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曾经的副君, 做为曾经最受神明宠爱的天使,这世间当不会再有任何生灵与造物较之以路西法更加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那是至高的主, 是众生的父,是创造一切的神明。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经由造物主之所创造, 亦是在主的意念之下之所运行。
再没有谁较之以曾经的路西菲尔更加清楚,留存于世间的每一条规则律令以及信仰主、有关主的教义。
事实上如果撒旦愿意, 那么他将较之以这世间任何的智者和教宗更能够指引迷途的羔羊, 带领他们归于主的荣光之下。
但路西法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路西菲尔,更不再信仰神、敬奉神、遵循神明的意愿而行。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与神为敌的撒旦,是想要颠覆一切的魔王,是对着神明拔剑且妄想与至上者等同的七罪之傲慢的主君。
因而于路西法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有万千血管的脉络似是自神明与那神像之间连接,莹莹的辉光显露出来。但神明却只是摇头, 目光变得悲悯而又看透了一切。
“没有用的,路西, 吾是神。”
不死不灭, 不会陨落的唯一神明。
而这,是一个只存在唯一真神的世界。那么便注定了,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伤害对于神明而言, 根本便不会有任何的效用。
于是随着神明话音落下, 那束缚着的荆棘褪去,原本缠绕在神明身上的, 恍若蛇一样的虚影在不甘与怨恨之中, 向着路西法的脚下游离。
神明自那倒十字架之上走了下来, 一步步的向着路西法逼近。
时间与空间对于至高的主而言本没有任何的意义,但仿佛是刻意一般,神明一步步的走向路西法,拉近着彼此之间的距离。
于是所有的一切被生生中断,一切仿佛都陷入到停滞,再不得半点的自由。
又或者说,这世间的一切对于神明而言,本就是可以随意涂抹与操纵,纵使是在这无尽深渊之中,同样是如此。
而魔王的心思或许狡诈,法阵或许精巧,算计或许深沉,但所有的一切于这全知全能的神明而言,其实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神明在路西法的面前停住脚步,璀璨的金眸里倒映着这魔王的颜。
“抱歉。”
神明开口,以指尖掠过路西法那泛红的眼尾。
路西法只觉得一阵讽刺,但整个躯体甚至是精神却不受控制的陷入到昏沉之中,向下倒去。
神明的手伸出,几乎再是准确不过的落到了这魔王将要倒下的路线上,想要将其揽入到怀中。只是——
神明伸出的手并没有接住这魔王的身影。
便在路西法的躯体将要顺势倒入神明怀中那一刻,斜里伸出一只手,揽住了路西法。
主抬起了眸,目中一片冷凝。伸出手臂恍若雕像一般,没有丝毫的颤动。
于主的目光之下,那神像化作了人形,周身遍布着莹莹的辉光,正小心翼翼的将路西法揽入怀中。
然后下一刻,似乎察觉到神明的注视,那神像之所化作的人形同样抬起了眼。
金发蓝眸,光辉华美到极致的颜。
像极了曾经的路西菲尔。
只是,主的眸中有璀璨的光芒闪烁,几乎只是在一瞬间,便洞悉了那周身的时空遗留的气息,吐出眼前依附在这神像中的造物与生灵,最真实的名。
“哈尼雅?”
“父神。”
分明是跨越了时间线,逆流而上的哈尼雅微笑,目光复杂的看向怀中的路西法,而后对着神明开口道:
“放手吧父神,不要再一错再错。”
“错?”
神明不带任何感情与情绪的重复过这个单词,眸中一片寒凉,却又带着笃定与理所当然。
“吾不会错。”
即便是错了,那错的亦是这个世界,而不会是祂这个神明。
况且,神明问,声音里并没有任何的波澜。
“你是在以何等身份,同吾说话?”
哈尼雅默然,良久,方才语音干涩且艰难的道:
“我是您的子,父神。”
垂了眸,以手贴近了路西法的腹部。哈尼雅的声线之中,同样并不曾带有太多的情绪。
“您应当知晓的,父王他,并不愿意同您有过多的牵连。”
我是谁?
从哪来?
到哪去?
哈尼雅并不属于这一时间点,而是自那时间长河之上逆流而上,方才到达此处。只不过纵使知道没可能,哈尼雅却似乎在尝试着说服神明。
“从晨星坠落天际,您于圣灵册上划去路西菲尔名的那一日开始,您便已经决定放手了不是吗?”
