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宛如一个求生的溺水者。
他看着托尼，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疯狂。
托尼意识到，他陷入了某种梦魇。
而这个梦魇似乎……和他有关。
“伯纳, 伯纳……”托尼努力伸出手掰正伯纳的头, “看着我，看着我。”
他强迫伯纳看着自己, 然后说：“我没有死, 也不会死的。”
“不。”伯纳却开始摇头，“不, 不, 不，你死了，你死了, 你又到我的梦里来了，又到我的梦里来了。”
托尼忽然闪过了一个恐怖的念头，他猜测如果他趁着伯纳精神不稳的时候这样做一定是乘人之危。
但是……但是这太诱惑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伸出手, 抓住伯纳的肩膀，柔声说道：“好吧, 我死了, 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
伯纳的身体还在颤抖, 陷入某种可怕幻境的男孩根本无法分清楚面前的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
他听着托尼的声音，那声音在他脑海中渐渐变化成了另一种……沙哑的, 粗糙的男声。
那才是他所熟悉的“托尼史塔克”的声音。
伯纳更加用力的抓着托尼的肩膀, 动作看起来一点都不温柔, 但是托尼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因为男孩剧烈的动作下, 全都是如此清晰的珍惜。
他直视伯纳的眼睛, 那双被所有人恐惧和害怕的眼睛在托尼眼中却柔软的像一只湿漉漉的小兽所有。
他接收到了伯纳眼中的痛苦、愧疚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怀念，并开始由衷的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感觉到愧疚。
但是，托尼还是会去做。
他太想知道伯纳到底隐瞒了一些什么了。
为什么这个男孩会对他如此的顺从？又为什么这个男孩总会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而他……又为什么会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
这一切都让托尼感觉到奇怪，他太想知道伯纳不愿意说出的故事到底是什么了。
他甚至因此有了一种恐怖的猜想……
“伯纳。”托尼压下声音，这也许是一种巧合，但是当他刻意用这种语调说话时，他的声音就会很自然的和伯纳记忆里的那个声音重叠到一起。
这种样子的重叠让伯纳更加恍惚，连带着精神也比刚才更加不稳定。
他微微抬起头，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血肉模糊的人。
那一刻，看见那个男人的痛苦和头部的疼痛重叠到了一起，变成了疼痛的次方。
“托，托尼……”他回应着托尼的呼唤。
接着他听见托尼说：“你看见我死了，我是怎么死的？”
他又问了一次这个问题。
伯纳闭上眼睛，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又问了一次这个问题。
他不想回忆了，不想回忆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死在他的怀里，怎么咽下呼吸——
在那个人男人发现他所做的一切以后。
他本来是想瞒着那个男人的，他本来是想瞒着那个男人的！
他把自己的血肉割了下来，藏在了那个男人的饭里。
接着，他去杀人了——
为《原初之书》献上祭品，让托尼得以和他共享生命。
但是这一切被托尼发现了。
那个男人头一次——比他挖出两个人的眼睛那一次还要生气——大声的斥责伯纳。
伯纳当时怎么遖峯反应的。
他红着眼睛，还陷入在鲜血和杀人的快乐之中。
他被托尼的话激怒了，他心里想，一人类，一个如此卑微的人类，为什么能对他颐指气使？
也许里面有一部分是那本魔书的蛊惑，但是他确实失手了——
“我……”伯纳几乎咬烂了自己的嘴唇，“我……”
“……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伯纳大吼着说，用力抓住托尼的肩膀，“是我杀了你！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他当时想，人类凭什么控制他呢？一个人类。
如果那个人类死了，那就没有人可以控制他了。
负面念头开始生长，迅速的蔓延到了伯纳全身。
那一瞬间，他真的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鲜血沾了满身时，伯纳的脑子已经空了。
他根本想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他知道……他做错了。
