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我错了。”
原真一在沙发上坐下，没等原晴明开口说话，立刻主动认错。人高马大冷酷无情的原家家主此时在自家大哥面前一派纯良, 双手放在腿上, 端坐的姿势很像乖宝宝，装得像没什么坏心思的小白兔。
原晴明给原真一倒了杯温水, 在这个熊孩子对面坐下, 他的视线刚一落到原真一身上，对方立刻坐姿更端正了, 还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 让原晴明总觉得自己是幼儿园大班老师。
原晴明挑了挑眉，“哪错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几年没有见过面的弟弟。
对方一如往常一样是雷打不动的高马尾，额前散下几缕碎发, 熟悉的绷带缠住了一只眼睛，他的五官依旧清俊，只是比起几年前, 模样更加成熟，眉宇间难得带了些沉稳。
原晴明看得出来, 比起几年前那个还略有些毛躁的少年人, 原真一成长很多，只是在对原晴明的问题上永远幼稚冲动得不像话。
原真一没有犹豫, 一边悄悄把视线投向原晴明，一边乖乖认错, 细数了自己几年来的多宗罪。
“错在不该总替你递交转任申请, 不该随意替你做决定, 不该……”
原晴明默默听着, 看着原真一低眉顺眼的模样, 原晴明叹了口气，道：“真一，你多大了，还是没断奶的小孩子吗？”
原真一矢口否认：“没有。只是祖父祖母都很想念你……”
“是祖父亲自把我扫地出门的。”
“各位叔伯也……”
“想我回去分家产吗？”
原真一哑口无言。
原家的大家长恨铁不成钢，没少对原晴明说狠话，甚至几年前原家父母去世，原晴明回老宅本家给父母操办后事，原家老家主本以为原晴明是回来挑大梁，没想到还是走了。
几年前原真一还是个毛头小子，没有现在这幅在工作上成熟稳重的样子，大家长当然是更属意原晴明，谁能想到原晴明的叛逆期一到，似乎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原晴明不太想回忆几年前的事，那是他二十几年来最灰暗的一段日子，但他从不后悔那一次的一意孤行，只是觉得对不起他的弟弟。
原晴明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近的人，几年没见，两人间似乎没有什么隔阂，他有时候会觉得，只有这个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
只是现在，或许还有了另一个人。
“小一，和我敞开心扉就那么难吗？”
“大哥……那个叫五条悟的男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我是怕你被他骗了。”
原真一焦躁道。
他很少会这么直白地和原晴明说某件事，今天能直接冲过来绝对是冲动上头，理智退缩。
其中也有长谷管家的激将，眼见着唯一能帮他劝劝原晴明的长谷管家也当场倒戈，原真一急得不行。
唯一一个助力都沦陷，原真一实在想不到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不让自家大哥被拐走，尤其是听说原晴明转任搬家后，和那个眼罩怪人当了邻居，原真一恨不得穿越回一个月前打醒当时的自己。
“他很好，你不用担心。”原晴明知道自家弟弟在担心什么，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可是……”
原真一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也不了解什么爱情，可五条悟对原晴明的占有欲是不加掩饰的，那种侵略性让原真一非常不舒服，所以上一次在千叶的别墅，原真一的态度才会那么咄咄逼人。
原晴明想了想，忽然勾起嘴角，安慰道：“你让长谷叔叔送来浴衣，是想做什么？”
原真一很自然地就被自家哥哥带走了话题，他挠了挠头，说道：“过几天有夏日祭，大哥要和我一起去吗？”
原晴明点了点头，“可以。总觉得你对我的朋友有偏见，要和他见见吗？”
原真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能和那个眼罩怪人当面battle，他没理由不同意。
而且夏日祭那种活动，没有他在旁边看着，那个叫五条悟的男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原真一要让所有对原晴明图谋不轨的人都滚到一边去。
“当然！那太好了。”
原真一非常开心，因为能亲自“排除异己”了。
“是京都那边的吧？之后把地址发给我吧。”
原晴明也非常开心，因为终于能杀杀这个小屁孩嚣张的气焰。
原晴明站起身，摸了摸自家蠢弟弟的狗头。
“吃早饭了吗？”
原真一惊喜抬头，道：“没有！”
“想吃什么？煎蛋吐司和热牛奶可以吗？”
“可以！”
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的原真一快感动哭了。
果然他大哥对他最好了！什么银发眼罩男都得靠边站！
*
祭典当天，像是要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觉的原真一一大早就收拾好了东西，甚至在自己一排浴衣前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长谷管家说了带给原晴明的是黑色和服，原真一才勉勉强强选了一件同款。
看原真一这么兴致勃勃，长谷管家虽然有些不想打扰他，但是夏日祭在晚上，这一大早就坐在这里等着，什么都不做，实在是有点昏君的意思了。
“少爷，您和大少爷约定的时间是下午。”而现在是早上七点，别说是看烟花了，太阳都快耀眼得让人眼瞎了。
“没关系，我今天很闲。”前一天就做完一周工作的家主先生相当自豪，坐在沙发上大有干等到傍晚的架势。
长谷管家：“……”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这孩子这么固执，长谷管家还是有些想叹气。
