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异行的幽灵>第59章

  “Hiragi,不要忘记你来这里的目的。”

  “你要努力去回忆,努力去同步自己的本体。”

  。

  Hiragi认认真真地将天流斋夫人的叮嘱记在心上。

  为了自己的未来,也是为了不让担心他的人失望,无形的灵深吸了一口气,很是努力的放松下来。紧接着,他顺着灵媒师的呼唤,在冥冥中的指引下去回应、去附身。

  然而。

  在通灵仪式完成的刹那,Hiragi被摔懵了。

  ——好重啊。

  并不是指心情上的沉重。

  而是物理意义上的“身体”的沉重。

  生灵Hiragi对这种“沉重”很陌生。

  他习惯了轻飘飘、没有重量、随时都能够漂浮到天上的自己。

  习惯了没有温度,没有心跳,不主动去借取他人感知甚至连痛觉触觉都没有的自己。

  习惯了灵体状态下,视野正常的自己。

  因此。

  在天流斋老师以自身为媒介进行通灵,用自己的灵力作为桥梁将那迷失的生灵与其沉睡在不知何处的本体同步上之后——脑子一片混乱的Hiragi便立即如遭重击般陷入了久久难以回神的浑噩与头痛中。

  “灵体”同步“本体”记忆时的冲击,是一方面原因。

  更大原因,是灵体Hiragi感官上的剧烈变化。

  明明前一秒还轻松自然的他,像是突然间被拽入了深海般——四面八方的重压与冰冷,让猝不及防的他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

  冰冷。

  乏力。

  疲倦。

  沉重。

  就连视野也变得狭隘了起来。

  过去被生灵Hiragi抛弃的躯壳,是一具无比孱弱、纤细、乏力,且残缺的身体。

  在上一秒还轻盈如云朵的灵体状态的对比下,苍白无色的青年觉得自己现在重得像块几百斤的顽石。

  ……他一时不慎摔得太痛了。

  那双毫无知觉的腿就像两根纤细又布满瑕疵的木棒,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场,而他双手又被束缚带牢牢的固定着。

  以至于本来就因为同步本体记忆而产生的精神冲击导致晕眩不已的Hiragi,此时只能无意识的、本能的微微蜷缩起来,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外界。

  “灵体”Hiragi的记忆与“本体”割裂得太久了。

  “本体”能够在每次苏醒时都顺利同步“灵体”的记忆,是因为“灵体”状态下的Hiragi所度过的日常,几乎都是温暖幸福的。

  那就如同一场绚烂多彩的美梦。

  虽然也偶尔会有一点不愉快的事,但那都是些普通人生活中不可避免的阴晴圆缺程度的、很日常的烦恼。

  那点无伤大雅的小烦恼,对于被禁锢的“本体”来说,都像是个有趣的、幸福的童话。

  ——没有人会讨厌幸福的美梦吧?

  但“灵体”反过来逆向同步“本体”的记忆,其中的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因为自我保护而抛弃了“本体”的一切,将另一边的生活当做现实的“灵体”,这一逆向同步记忆行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违背本能。

  像是拿着漆黑的蜡笔往绚烂多彩的绘本上涂抹似的。

  像是不得不浏览一场惊悚又恐怖的全息电影似的。

  像是往阳光灿烂的世界骤然下上一场伴随着电闪雷鸣的倾盆大雨似的。

  幸福又快乐的灵会因此陷入空白,会因此恐惧得想要逃避,并因为无法逃避、从而只能像只应激的小狗似的在颤抖和排斥中艰难地接受一切……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不过。

  在融合记忆的过程中,摔落在地面上,浑浑噩噩忍不住蜷缩成一团的他,似乎被谁小心翼翼的半扶半抱了起来。

  他拖着毫无知觉如同累赘的腿,上半身靠在了谁怀里。

  ……Hiragi仍旧觉得自己的身体沉重的像块几百斤的顽石。

  但是,对于身体健康的其他人,尤其是经过系统训练、体能优秀的警校生来说——Hiragi简直轻的纤细的瘦弱的过分,甚至完全不像个成年男性。

  靠在不知道谁怀里,仍旧在和记忆作斗争、没有额外精力关注四周的白色青年,忽然顿了顿。

  他乱糟糟的脑海安静了下来。

  就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

  好半晌。

  ……啊,好暖和。

  被谁护在怀里的白色青年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在脑海里这么迟钝的念到。

  Hiragi浑身都湿漉漉的,体温也难免而降低。

  于是,那正常人所拥有的正常体温,便足以给他带来让他眷恋的温暖感觉。

  Hiragi喜欢温暖的存在。

  还有——

  那个温暖的来源点,还不断地传来了心跳声。

  心跳很急促。

  Hiragi很快就意识到心跳的主人在紧张慌乱,在担忧。

  伴随着那连绵不绝的心跳声,白色的青年一点点从融合的混乱思绪中抓住了最重要的事。

  于是。

  ……忽然就不害怕了。

  不再害怕、排斥本体的记忆。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

  我是……

  我是为了找回记忆,所以才拜托天流斋老师的。

  没什么好害怕的。

  也不再需要逃避了。

  因为,曾经以为不会有转机的现实,已经迎来了希望。

  【你会没事的。】

  【我会带你回家。】

  曾经谁对他说的话,再一次回响了起来。

  而Hiragi对此没有半点怀疑。

  。

  白色的青年依旧觉得身体很沉重,沉得像一块石头。

  但是。

  这种沉重,或许才是活着的实感吧?