那双咖色的眼睛看着他，只有最后一个愿望交给伯纳——那就是那个世界。
“托尼，我……”伯纳用力抓紧托尼的衣服领，手背上几乎爆出青筋，“我有罪……我有罪！我害死了你，害死了你！”
他近乎痛苦的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这样的痛苦正是对着托尼而去，只有他能够安抚。
几乎是本能的，托尼伸出手抱住伯纳的脑袋：“安静，伯纳，安静。”
这对伯纳太残忍了，他亲手杀死的人，此刻安抚着他混乱的情绪。
他该对此抱有感激吗？感激那个人是如此的仁慈，居然会对着伯纳这样的人宽容？感激他即使知道伯纳是个有罪的人，依旧会饶恕他？
但是，托尼会宽恕他是因为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个男孩从来没有学会过反思，从头到尾，伯纳只对他的死亡感觉到后悔，那个来自于拥有邪神血脉的人对人类生不出任何爱，他看着他们的眼神永远和蝼蚁没有差别。
托尼还不知道……对伯纳来说，最让他恐惧的是……他依旧会想要杀死托尼。
是的，对这个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依旧会不可控制的产生杀意。
这样杀戮的念头在他正常时还无法对他产生影响，但是当他陷入本能时，他就会想要再一次——再一次扭断那个人的脖子。
眼前的托尼和记忆里的人重叠在一起，满身的鲜血。
伯纳手撑在托尼耳旁，托尼那纤细的脖子就在他手边，只要一伸手伯纳就可以掐住那个脖子。
属于邪神的那部分残忍的说着杀死他，只要杀死他就可以结束长久以来的噩梦，它告诉着伯纳他不应当被束缚，这个人不可能在给予他一个项圈。
而另一部分……属于伯纳的那一部分说着他不能那么做，不能再一次那么做。
他的手改为了握紧，一个拳头紧紧的攥住，就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或者……捏碎什么。
离开，他在心里拼了命的喊着，不管是幻象还是真实的，他希望托尼离开，希望他永远不要受到自己的伤害。
“伯纳。”托尼没有察觉到伯纳的纠结，或者说，他察觉到了，但是并没有在意。
他不仅没有像伯纳期望的那样离开他，相反还握住了伯纳撑在他耳边的手。
他握着伯纳的手，一指一指的将伯纳的手掰开。
伯纳的手心里还有指甲留下的伤痕。
托尼的指间触碰到伯纳未来得及愈合的伤口，只是很微小的接触，却引得伯纳一阵颤抖。
“伯纳，看着我。”托尼认真的说，他有一个很不可思议，但是意外附和逻辑的猜想，那就是伯纳来自的那个世界里，也有一个托尼，而他们彼此认识，“我没死，我还没死。”
也许是某个平行世界，他们两个遇见了彼此，在那个世界里，他们产生了羁绊，那羁绊深厚，蔓延过了时间与空间，即使到另一个世界都牵扯着他们的命运。
伯纳颤抖结束了，他看着托尼，眼中的昏沉似乎有所消退。
“没死？”
“对，我没死。”托尼说，“没有死。”
伯纳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他内心中肆虐的阴暗念头没有消退，但是这样的阴暗在托尼坚定的目光中转化成了另一种欲望。
他突然一下低下头去，薄如刀刻的唇吻上了托尼的嘴。
他微微张开嘴，牙齿咬住了托尼的唇肉，瞬间，血腥味就在他口腔之中蔓延。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于是将他转化为了另一种念头——
一件他一直想做，但是一直都不敢做的事情。
*
托尼阴沉着脸，其他人看着他时候都下意识的对他退避三舍。
“托尼，你的嘴唇……”最先通知托尼伯纳出事情的彼得也是最先凑过来。
他看着托尼的嘴唇忍不住露出一些惊讶的表情。
托尼的嘴唇红肿，唇边还有一些细小的伤口。
年轻的超级英雄还没有经历过激烈的情爱，还不知道托尼嘴巴上的痕迹究竟意味着什么，还以为托尼是被人打了。
“托尼，你——”彼得还没说完，就被托尼瞪了一眼。
托尼的脸色比刚才更黑了，他连对自己一向宽容的年轻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彼得觉得有些委屈，于是他把目光投向托尼身后亦步亦趋的伯纳——
伯纳的状态和托尼完全不同，他的脸红的像苹果，脸色却好的发亮。
他的身上就像是加了一层……一层光，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股通透和快乐。
彼得看了眼托尼又看了眼伯纳，虽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总觉得不是坏事。
现在整个复仇者基地的人都在大厅里等着托尼回来，在彼得汇报说伯纳出事了以后，他们就一直准备着，随时等待着出发去动手将伯纳抓回来。
而这些人除了彼得以外都是一些成年人，大部分身经百战——就算不是身经百战，也至少有过几段恋爱经历。
所以在看见托尼的瞬间，他们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由严肃变为了目瞪口呆，接着又从目瞪口呆变为了暧昧。
