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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恶、女性、蛇、青色。
希腊神话中，蛇发女美杜莎被英雄珀尔修斯斩首，珀尔修斯使用她的头作为武器，解救安德洛墨达，还将菲纽斯和他的士兵们变成石像，最后珀耳修斯将美杜莎的头颅献给雅典娜，雅典娜将它镶嵌在神盾埃癸斯的中央。
同时，珀耳修斯还收集到美杜莎身躯里流淌出来的血液，因为它有着神奇的作用。
从美杜莎左翅脉血管中淌出来的血是一种致命的毒药，而右翅脉血管中淌出来的血则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雅典娜则把拥有起死回生功效的血液赠给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好让他用这种血液来做药。
对于美杜莎的样貌，不同的故事中有不同的解读，真实性无从考究。
她通常被描述为有翅膀的女性，头发内有活的毒蛇，那些凝视她眼睛的人都会变成石头，古希腊语中，“美杜莎”的意思是守护者，赫西俄德的《神谱》里称，黑发的波塞冬被金发的美杜莎吸引而与美杜莎共度一夜。
然而，欧里庇得斯的《伊翁》中称美杜莎是盖亚生出来与诸神作怪的妖怪，在这里，美杜莎一词有“极度丑陋的女子”之含意。
姜老师的课堂依旧引人入胜，韩智宇盯着他，不愿意挪开视线。
当然，如果旁边的韩柳夏没有睡着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篝火点在一旁，跳跃着提供微弱的热源。
室外温度并不低，三个人便四仰八叉地倒在野餐垫上，柳夏卷着毯子靠在韩智宇身上，韩智宇则枕着姜书俊的腿。
“问这些做什么？”
姜书俊支起上半身，将腿曲起来，韩智宇撑着头，等他恢复静态后重新枕在上面。
他的眼神从姜书俊身上扒走，转移到星空，像是陷入了回忆。
“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
故地重游，美中不足的是，韩智宇没有订到相同位置。
“你想听什么？”
姜书俊正襟危坐，思绪同样飘向那些清晰的过往，“那天的气温，吃的食物，柳夏的穿着，我选的棒棒糖的味道，还是我给你讲的不着边际的天文学故事？”
韩智宇痴痴笑起来，无奈地摇头，表示投降，“我错了，姜老师记忆力比我好。”
严肃的气息一扫而光，姜书俊跟着他笑，笑过之后平静下来，轻轻摩挲他的脸，一如既往，软乎乎的，“你那时和我说，我是康庄大道，你是独木桥，你要拉着柳夏，就腾不出手牵我。”
“是吗……”韩智宇喃喃道，头往他手心的方向抵了抵。
时过境迁，他有些恍惚。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姜书俊以为他心虚，抚摸变成了暴力。
他钳住韩智宇的下巴恨铁不成钢地摇晃，又因为担心吵醒柳夏而降低分贝，语气颇为咬牙切齿，“不肯明明白白地拒绝我，反而说一些让人忧心的话，勾得人心痒。”
韩智宇惊讶，止住他的动作，“在你看来是那样吗？”
“不然呢？”
姜书俊终于放开他，“你的意思不就是想牵我吗？”
当事人哑口无言，气氛有些僵持不下。
韩智宇想要辩解什么，却说不出口，在此之前他从未怀疑过日久生情这个词，但当姜书俊揭穿他时，似乎有一层朦朦胧胧的布被揭开，看不清楚的一些模糊东西在他眼前逐渐清晰。
“怎么不说话？”
姜书俊自嘲道，“你不要想着否认，我可百分百确定我没自作多情。”
“姜老师……”
隔了很久，韩智宇才迟钝地开口，“我……是不是……”
他说得很犹豫，很慢，整个人充斥着不安定的因素。
我是不是……早就爱上你了……
在一个比我认知中、想象中，更早的时刻……
当我推开你，告诉你拳台上生死有命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已经爱上你了？
当我认真思考要不要把你拖进我绝望生活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已经爱上你了？
