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身挺阔的灰色西装，头发梳理的一根不落，凌厉眉眼倦意难掩。他站在风中，手里捏着文件袋，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
顾启哲压制住怒火，甩上车门，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们。
林辰星看着他的背影，脚步刚上前肩膀就被顾墨寒死死压住了，“急什么？我可还没让你去呢。”
无奈，他只能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焦急难耐。
顶着众人的视线，林辰星实在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难堪，稳着脸上的笑意，任由顾墨寒揽着往公司内走。
见到顾墨寒身边带着个漂亮的男人，不免惹人闲谈。
那些人捂着唇窃窃私语，眸中的鄙夷让林辰星焦躁到了极点。
他昂首，仗着顾墨寒狠狠瞪了回去，“吵死了。”
那几个人立马闭上了嘴，畏畏缩缩地逃开了。
“开心么，之后你想怎么样都没人敢说你。”
顾墨寒此言一出，林辰星立马笑着应话，腿侧的手早已捏得泛白，“当然了，感觉这样也不错呢。”
顾墨寒将他安顿在了休息室，并将助理留给了他。
美名其曰是为了帮他得取所需，实则只是为了防止他逃跑留下的看护。
林辰星找助理搭话，对方愣是没理他一下。
已经是看着都觉得烦的程度了，简直就是碍眼，只要跟顾墨寒有所关系的都碍眼！
他重重砸了一下桌面，“你哑巴了吗？我在跟你说话？”
助理依旧一声不吭，直至林辰星站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表情才有所松动。
小少爷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怎么？顾墨寒难道还给你下命令让你不要跟我说话吗？”
助理垂着眸子，轻微地点了点头，示意林辰星说的没错。
小少爷震惊地瞪大眸子，“连话都不能说了？他给你下这样的命令了？”
助理没反应了，视线重新转正，意思是要林辰星自己体会。
他怎么可能体会的出来？凭什么把人塞给他结果连话都不让对方跟自己说。
林辰星倒到沙发上，气得想哭。
仔细一想似乎是这么一回事，除了看管他的人问他有何所需之外，其余人几乎都不怎么跟他说话。
就算他碰对方一下也会被顾墨寒很快制止。
这种掌控欲是林辰星受不了的。
如果……如果说如果……
他要是真拿不到顾墨寒犯罪的证据该怎么办，一辈子都要这样，最后连顾启哲都救不到……
怎么办呢……
他好想顾老二啊……刚刚那一面他好像真的以为自己要去投靠顾墨寒。
宋婉难道什么都没和他说吗……
自己要这样一直被顾老二误解下去吗。
林辰星害怕地抱住了自己的臂膀。
他不想……也不要……
“顾墨寒他……什么时候开完会呢。”
助理没说话，明亮的休息室安静得可怕。
林辰星蓦地起身冲向门口，在手刚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助理立即抓住了他的胳膊。
在开口说话的瞬间，他又立马闭上了嘴，眼神哀求。
林辰星才不想管他的死活，“你给我放手！给顾墨寒当狗就这么有意思？”
助理不敢松开林辰星的胳膊，怕他逃了，到时候受罪的就是自己了。
“我就出去透口气也不行？！”林辰星挣扭着身体，却被硬生拉回到了沙发上。
他立马站起身，又被强行按了回去，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不由己身，“你这狗东西！放开我！”
可能是见到顾启哲，内心的不安又加深了。
林辰星迫切的想要见到他，非常非常想，明明离得这么近，他一秒钟都不想等了。
他单方面和助理扭打了起来，可无论用多大的力，对方都轻松的拦了下来，一点办法没有。
实在惹人厌烦。
时间过得很慢，小少爷在房间里兜兜转转，眼神凶狠地瞪了助理好几眼。
助理倒是冷静，怕他累着便给他倒去水，将放置在休息室的甜口零食放到他的手里。
林辰星似泄愤，一股脑全甩到了助理身上，糖果混着水啪嗒啪嗒掉了一地，
助理也不恼，默默蹲下身去收拾。
他气得掩住额角，“顾墨寒什么时候能开完会？”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他到底要自己在这里待多久？
真气人！真的太气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辰星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抓着钟表，瞪的眼睛都红了。
