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的寂静让沈珈的心跳声显得愈发明显。
常屿青的手顿在了半空,沈珈绷紧浑身肌肉,闭上眼睛,做好准备迎接失败。
他其实不应该这么冲动地动用失魂铃的,只有在对方已经对他放下心防的时候使用效果才最好,但他容不得他多想,常屿青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和强大,他已经完全被对方压制住,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了。
抵住他下颚的剑被收了回去,沈珈愕然地睁开眼睛,惊疑不定地望着常屿青。
常屿青垂眼望着他,或许是被他反应不过来的的傻样逗笑了,他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收剑归鞘,漫不经心地问:“你钦慕于我?”
沈珈愣了一下,一边迟疑地点头,一边有点不确定地想,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吧?
常屿青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在沈家差点崩溃的时候,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沈珈用力咬了一下后槽牙放松咬肌:“……我叫沈红墙。”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是玉阙的人,只不过是外门弟子,见识短浅,今日冲撞了掌门,想要如何处罚都行。”
他在恐怖威压下乱成一团的脑子终于冷静了一点,想清楚其实自己没有必要这么应激,常屿青是玉阙的掌门又不是魔教教主,只要有办法向他解释清楚身份,他断然不可能杀了自己。
不过……沈珈抿着唇,迅速地抬头看了一眼常屿青。现在这个情况,他究竟有没有蛊惑成功?
他们的视线一相接,对方却忽然朝他伸出手。沈珈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扭过了头。
常屿青的手落了空,他看过去,发现那只脆弱柔软的像小猫一样的青年正满眼警惕地看着自己。他的动作顿了顿,还是落在了沈珈的脸上,带来微痒的触感。他的声音听不出动怒与否:“你受伤了。”
意识到自己反应再次过激,沈珈顿时有点懊恼。他不好意思地舔了舔一下干燥的唇:“抱歉……”
好在常屿青看起来并不打算和他计较这点小事,他检查了一下沈珈的伤势,然后直起身看向一旁夹着尾巴的异兽,朝它一招手:“驺吾。”
驺吾立即扬起脑袋,像一只忠诚的狗狗一样蹭了过来。只见这只威风凛凛的异兽讨好地凑近他,尾巴几乎摇出残影。
沈珈面色僵硬地望着这只比自己大了不止一倍的异兽,刚刚差点被它咬死,现在多少留下了点阴影,不敢再靠近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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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屿青看了他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脑袋:“坐在它背上吧。”
沈珈看了眼不知为何好像很怂的驺吾,又觑了一眼一眼常屿青,坐在地上没动。他害怕这头凶兽一个翘蹶子把自己摔死。
常屿青耐心地解释道:“驺吾以为你有歹心才会攻击你,不用害怕它。”
驺吾顺势温顺地在沈珈面前低下头,表示自己其实并不凶残,一切都是误会。
常屿青循循善诱地说:“摸摸看吧。”
沈珈犹豫了一下,才试探地伸出手。他迅速地摸了一下它的头,发现它确实没什么反应,才完全把手掌放在了驺吾毛茸茸的头顶,心里松了口气。
他爬上驺吾的背坐好,驺吾才慢慢地直起四肢,怕摔着他似的,稳稳地带着沈珈往前走去。
常屿青就站在他的身侧,步履散漫地同他一道往前走。
这种氛围有种难得的安逸。沈珈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常屿青的后背上,盯着他出了神。
“在想什么?”
沈珈吓了一个激灵,抬起眼就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他本就属于温雅的长相,当那双眼睛也不再封冻的时候,就格外能迷惑人。
沈珈挠了挠鼻子,心虚地开始乱扯:“……就觉得驺吾生的还挺威武的。”
驺吾从鼻子里惬意地哼了两声表示赞同。
常屿青轻笑了一下,伸手抚了抚驺吾的鬃毛:“刚才还因为它伤了你而害怕它,这会儿又觉得它威武了?”