当我和你握手，奇怪地注意到触感，奇怪地划分楚河汉界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已经爱上你了？
“什么？”
姜书俊的提问打断了他的思路，“是不是……什么？”
“没什么……”
韩智宇选择跳过这个话题，他太困了，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想法上，尤其是一些如果被姜书俊知道，肯定会死缠着不放的话题。
他现在没精力去思考这种高深的东西。
“我梦见我妈妈了，在车上。”
姜书俊感受到了韩智宇的跳跃。
他今天一整天都不正常，出发之前主动交出的车钥匙，一旦静止就茫然若失的眼神，还有，逻辑混乱地和他聊天的此时此刻。
早上，韩智宇满脸倦容，蜷在副驾驶位上，入睡比柳夏都快。
到达目的地后，姜书俊用了很长时间才把他从梦中唤醒，晃着晃着，晃了一串意外的泪水下来。
姜书俊没有多问，只是抱着他，轻轻柔柔地哄，“做噩梦了？现在没事了……别怕……”
所以突然听见韩智宇说梦见妈妈时，他罕见地有些慌张，“看来不是噩梦，是好梦”
“我没做过好梦。”
韩智宇避开姜书俊错愕的目光，把视线转移到前方，他其实不清楚自己在看什么，只是单纯地不想闭上眼睛，“我妈是在我面前自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忘不了她断气前看我的眼神。”
姜书俊抖了一下，很明显，手不自觉地攀上韩智宇的肩膀，抓着他。
后者倒是坦然，语气平淡到像事不关己，“那是一双充满着绝望、愤怒……和怨恨的眼睛。”
“她凭什么恨你。”姜书俊脱口而出，随后下意识噤声，往柳夏的方向撇了一眼。
还好，女孩白天闹腾太多，现在睡得十分安稳。
韩智宇没有被影响，继续道。
“她恨的不是我，但那个空间只剩我了，她需要一个发泄口，歇斯底里地释放，然后无所畏惧地在仇恨中死去，所以她把那些恶毒的词汇全扔向了我，她骂我是个婊子，说我不知廉耻，诅咒我不得好死……”
“智宇。”姜书俊喊他名字，生硬地打断他。
韩智宇立刻闭上眼睛，“对不起……”
“柳夏，醒醒，我们回去睡。”
姜书俊短暂离开，把韩柳夏安顿好，然后返回，重新把腿垫在韩智宇脑袋下，“继续，我听着呢。”
起伏不定的心安稳下来，韩智宇不再看向别处，而是专心地盯着姜书俊。
那人同样注视他，四目相对，像是一场交锋，韩智宇把藏在身体里的刺全部拿出来，而姜书俊包容着他，一点点地靠近。
“我扔了她所有的照片，就是为了忘记那双眼睛，可当真实的图像被遗忘之后，剩下的感官世界就会变得更加可怕。”
韩智宇注意到了他的颤抖，“……姜老师，你疼吗？”
“……疼。”姜书俊无法否认。
前所未有地疼。
“我在伤害你吗？”
“没有，谎言才会伤害我。”
“太黑了。”
韩智宇怔怔地看着他，“我不敢闭眼，这里都是蛇。”
“哪里？”姜书俊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问出口。
“衣服里，被子里，鞋里。”
韩智宇的手在身上游走，来到心脏位置，点了点，“这里。”
来到嘴巴位置，“这里。”
来到太阳穴，“这里。”
“还有现在。”
他把手塞进野餐垫和后背之间，“我身下，都是蛇，姜老师，你能感觉到吗？它们在动。”
“为什么不敢闭眼？”
姜书俊抽出他的手，握紧，“闭上眼就是黑的，你害怕，对吗？”
少年点头。
“你多久没闭眼了？”
“十个小时。”
“不是今天，更早之前，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
“我……”
韩智宇吞咽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十分艰难地说，“进入你的那天。”
姜书俊的表情终于开始破裂，从愕然、到颓败、到难过，最后恢复冷静。
这个过程并不长，但足够韩智宇看清楚，他亲吻姜书俊的手背，放在脸颊旁蹭，“对不起。”
他知道姜书俊需要时间消化，于是道歉过后便安静地等待。
可惜他状态不好，仅仅是歇了一阵，睡意便袭来，差点把他拖入梦乡。
姜书俊就这么看着他，或者说，观察。