“又或者说在那更早之前,在您先一步拒绝我父那未曾出口的心意的时候。”
跨越时间线而来的神子平静的诉说着事实,好似怕惊扰了路西法的梦境一般,变幻出躺椅,再是轻柔与呵护倍至不过的将路西法安置在那躺椅之上。
哈尼雅屈下身子,将脸贴在了路西法的膝头。而后方才闭了眼,对着神明开口道:
“我是司掌爱情的天使,但,父神啊父神,您不觉得您对于我父的爱,太过沉重亦太过残酷吗?”
“您,当真爱他吗?爱上您的造物,您的星辰?”
“还是说,我父仅仅只是您打发时间的玩物,同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神明不言,璀璨的金眸之中风起云涌。而后在下一刻,原本将脸贴在路西法膝头的哈尼雅被掀飞,而那经由哈尼雅之所幻化而来的躺椅,亦寸寸瓦解。
只是在路西法那无意识的躯体将要落下之前,神明脚下踏出,弯腰将其接住,带入到怀中。
神明的指尖伸出,抚过傲慢的魔王那沉睡的眉眼,并没有给哈尼雅以半分的目光。只是在那璀璨的金眸之中,跃动着偏执且执拗的光芒,显得极是混乱与疯狂。
“爱?那是什么?”
神明嗤笑,继而自顾自的给出答案。
“这世间之造物与生灵为了繁衍、为了延续,之所生出的本能与欲念而已。”
“吾为何要爱?”
神明似是不解,似是鄙薄,似是不屑一顾,似是高居在那至高的天上,虽然俯视众生却从不曾将这世间的任何造物与生灵入了眼、入了心。
神爱众生,神从来便不爱这众生。而这世间的种种之于神明而言,亦不过是一场场随意可以终结、篡改的游戏。
又或者说,置身事外高居在至高的天上,对于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以及这经由主之所创造的世界而言,往往便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当晨星拂晓,又或者说在那创世的最初神的灵行在水面之上,为那原典上天地间生出的第一缕光而驻足,一切的纠葛便已经生出。
剪不断理还乱,神明选择放任一切的肆意滋生,亲手捧出这天地间最闪耀亦是最璀璨的星辰。
于是神明开口,勉强施舍给被掀飞在一旁的哈尼雅几分目光,执着路西法的手,十指相扣,语音温和且轻柔道:
“你还不明白吗,哈尼雅?你的生父,路西法,是吾的。”
“吾亲手塑造他的骨,他的肉,他的每一寸皮肉甚至是发丝,赋予他灵魂,赋予他一切。自然,亦包括信仰吾、爱吾的能力。”
“这世间的一切都由吾之所制定,自然当在吾的意愿之下运行与发展。”
神明将脸凑近了路西法的脸,耳鬓厮磨,带着几乎将这造物吞入到骨髓的痴缠,以及偏执和固执。恍若宣判一般,做出补充和总结。
“没有例外。”
剩下的话语神明虽然未曾吐出,但态度已然再明显不过。
神明不会放手,亦不可能放手。
然而哈尼雅却只觉得悲伤。
有淡淡的愁绪涌上心头,几乎叫这跨越时间线而来的神子落下泪来。
只是恰如同那易碎却又美好的、往往会散发出夺目且璀璨光芒的钻石一般,这位司掌爱情的天使却又无疑是坚韧的。
因而于神明那没有任何情感的目光之下,哈尼雅却是摇头,略带迟疑的开口道:
“那么您知道吗,他从来没有承认过我的存在。不仅仅是我,还有我的手足。”
并不受生父期待所出生的孩子,即便是留有着同样的血脉,亦不足以叫那傲慢的魔王为之施舍半分的目光,更不足以叫他为之而妥协,甚至是低头。
只是这又怪得了谁呢?
是父神,还是路西法,抑或者是他们自己?
至高的主本就不需要为了这世间的任何造物与生灵而妥协,而路西法,他们的父,亦不会为此而舍下他的傲慢与骄傲。
这一切本可以解,但最终,却又生生变成了死局。
哈尼雅,便是为此而来。
时空紊乱的力量笼罩着这位逆着时间长河而来的神子,以致于神明的目光亦为之而遮蔽,并不足以看穿一切。但神明同路西法相扣的手并没有因此而分开,不管是神情还是面色,亦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变动。只是叫路西法倚靠在自己身上,以另一只手抚过路西法的腹部,于那未曾鼓起的腰腹之间停留。
作者有话说:
哈尼雅(痛苦面具):父神你不懂爱
放手吧父神,你们不合适
快点离婚,赶紧的,让我父独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