听见门被旋开的声音，小少爷猛地抬起头，赶紧站了起来。
顾墨寒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捧林辰星的脸，在一吻即将落下时，林辰星抬手掩住了他的唇，“不要……还有人……”
顾墨寒自认为那种事都做了，亲吻里应当不是难事了，为什么林辰星还这么抗拒呢。
他抬起脸，又蓦地在林辰星脸上落下一吻，嘴唇贴在他的脸颊，翕动着说了句，“怎么？见到顾启哲你就不愿意了？”
林辰星瞪大眸子，湿热的触感让他直犯恶心，“怎么会呢……”
说罢，他故作娇羞地看了眼站立不动的助理，推开了顾墨寒。
男人舌尖顶了顶腮帮子，鼻息沉了沉，甩下了离婚协议书，“阿哲他呢，马上就会过来，你可得好好表现。”
林辰星去看桌上白纸黑字写着的离婚协议书，心下一横，“表现？他都落魄了，我看不上他不是很正常吗？况且我跟他在一起除了憋屈就是憋屈，一天好日子都没享受过呢，墨寒哥哥……这些事你不是都知道吗？”
此时还没能踏进休息室的顾启哲顿然止步在了门口，听见此话，心如刀绞。
眸光闪动，此时的他脆弱的不堪一击。
被林辰星送到顾墨寒手上的竞标项目他拼尽全力才勉强夺回两项。
在董事会上本就已经够难堪的了，必要项目争不回夺不走，就算重新拿回两样，却像是顾墨寒嘲讽似的施舍……
就连林辰星到现在也要踩他一脚……
顾启哲猩红着眸子，肩靠在墙面，掩唇不让自己崩溃地笑出声来。
看来，就只能这样了。
顾启哲抬起脸，呼吸都带着哽咽。
他本以为纵然全世界都抛弃他，林辰星也不会的，可现在他是恨不得帮着顾墨寒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林辰星的话太伤人以至于顾启哲觉得他曾经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所表现出的爱意也是假的。
人是经不起推敲的……
他信林辰星，却不料背后被狠狠刺了一刀，让所有全都付之东流。
事已至此，这条路他也不得不走下去了。
顾启哲进了门，冷冽的视线之中带着麻木的恨意。
林辰星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想着刚刚那些话是不是被他给听见了。
他下意识想解释，“老二……”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墨寒出声打断了林辰星想说的话，“亲爱的，别让我等太久了。”
林辰星大口呼吸着，将桌上的离婚协议拿了起来。
顾启哲丝毫不意外，看着林辰星抖瑟的手，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明明都已经投进别人的怀抱了，话也说绝了。
顾墨寒在沙发上坐下了，只是勾了勾手，助理便自觉地给他倒去了一杯水。
他低头吹散杯中热气，俨然一副看戏的样子。
林辰星知道，只要他说错一句话，顾墨寒便会出声，那样的话恐怕只会让顾启哲误会更深。
离婚协议被林辰星抓得皱巴巴的，他抬眸看向顾启哲，换上从容之姿，“先坐吧。”
“直接拿来吧，不必如此客气了？”顾启哲冷嗤一声，语带不屑。
这可把林辰星伤透了，他神色黯淡了几分，声音低了下去，“行吧随你开心。”
说罢，不情不愿地将协议是递了出去。
在顾启哲眼里他是果决的。
男人接过，拿起笔看也没看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速度快到林辰星不敢相信，以至于他将离婚协议还回来时，林辰星都没去接。
“怎么不拿着呢？是想要我难堪么林辰星？”
泪水一点一点的从眼眶渗了出来，小少爷眼看着男人将协议甩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想要拉住他。
婚姻线断裂正是合了顾墨寒的意，“唉，真可怜，太可怜了，阿哲。”
顾启哲冰冷的视线转移到顾墨寒身上，拳头紧紧攥了起来，气笑了。
原来在灵堂顾墨寒说得可怜是这个意思。
“可怜？所以呢。”他忽然松了口气，“其实我应该谢谢你的，哥。”
林辰星的咬紧唇瓣，悲痛地看着顾启哲，知道接下来不会有好话的。
“感谢你从我身边抢走一个垃圾。”
顾墨寒听着越发高兴，将杯子一放在桌，站起身拍了拍衣袖，将林辰星拉到了怀里，安抚似的摸摸他白皙的脸庞，“是吗？我倒是觉得他有些方面很棒呢……是吧辰星？”
林辰星整个人都在抖，“我……”
不要说！别说！
顾启哲步伐向后，露出自嘲的笑容，“那你好好享受吧。”
“老二……！”
男人瞥过他，转身离开了。
顾墨寒松开林辰星，警告似地拍拍林辰星发黑的面容，“辰星啊辰星……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看见顾启哲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小少爷紧紧压低了眉目，狠狠甩了顾墨寒一巴掌。