如他所说，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韩智宇便挣扎起来。
晚上太黑了，他根本无法入睡，光滑的鳞片和温热的软体触感会紧紧勒住他的身体，让他窒息。
“智宇，醒醒，是我。”
姜书俊只好把人喊起来，在他耳边好言好语，送上一些安全感，顺便问道，“灯在哪里？”
一阵翻找过后，明亮的灯代替篝火，照亮整个场地。
韩智宇坐起来，把姜书俊圈在怀里，胸膛贴着背，下巴抵着他肩膀，松松垮垮地强撑意志。
姜书俊突然想起韩智宇说的那句话，我的梦里没有你。
他这才理解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韩智宇把他放在美好这一栏，是他睁开眼睛可以看见的现实，而不是在黑暗里和那些蛇挤作一团。
那不是美杜莎，而是比美杜莎更可怕的存在。
“对不起。”
韩智宇又在道歉了，“哪怕看着你，我也没办法完全忽略那些感受，很多事情，很多人，我记不起来了，但是身体里留下的恐惧和厌恶，我没办法。”
“我没办法……”
他再次强调，“我尽力了，但我没办法，姜老师。”
“我猜到了，你是哄我的。”
姜书俊听起来很平静，“我喝醉的那天，你说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说你不会再被这些事情牵绊住，说你不想回头了，都是哄我的。”
韩智宇无话可说。
都是谎言吗？当然不是，但里面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安慰，他也说不清楚，只是那时候的姜书俊看起来太痛苦了。
他不忍心。
值得吗？
值得这么哭吗？
值得这么难过吗？
值得等吗？
他没有办法替姜书俊回答，因为那个人一定会说，值得，并且毫不犹豫。
但他也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
他这一辈子都是脏的，沾了无尽的罪恶和鲜血。
就像家长会时候，那些父母投向他的眼神，没人关心他的过去，在这个追名逐利的世界，他们只看结果，然后用一种悲哀的、同情的、傲慢的目光审视他。
“是什么感觉？”
姜书俊靠在他身上，亲了亲他的嘴，“和我做爱的时候。”
“我不想说……”韩智宇拒绝。
已经够了，够恶心了。
“那我说。”
姜书俊调转方向，坐在他怀里，和他面对面，手沿着他衣摆伸了进去，滑过他腰侧和腹肌，缓缓开口，“这里的肌肉我最喜欢，性感、迷人，手感很棒，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我每次都是从这里开始摸的。记得我们第一次来露营的时候你穿的什么吗？一件无袖的灰色卫衣，侧面开口很大，我坐在副驾驶，刚好可以看见你腰侧的肌肉，要不是当时怕吓到你，我肯定会冲上去咬一口。”
“往上，你的乳头很敏感。”
韩智宇从未这么觉得，但听他这样说，居然在被碰到的时候真的颤了一下，脸刷得一下红透了。
姜书俊噗嗤笑了，随后立刻收敛。
手向下游走，沿着腹内斜肌和腹外斜肌相交处的V字沟壑描画，“人鱼线，你每次练拳的时候，我都会盯着看，而且……每次都会把我看硬。”
他的视线太赤裸，在韩智宇眼里，几乎透过衣物打在了他身上。
烧得发慌。
辗转往下，指尖擦过裤边，一路来到鼓起的地方。
姜书俊没有使劲，只是隔着衣物深深浅浅地试探，“你的……很大，很热，插进来的时候……很疼……但我太喜欢了，想让你再进来更多，捅烂我的内脏。”
韩智宇终于受不住，呼吸急促且粗重。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伸出舌头一下下地舔他下巴，随后又用鼻尖蹭他脖颈，热气扑在上面，像只发情的猫。
“我们之间的距离再不会比这更近。”
姜书俊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臀部，“智宇，你想象一下，我们……在结合，身体相连，我包裹着你，被你烫伤，周围全是汗……很湿……”
单听内容，他就像一个色情主播。
尤其用讲黑格尔的语调描述性事，太犯规了。
所以韩智宇狠狠地抱住他，啃上了他的唇，姜书俊没有抗拒，游刃有余地接纳他，直到这一波热情冷却，才继续。