这样不太行。
他上下打量端坐在那里的原真一，突然灵机一动，“少爷，您有黑眼圈了，看起来很不精神，大少爷会担心的。”
原真一闻言抬头，忐忑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犹豫道：“真的吗？”
假的。
原晴明估计比自己更了解这个弟弟，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长谷管家如是想到。
但长谷管家不愧是多年和傲娇怪相处的管家先生，对付耍小脾气的小孩很有一套。
“是。您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别让大少爷为你担心了。”
然而一贯能顺毛的长谷管家第一次遭遇滑铁卢。
“谁要他管。“原真一一边嘀嘀咕咕，一边走到落地镜前观察自己现在的样子。
当看到镜子里那个因为休息时间不足，面容苍白憔悴的人时，大惊失色，非但没有想休息的意思，甚至立刻焦急道：“把之前宴会的那个造型师叫来！”
在傲娇又自恋的原家家主眼里，没有休息这个念头，只有“自己不够有气势＝吓不到那个眼罩混蛋＝他大哥会被抢走”这一个等式。
不行！绝对不行！
一旁围观长谷管家并不理解原真一奇妙的脑回路，此时不由得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
原晴明不知道老宅那边有多么鸡飞狗跳，他弟弟为了能帅气地和他一起逛夏日祭已经一通电话叫去几十个造型师了，甚至惊动了老宅的大家长们，还以为原真一准备孔雀开屏去和别人打擂，勾引哪家的大小姐。
原晴明和五条悟越好了在夏日祭花灯区的入口见面，临近碰面地点的时候竟然有些心跳加速。
原晴明心里一边有些退缩，脚下还是很诚实地到了碰面地点，穿着一身白色浴衣的五条悟已经在鸟居旁等他了。
穿着一身白色浴衣的男人就倚着鸟居旁的石雕，看起来就没个正形。一头银发柔顺垂下，尾端微微翘起，看起来很不服帖，虽然是大晚上，还是戴了一副墨镜，引得旁边的路人对他频频侧目。
原晴明有些惊讶，他自己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没想到五条悟来得更早一些。
五条悟立刻发现了原晴明的到来，微微站直向他挥了挥手，“晴明～”
原晴明慢慢走近，笑了笑，打趣道：“看样子我来晚了。”
“没有哦，我也才刚刚到。”
两人并肩顺着花灯区的街道向前走，逐渐没入人流。
这次的烟火大会会放两次烟火，一次是祭典刚开始的时候，一次是即将散场结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来得有些早了，距离第一次烟火还有一段时间，街道上的人群并不算拥挤。
这次的夏日祭地点是东京的一个老街区，也是少有的和京都一些旧址相比较的老古董了。
花灯区一边靠着河岸，不少人在岸边放着花灯，一眼望去仿若点点星火洒落其上。偶尔能见到几座木桥，看着就很有年代感。
另一边是并立的商贩，商户门口挂着一盏盏花灯，大多是卖饰品玩具的，只偶尔看见几家糖果店，各色的糖果让空气中似乎都遍布着漫溢的甜味。
原晴明其实对饰品类的东西兴致缺缺，反而是五条悟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拉着原晴明东走西窜，似乎对每家店的饰品都很有兴趣，但并没有要买的意思。
路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正准备进去看看就遇到了熟人，准确的来说是原晴明的熟人。
“原老师？”穿着一身深棕色浴衣的少年手里提着一袋糖果，脖子上还挂着旧式相机。亚麻色的短发，刘海有些略长，他笑眯眯地看着落后一步的原晴明，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惊喜。
落后五条悟一步的原晴明看到这个小少年的时候惊讶道：“不二同学？”
不二周助点头致意，道：“晚上好，原老师。”
见不二周助逛祭典还不忘带着相机，原晴明不由得感慨道：“不二同学真是很喜欢摄影呢。”
原晴明和不二周助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师生关系，他认识这个小少年是在一次国中生摄影大赛上，原晴明当时是指导组的老师，也帮不二周助解答过一些摄影方面的问题。
“不二同学是一个人来的吗？”看着不二周助身上带着那么多“负重”，原晴明有些疑惑。
不二周助摇了摇头，“是和弟弟一起。”
他的视线越过人流，似乎看到某个人在向这边赶来，对原晴明说道：“他来找我了。原老师，玩得开心。”
原晴明挥手和不二周助告别。
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甜品店的五条悟已经提着两个大福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感慨道：“晴明还真是受欢迎啊。”
原晴明笑了笑，道：“只是职业生涯比较长而已，悟应该也有很多学生吧？”
原晴明从业的时间太久了，又因为经历过多次转任，各个学校有什么状况外的项目都想找他挑大梁，毕竟放着这么一个全能教师，不用白不用，是以原晴明接触的学生数都数不过来。
五条悟沉吟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吧~”
“走了走了，听说烟花在另一边会看得更清楚哦~”
说着就拉着原晴明的袖子向前走去。
＊
另一边，苦苦等了一天的原真一并没有等到自家大哥的人，只等到了一条讯息：我有约了，你自己去玩吧。
看着突然蔫下来的原真一，长谷管家不但没觉得原晴明过分，甚至一瞬间还有些幸灾乐祸。
不听话的小孩确实该好好敲打敲打。
作者有话说：
真一：我裂开了。
下章表白。应该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