男人病白的半边脸侧向一旁，浮起格外刺眼的红，黑眸颤动一瞬，转向了林辰星的脸。
“你就不能闭上你的臭嘴？我最近难道不够合你心意吗？连适应的时间都不给我？”林辰星气得积攒已久的泪水涌了出来，“你怎么可以……”
“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好东西？”顾墨寒抬手轻触了一下发疼的脸，将林辰星逼地摔到了沙发上，弯下身粗暴地掐着他的脖子失控摇晃，“你想两边讨好，简直就是在做梦，林辰星，你选择接近我，难道不是为了顾启哲？你想帮他推翻我，真以为我不知道？只要我不愿意，你什么都别想从我这得到。”
“咳咳咳……”因痛苦林辰星的眼睛眯了起来，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的视线都开始模糊，“你……”
果然他还是太高估自己在顾墨寒心中的地位，宋婉所说的待他好完全都是无稽之谈，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情感。
没死在他手上都算好的了。
林辰星觉得就算他不来，顾墨寒也不会放过顾启哲的，可既然来了，他就不能临时退缩。
有种顾墨寒就掐死他！
“你既然还抱有希望，那这念想就由我来断。”
林辰星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唇缝溢出，满眼不屈地看着顾墨寒，一声不吭。
一旁的助理抬手拍倒了桌山过得水杯，提醒顾墨寒。
因为再那么掐下去，林辰星就撑不住了。
顾墨寒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青筋暴起的手弱下力来。
小少爷大口呼吸了一下，头疼的厉害，声音如砂纸磨砺般沙哑，“怎么……反正你不信我，你直接掐死我好了……掐死我……！”
顾墨寒眉头一紧，捞着林辰星后脖颈将他的脸贴近自己，“辰星……如果你真的能够付出真心对我，信你真的不难……”
不知为何，林辰星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心酸，可惜他做不到去可怜他，“我已经够努力了……信不信随你吧。”
林辰星的脖子落下掐痕，遮掩青紫的妆也被蹭花了。
精致的瓷娃娃磕碰之后，瑕疵是那么刺眼。
顾墨寒难掩可惜地揉上他的脸，轻抚着他的伤痕，“辰星，以后乖乖听我的话……你能过得比谁都好。”
过得好的定义又是什么呢，林辰星想不明白了，被这样粗暴的对待，时刻感受危险就是好吗，所谓的钱财批身就是好？
他憋不住哭出声来，嘴里还得像顾墨寒道歉，“我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顾墨寒将他带回了他的别墅。
屋内的一切全是黑白色调，不开灯时更是灰暗的让人压抑。
他问男人，“为什么拿到本家庄园的房产你不住那里呢……”
顾墨寒说，“我就是想让顾启哲无家可归罢了……”
林辰星淡淡地看着窗外。
顾墨寒到底有什么执念，顾老二也没对他做过什么才是，为什么要将恶意的矛头全指向自己弟弟。
为何要这般针对一个人？
林辰星看见光秃秃的花坛，想着往那栽上玫瑰应该会很漂亮。
他的心思就没在顾墨寒身上，反正想空气都比想他强。
无数思绪涌入脑中，小少爷又在想，顾墨寒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他叹息，转头撞进了顾墨寒怀里，男人也顺势抱住了他，“辰星，等会让你见个人……”
林辰星由他抱着，“见谁呢？”
“该怎么说呢？算是父亲？”
闻言，林辰星抬起头看他，疑惑道，“父亲？”
顾墨寒的父亲不是顾敬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不是生理上的，但他也养了我十多年。”顾墨寒也没瞒着。
林辰星拉着他的手，试探地问他，声音里满是好奇，“回到顾家以前，你一直都在那个爸爸身边吗？”
“你想知道？”
小少爷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说出来怪让人难堪的……”回想起以前，顾墨寒只觉得屈辱，但事情也过去了，说出来当乐子也无妨，放不下是另一回事了，“没有，只是以前在孤儿院生活了三年而已。”
严舒的事他没说，因为这个人就像一根刺，死死扎在他心里二十年。
林辰星安慰似的摸摸他的背，做戏，“是吗……别难过了……”
“辰星我们太像了，同样的……我也心疼你的一切。小时候你与我搭话过后，我觉得你能够理解我，所以我迫切的想要得到你。”
“我懂，我理解你……”