“比起后入式，我更喜欢看着你的脸，你压着我，打开我的腿，操开我，接吻的时候……入的会更深……我喜欢你撞我的力道，很棒，很爽……”
“姜老师……”
韩智宇呻吟出声，他再次硬了。
“你没有射，为什么？”姜书俊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我……”
韩智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犹犹豫豫，脸涨得通红。
好在姜书俊已经有了答案，他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万幸。”
“什么？”韩智宇看不懂他的表情。
“我还以为我真的老了，受不住年轻人了，吓一跳。”
姜书俊窘迫地挠挠头，这种程度的坦诚对他来说也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既然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知道是你的问题，反而有些……”
这下轮到韩智宇笑了。
他也知道这并不礼貌，所以倚在了姜书俊肩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可惜了，上次没看见你射精的表情，以后记得给我补上。”
姜书俊嘴上抱怨，却还是等他笑完后检查他的手，果然，不那么凉了。
他们持续地接吻，抛开情欲，不激烈，把姜书俊挑起来的火压下去，这场谈话才能继续。
不然就真的要搞野战了，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宝贝，谢谢你告诉我。”
姜书俊看向他眼睛，真诚道，“下次可以再早一些，不要把自己折磨到精疲力竭，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倾听。”
作为回应，韩智宇给了个困乏不堪的微笑。
这实在算不上一件需要道谢的事，它太丑恶了，令人不适。
胃里的东西似乎又开始作乱，白天的时候韩柳夏喂了他很多零食，很难消化。
“回去吧，我抱着你睡。”
姜书俊伸手摘了他的助听器，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在意那些蛇，只看着我，只想着我。”
姜老师从不食言。
他把两个睡袋拆开摊平，在下面紧紧抱住韩智宇，每当他挣扎的时候，便马上出声提醒他。
“宝贝，是我。”
“是我，姜老师在呢。”
“没有蛇，你好好感受一下，是我，姜书俊。”
“是我，不怕。”
他大概是把毕生的耐心都拿出来了，哄孩子一般，抱着人哄了整夜。
一开始韩智宇只能坚持几分钟，后来慢慢变长，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每一次他魇在梦里出不来的时候，姜书俊都会亲吻他，喊不醒来的时候，就径直上嘴咬。
他惊奇地发现，咬比其他方式都有效，不禁有些懊悔。
早知道以前下口轻一点了。
也不确定这算是撕扯，还是治愈。
总之两人推推搡搡几个小时，韩智宇逐渐安静下来，天蒙蒙亮，姜书俊才终于撑不住睡过去。
折腾了太久，心里又有牵挂，姜书俊睡得并不安稳。
听见哭声时，心脏猛地抽搐一下，瞬间睁开眼睛。
不过一刹那，意识清醒后，他马上反应过来，是韩柳夏。
姜书俊不厚道地松了一口气，姿势都没动，重新闭上眼睛。
昏昏沉沉之间，父女俩的声音时轻时重地传入他耳朵。
“小声点，姜老师还睡着呢。”
“爸爸，你不舒服吗？”
“没事。”
“为什么哭啊？有不好的事情吗？和姜老师吵架了吗？”
“我们没事，你别哭了。”
韩柳夏一顿输出，却没有问出来什么，急得直打嗝，哭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最后抱着人，把脸埋进他衣襟前，闷声闷气地说，“爸爸，我好爱你呀，你别难过”
“……嗯”
韩智宇温吞回应，“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