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太宰治看到了他以为永远不会在中也身上看到的东西。
呼吸一滞。
“喂,听懂没?”见他没反应,中原中也挑了下眉,再次出声。
总不可能是吓傻了吧?
“你、你……”
被逼到死角的太宰治半仰头看他,向来能言善辩的男人难得这么结巴。
看到这一幕,中原中也终于舒坦了,不枉费他想了好久要怎么出场,果然给这家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哼。”
他满意地收回了自己过于狂放的姿态,抬手扶正了一下帽子,斜眼,用不屑地目光盯着他。
“要是你回答的不对,我不介意多揍你两拳。”
太宰治停顿了一下,眨巴了两下眼睛,敛去刚刚从眼底泛起的一丝缥缈的苦笑,以此来遮掩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不自在:“……这都算什么啊。”
“怎么?非要我亲自动手劝说你?”
中原中也作势要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准备现场表演一个中也版的‘劝说’。
作为队友的费奥多尔和涩泽龙彦看到了也不阻拦。
两人就像观众一样站在沙发后面,一脸期待地等着下一步,就差举起双手大喊一声“快打他”。
而幕布下的几人则是想捂眼睛,拒绝观看。
这演技,真是烂得让人不忍直视。
“荒神阁下这是罢演了吧?既然要揍人,能不能别把担心表现得那么明显?”狛枝凪斗扶额,极其无奈。
谁家水火不容的搭档是这么演的?
不怪太宰治被吓到,他们也愣了一下。
想当看不出来也不行啊。
都一脚擦在沙发上威逼人装反派了,竟然还知道避开对方的外套?
半分钟过去了,太宰治竟然半点伤没受?
荒神阁下,你确定这是少年时期的中原中也会做的事情?
既然装了,那就装得彻底一点啊!
三日月笑了笑:“我倒觉得荒神没做错,谁有本事在太宰治的面前演戏?既然一眼就能看穿,不如本色出演。”
“荒神的出现,比我们这些他
记忆中没有的人,要更有说服力,他们两人从最初开始就认识,这感情可是经过漫长时间检验的,很多下意识的小动作,或许荒神自己都没发现,但会长肯定能发现。”
相信以太宰治的智商,他们只需要把事实摆出来,对方自然就能看透。
真实与梦幻,或许有人分不清。
但那个人一定可以!
三日月很笃定。
织田听明白了,转头看他:“三日月,这局是你特地安排的吧?”
三日月掩唇,漂亮的眉眼弯成一轮新月:“凑巧罢了。”
织田一脸端正:“您谦虚了。”
“所以,这一招也是记载在那本册子里的?”
全茶会的人都知道了,会长在走之前,专门留了一本记载了所有自己弱点和对应方式的册子。
说实话,织田也很想看看。
听到这个话题,狛枝立即转头到处找人:“册子在梅林阁下那里,咦,人呢?”
“在无偿当氛围组呢!”
带着仿佛有时光厚度的调笑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盛装的梅林手里拿着插着圣剑的法杖,笑语盈盈一步步地朝他们走来。
“氛围组?”
狛枝不解地回头去看舞台。
就看见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桃花瓣飘落在那两人的肩头。
倒是那两人此刻的状态,让狛枝瞳孔一缩。
“这是?!”
“终于要结束了。”三日月毫不意外,和走到他身侧的梅林相视一笑。
织田极其认真地捧着摄像机对准所有目光的中央,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天空中,粉色的花瓣飘洒,带来的柔和气息冲淡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此刻的诡异。
太宰治低头微愣地看着摘帽后单膝跪地的人。
人还是那个人,但又有什么东西起了变化。
他熟悉的中也垂着眸,哪怕还没开口说话,也能看到他面容坚毅得不容置喙。
有什么……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心中破土而出。
不!
太宰治忽然感到心慌。
肩膀微微颤抖,脚下一动,想后撤,甚至转身逃
下舞台,跑出这个场馆。
如果再不离开这个地方,他可能就要……
“首领。”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
沉稳且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在舞台上回荡。
话里真切的高兴,会场里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以为他们是在用电影里的人设演话剧的观众已经在激动和身边人讲着悄悄话了。
“!”
太宰治的脚就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怎么驱使都无法向后挪动半步。
“…………”
喉结动了动。
嘴巴张了张,吐出的却都是空白。
观众席都是声音,但太宰治却听不见,他现在就像一个只会呼吸的植物人。
“不止中也君哦。”
这时,一道低沉醇厚的熟悉笑声从舞台的另一边传来。
太宰治不用抬头都不知道来的是谁。
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森鸥外。
“虽然现在说可能晚了,但是,我一直都认为,太宰君是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森鸥外没有走到中央来,而是停在了距离两人不远不近的光影交界处。
中原中也在森鸥外上来之前就站了起来,习惯性地守在太宰治身侧。
对于森鸥外的到来,他只是看着,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虽然他曾是森鸥外的属下,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森鸥外想了一下,他又上前了几步。
踏进光圈,距离拉进。
在灯光的照耀下,他身上的黑色外套也像是会反光的白色一样,吸引着众人的视线,包括太宰治的。
看着含笑的男人驻足,太宰治的脸上忽然勾起一个毫无意义的弧度:“……森先生。”
除了这个称呼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不是吗?”