克林特吹了个口哨：“我以为你是出去找你的小男孩，而不是出去……约会。”
在他说道约会这个词时，托尼还没有反应，伯纳的脸刷得一下更红了——简直难以想象，刚才他进门时那种红度居然都算不上最红。
托尼根本就没回头，他就知道伯纳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他很想回头瞪他，并且告诉伯纳，他都没害臊，伯纳红个屁的脸。
但是他没回头，如果他回头了，那群了解他的同伴们一定会发现什么的——虽然现在他们也可以猜到一些事。
“不管你们在想什么，现在都收起了。”托尼说完，立刻就转移了话题，“伯纳没有问题，他刚才只是发现了疑似安娜贝尔的娃娃，所以才追过去。”
“什么是安娜贝尔？”彼得最先被转移走话题，并且疑惑的问道。
其他人甩了托尼一个暧昧的眼神，接着就严肃的说：“继续。”
“伯纳。”托尼却突然叫了伯纳一声，从刚才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就一直没有叫过伯纳的名字，现在突然叫伯纳，只是因为复仇者内部要开会，“你和彼得出去玩。”
他假装平静的说，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受到刚才那件事情的任何影响一样。
伯纳脸上温度不退，但是意外的听话，托尼一说完，他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狗一样，叼着蜘蛛走了。
彼得本来还想听得，但是伯纳完全就是个听话的小狗，托尼说要把彼得带走，他就把彼得带走。
彼得挣扎不过伯纳，最后只能仍有伯纳带走他。
等到两个人彻底看不见也听不见大人们的对话时，他才委屈的看着伯纳。
伯纳无辜的看着他：“我没有办法，是托尼要我把你带走的。”
彼得说不出话来了，他瞪着伯纳，眼见着实在没有办法了，他才把注意力转到其他方向：“你和托尼……我是说刚才，发生了什么？托尼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状态也不太好。”
他的眼神充满着好奇，而听见他说话的伯纳脸红得更很了。
他的脸红的简直就像是要滴血一样。
刚才……刚才，他亲了托尼。
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当他亲吻完托尼以后，他整个人就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出来了。
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同时也意识到……他亲了托尼。
也许是他潜意识作祟，他一直对托尼……怀抱着不一样的情感。
但是他必需说明，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上个世界，他从来没有，也不敢真的做什么。
他承认，他的胆子在某些方面并不大，至少在之前，他从来是不敢让托尼知道的。
这一次……纯粹就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伯纳的脸越来越红了，根本不需要彼得再问什么，他整个人就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而彼得……压根就没问出什么彼得只能看着伯纳这种诡异的反应摸不着头脑。
伯纳和托尼……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在这边两个学生气十足的对话对比下，那边复仇者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气氛。
托尼把整件事情说给了其他人听，包括他对伯纳来历的猜测——除了他和伯纳意外【强调】接吻的那部分。
听完后，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
“你相信这是个巧合吗？”史蒂夫率先问道。
他看着托尼，直视托尼的眼睛。
托尼知道他是指的伯纳降临到世界，而世界立刻就出现那些怪异事件。
显然，史蒂夫对伯纳依旧不能相信。
“我不相信。”托尼看着他，“但是我和你想的不同，我认为，假设，如果有某个世界真的有那么一个我的话，而我是伯纳的创造者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我会很贪心。”
托尼接收到了所有人眼中的疑惑，于是他接着说：“在那个世界里，伯纳的创造者，那个被假定为我的男人失去了他所有的朋友……也就是我失去了你们……如果真的是那个情况下，【我】一定会希望挽回什么。”
“换句话来说，我认为伯纳来到我们的世界不是个巧合。”托尼的眼神扫过所有人，“但是我认为那个巧合，是那个人，也就是【我】刻意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