  而且。

  ——好温暖啊。

  这个怀抱,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还要暖和。

  这是只有活着才能够感受到的事情吧?

  而且,还有一股很清新好闻的味道……是洗涤剂吗?

  这个气味叫什么呢?

  这个怀抱又是谁的呢?

  安心。

  满足。

  忍不住靠近。

  隐隐之间已经有了答案,渐渐缓过来的白色青年,也终于能够将自己的注意力分给外界。

  于是。

  ……四

  周手忙脚乱的动静,总算传进了青年的耳中、被他迷迷糊糊、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

  。

  米花神社的某个房间内,几位青年慌成一团。

  萩原:“等一下,诸伏,现在靠近没关系吗?这算是中断仪式吗?”

  降谷:“没关系,现在已经算是通灵仪式完成了吧?天流斋老师之前有和我说过,蜡烛没灭、铃铛声也消失了就没事。”

  诸伏:“Hiragi?Hiragi?”

  伊达:“喂喂,他体温好低,还在抖,这是通灵的正常反应吗?”

  松田:“Hagi!你衬衫下面套了短袖是吧?那快点把衬衫脱下来!”

  伊达:“这个束缚带能解开吗?嗯……碰得到!但是为什么解不开啊!?不是这样解的吗?喂!萩原,快点来帮忙!”

  萩原把自己的衬衫批到Hiragi身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应到:“我知道了……我去解Hiragi腿上的带子!……诶?诶诶?为什么完全解不开啊——”

  “可恶!”身材高大的伊达航脸色阴沉,忍不住重重地嘟囔了一声。

  松田在翻自己的口袋,半晌皱眉道:“你们谁带了手帕?借我一下,我把这家伙脸上的水擦一擦,不然我都怀疑他睁不开眼……顺带把头发的水也拧拧。”

  “我有,我来吧。”降谷零从口袋里拿出手帕。

  那柔软干净的手帕轻轻触碰在青年脸上,将那多余的液体吸走。白色的青年动了动,在触碰下缓缓睁开了一侧左眼,那只眼睛,恰好和降谷零对视上。

  ……Hiragi的虹膜,是种很罕见的薄荷绿。

  是很特别的薄荷绿,和他发色、眼睫色与肤色极其相配,不仅漂亮得有些惊人,也格外的引人注目。

  降谷零愣了愣,还来不及为对方的清醒而高兴,他就猛然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

  Hiragi只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另一边呢?

  啊,是因为被湿漉漉的头发阻碍到了吧?

  【那家伙的眼睛好像有点问题,视野很狭窄……】

  松田阵平之前说过的话却骤然出现在脑海,降谷零顿了顿,抿了抿下唇,接着坚定的伸手,将H

  iragi黏在右眼那边的头发拨开。

  然后。

  他深色的手稳稳触碰到了青年的右眼。

  下一刻,金发黑皮的青年僵住了。

  他缓缓瞪圆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不可置信的碰了又碰。

  ……没有了。

  人的眼球,是有一定硬度的。

  用手摸过去,会很明显感受到眼球的存在。

  所以,一旦失去了眼球,哪怕好运的已经结束了发育、面部没有因此变形,甚至只要闭上眼外表就能看起来很正常——那个完全不一样的触感,也会轻易暴露一切。

  【那家伙的眼睛好像有点问题……】

  降谷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一度以为松田说的,只是单纯的视力障碍而已。

  在意识终于完全清醒后,白色的青年动了动,随后缓慢的看了四周一圈。

  “Hiragi!”

  “醒了吗?”

  “喂,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注意到他的动作,周围手忙脚乱的其他几人立即看了过去,惊喜又迫不及待的追问。

  Hiragi歪了歪脑袋。

  他很慢也很努力的想要坐起来,然后抬头看向一直抱着自己的青年。

  诸伏景光的上挑的蓝色凤眼里,满是慌乱不安。

  “……小景?”

  Hiragi张了张口,迟疑的喊道。

  下一秒。

  在反复眨了眨眼、刷新确认眼前人的身份后,白色的青年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极其灿烂的笑容。

  他那只漂亮的薄荷色眼睛也明亮得像是撒了一把星光似的。

  青年被束缚带牢牢固定的手,用力挣扎了好几下。

  那原本是不可能被挣开的,拘束服的设计就是如此。

  但是。

  ……那本来就不是实际的东西。

  只是借助灵媒复刻出来的存在而已。

  所以,伊达和萩原怎么都解不开的带子,在青年的意志努力下,自己就松开了。

  于是。

  白色的青年顺利的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然后结结实实地扑了过去,并牢牢地圈住了诸伏景光的脖子。

  像只流浪在外终于找到家、于是不停在撒娇的小白狗似的,不管自己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他就这样兴高采烈的贴了上去,呼噜呼噜蹭个不停。

  “我就知道是小景!”Hiragi模糊不清的说着,声音快乐又满足。

  ……让人安心,而且比想象中更加温暖的怀抱。

  眼睛到幸福得眯起,仿佛浑身都飘着小花的青年骄傲地想:我果然没有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