所以,不要害怕。
去用尽手段争取所有你想要的。
最后,成为你想成为的大人。
此刻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凝视着眼前自己曾经最疼爱也是最忌惮的几乎当半个儿子养的部下,温
柔了眉眼,循循善诱得恍若一个用心引导孩子的好父亲。
太宰治没回话。
因为他的手在微不可见地抖动,不能自控。
但是,不能控制也要强行控制住!
太宰治半点情绪没有泄露。
身后的两个队友像吃瓜群众一样看着这喜闻乐见的一幕。
费奥多尔目光轻扫,和涩泽龙彦闲聊:“他坚持不了多久。”
涩泽龙彦的赤眸里盛满幸灾乐祸,故意反驳:“呵,不要小瞧他的忍耐力。”
费奥多尔随便用眼神示意道:“赌吗?”
“我赌,他至少能坚持到后援会代表上场。”涩泽龙彦毫不犹豫地应下,半点也没有拿队友打赌的心虚。
“我赌他一半都坚持不到。”费奥多尔的眼睛里带着看穿一切的了然。
“他的手在抖,他的心已经动摇了。”
果不其然,当福泽社长和乱步走上来时,太宰治抿唇偏眸,看上去很想捂住耳朵。
乱步眼尖地发现了,当即开心地咧嘴一笑:“太宰,要是感动到想哭,我可以把我的手帕借你哦!”
太宰治咬着后槽牙:他并没有哭,多谢乱步先生的关心了!
社长说话的时候,乱步没听,他专心地咬着彩虹棒棒糖,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漫开。
等社长说完,乱步几步上前,完全不顾什么社交距离。
不由分说地把怀里的手帕和糖塞进太宰治手里。
然后狡猾一笑,低声轻语:“你的手在抖哦,太宰。”
“这是最后一根了,勉为其难给你压压惊,回来记得十倍还我!”
乱步活泼而主动,太宰治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
“太宰先生!!!”
突然的大声呼喊,让太宰治刚定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抬头一看,芥川那孩子比观众席的粉丝还激动,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在看到他抬头的那一刻,眼中的欣喜都快满到溢出来了。
太宰治忍不住喟叹。
为什么一到芥川画风就不太对?
他忽然怀念起那个见他就动手、人生目标就是杀了他的芥川。
“太宰先生!在
下……在下……”
白虎一个没拉住,芥川就飞奔到了太宰治面前,但到了面前却是急刹车,一脸通红,满嘴的话不知道先说那句。
芥川的大脑在急速转动。
他是先夸太宰先生今天的打扮万分帅气呢,还是先说太宰先生今天的举止一如既往吸引人,还是把之前所有有太宰治出现的节目的观后感拿出来念一遍?
至于要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到场这件事,已经被芥川抛之脑后了。
中岛敦不得不上来拽住芥川:“芥川,你不要打扰太宰先生的演唱会……”
芥川当即扭头怒视:“人虎!你说谁在打扰?!”
他怎么会打扰太宰先生的演唱会!
中岛敦手痒:
泉镜花对这一幕早就有预料,老成地叹了口气,抱着一束花徐徐走上舞台。
女孩乖乖巧巧地把花束递给青年:“镜花代后援会所有人道贺,这是第一场演唱会,希望还有第二场,第三场。”
太宰治弯腰接过:“谢谢镜花。”
“太宰先生,你在舞台上特别耀眼。”在青年弯腰的一瞬,泉镜花凑近非常肯定地说了一句。
太宰治宛若受到袭击一般:“!”
泉镜花笑眯眯地扩大笑容:“我可没有说谎,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对吧,费奥多尔先生、涩泽先生?”
费奥多尔不知何时走到了太宰治的身后。
他伸手抽走了太宰治手里的花束。
涩泽龙彦则是从旁递上小提琴。
太宰治迷糊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费奥多尔转身,朝观众优雅一笑:“多谢大家的祝福,我们收到了,接下来,就让太宰为大家独奏一曲作为回应!”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观众席上,掌声雷动。
太宰治像是才被惊醒,瞪大眼睛,目光锁定在费奥多尔和涩泽龙彦身上,一副‘你们在做什么’的表情。
涩泽龙彦噗地一笑:“已经完全僵硬了呢,怪不得反应不过来。”
这种小计策,要是放平时,太宰治绝对早就报复回来了。
但是,今天的太宰治却半晌回不了神。
费奥多尔看了他一眼:“刚才是我赢了,你去伴奏。”
愿赌服输,是三人之间的默契。
“不是小提琴独奏吗,为什么还需要伴奏?你别是故意坑我。”涩泽龙彦笑骂着,脚下没有犹豫地走向交响乐团的方向,
他随意地撩起衣摆,坐在钢琴前,双手虚放在琴键上,目光看向队友。
太宰治看了眼已经坐在就等着他起调子的涩泽龙彦,又看向身侧的费奥多尔:“你们……”
一只手里还帮他捧着花束的费奥多尔和往常一样淡淡地笑了笑,上下端详了他一圈,抬起手臂,帮他把快要掉的白外套的衣角拉好。
“去吧,作为一个偶像,要回应那些爱你的人。”
既然心声说不出来,那就用乐声来代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