可是理解才是最痛的不是吗，两个有所残缺的人拼凑只会更痛苦，阴霾也难以扫灭。
“我要赢……我要赢。”顾墨寒注视着窗外，阴鸷又隐忍，“他们看不起我，我就一定要赢给他们看，辰星当时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会选择一直忍下去……”
难得听见顾墨寒说这些，林辰星的思绪乱了。
顾墨寒总把可惜可怜挂嘴边……
其实这两个词用在他身上或许更为贴切些。
他没资格劝人放下一切，那便与顾墨寒一起承受一阵吧。
顾墨寒……他心知肚明。
暂时如了他的意，日子也会好过些。
林辰星静静陪了顾墨寒一些时间，直至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拄着龙头拐杖从车里踏下，两人才松开怀抱，隔了些距离。
李起然身边还跟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看着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典型的妖娆御姐。
他们进了门，顾墨寒先行迎了上去，“父亲。”
李起然看着他笑笑，随即视线落在了林辰星身上，似乎很是不屑。
林辰星毛了，这个老头子什么眼神？看不起他？
李起然身边的女人看见顾墨寒，眼睛亮晶晶的，立马将手里的折扇摊开掩住了下半张脸，俨然一副害羞的模样。
顾墨寒全程没看她一眼，将李起然扶到了主座上，女人则自顾坐到了副座，傲然地翘起二郎腿，纤细修长的双腿白的晃眼，红色高跟鞋半吊在足尖，狐媚的眸子从顾墨寒的脚扫到了脸。
林辰星垮下嘴角，这人应该是顾墨寒的小妈吧，这么明目张胆的？
顾墨寒对林辰星勾了下指尖，他立马像只听话的小狗跑过去站到他的身边，对着李起然展然一笑，“您好……”
“父亲，他就是辰星。”
“啧。”女人鄙夷地打量小少爷，红唇扯了扯。
李起然呵呵笑了一声，动手开了茶几。
顾墨寒拉着林辰星在他对面坐下了。
沏好茶放置林辰星身前时，顾墨寒示意他敬茶。
小少爷呆愣地站了起来，双手举着茶盏，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从没给长辈敬过茶。
“那个……爸……爸爸。”
顾墨寒弯唇笑了一下。
林辰星吞了口唾沫，等待对面的回应。
李起然单手拿起茶盏碰了一下，“以后跟墨寒好好处。”
转向女人时，林辰星嘴里的妈妈是死都喊不出来。
喊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妈简直就是膈应人，况且她把恶意都写在脸上了。
林辰星抿着唇看她，直接一口把茶喝了，没喊。
女人诶哟一声，“怎么不喊呢？好歹我也是墨寒的小妈，你未来的婆婆。”
顾墨寒闻声，眸色沉了下去，自顾端起身前的茶盏凑近笔尖嗅着茶香。
“那个姐姐，叫妈的话把你都喊老了……”这是林辰星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借口。
“真是，我都坐在这了，难道还会这么想？真是没礼貌呢。”女人合上折扇，抿了口刚放到手边的茶水，“这种人要是进了家门，还不得跟我对着干呀。”
托着茶盏的小指动了动，顾墨寒蓦地将杯中茶泼到了女人脸上，“真是得寸进尺呢……”
女人简直不敢相信平日温和的顾墨寒会这般，气得叫了起来，“墨寒！你这是在帮着一个外人欺负我吗？我们才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顾墨寒脱下被沾湿的手套，将林辰星拉下了座位，“父亲……您老人家的眼光还是肤浅了。”
李起然转头瞪了女人一眼，无奈道，“没办法，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就喜这款了……”
女人倍受侮辱，却不敢多言，看着林辰星恨地直咬牙。
小少爷尴尬地靠在顾墨寒身侧，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之后的话题几乎与林辰星无关了。
李起然与顾墨寒谈论起项目事关，几乎没管各自身边的人。
林辰星和女人大眼瞪小眼，两个人表情都不好看。
听着顾墨寒与李起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到关键便拾笔在纸上写下，明显是有所防备，搞得林辰星什么都听不明白。
他抬起脑袋，微微伸过脖子想去看他们在纸上写了什么。
结果顾墨寒恰好丢下笔，用掌心盖住了写下的字，转头看他。
“怎么了辰星？”
“没……没有。”林辰星与他鼻尖相触，赶紧低下了脑袋，小声说，“你们要说多久呀，我有点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