驺吾摇着的耳朵立马僵住了。
沈珈嘟囔着说:“我没那么小气……它也是为了护主,我没什么好责怪它的。”
“放心吧。”所幸常屿青并没有抓住这个不放,只是说:“它以后不会敢了。”
沈珈不由得再次看向他。这种强大稳重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他到底是不是唐末匀呢?但他的表现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难道是在游戏里失去了记忆?
沈珈一路上想东想西,连他们走过的路都没有记住,直到看见常屿青停了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朝前看去。
他们来到了一处断崖前,眼前只有茫茫的云海,常屿青在沈珈的眼前轻轻抹了一下,待他的手挪开,沈珈往前看时,就发现眼前的世界已经大不相同。
只见一道白光向前延伸,白光的尽头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岛屿,岛上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周围仙气缭绕。
“哇。”沈珈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这便是我的住所无妄殿,”常屿青带着他踏上桥一样的白光:“我爱清净,这千百年来只有我一人居住,难免冷清。”
这里大是大,好看也是好看,但确实清净的过了头,沈珈一路走来都没见着一个人。
常屿青却回头看向沈珈,悠悠道:“不过你搬过来之后,应该会热闹些。”
沈珈闻言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啊?”
“我们既然是道侣,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常屿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怎么好像很吃惊?”
我能不吃惊吗?
沈珈感觉自己明明好好地坐在车后座,转瞬却被人一个漂移甩飞。他难以置信地抓住常屿青:“等、等下,我们什么时候变成道侣了?”
常屿青像看着一个问傻问题的孩子,理所当然地说:“我们既然彼此属意,自然要结为道侣。”
沈珈只觉得大脑嗡嗡的吵嚷地很,没忍住问了出来:“彼此属意?你喜欢我?”
难道不是他一个人单相思吗?
常屿青偏头,不理解他为什么会问出答案这么明显的问题:“我若是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带你回来?”
沈珈瞪大眼睛:“不、不是带我来疗伤吗?”
常屿青淡淡地看着她,用一种会让人惭愧自己智商的语气说:“我不是大夫,治你大可直接送去百药门。”
沈珈噎了一噎,还是觉得飘飘悠悠的,犹豫地问:“你真的确定是我了吗?真的要和我结为道侣?”
“嗯。”常屿青带笑地看着他,嗓音沉缓:“结为道侣的意思就是,以后我只有你,你只有我。现在明白了吗?”
他的语调很缓很从容,好像他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无端有种很强的说服力。
即便沈珈清楚所谓的“欢喜”十有八九都是被他蛊惑之后的结果,也忍不住耳根发烫。
好像他也被蛊惑一样。
沈珈望着常屿青的眼睛,轻声说:“这可不是我让你说的,是你自己这么说的。要是你反悔了,我就……”
常屿青:“就什么?”
沈珈顿了一下,故作玩笑地说:“虽然我打不过你,但如果你反悔的话,我肯定会想尽办法杀了你。”
如果常屿青真的就是唐末匀,如果常屿青真的背叛了他,那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在这个副本里弄死。反正的他的任务也是这个,就当他公报私仇了。
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僭越且不知好歹,如果这时他们身边有别的人听见这番话,保证会吓出一点好歹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威胁玉阙的掌门。
常屿青望着他没说话,沈珈看他这样,忽然就不高兴起来:“怎么,你害怕了?”
“没有。”常屿青摇了摇头,颇为新奇地看着他,兀自笑了一下:“你这样倒是生动了不少。放心吧,我不会后悔的。”
沈珈心说这可不一定呢,你在现实里不也不理我了?等我的蛊惑失效了,你十有八九要后悔说出这句话。
到了门口,常屿青将沈珈从驺吾背上扶了下来,忽然听见他说:“我叫沈红墙。”
常屿青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我会记住。”
刚才一路走来被别的事情占据了心神,到了上药的时候,沈珈才感觉到身上的疼痛来。即便他努力不要做出太狰狞的表情,但还是控制不住脸色发青。
常屿青皱眉看着他:“疼就喊出来,没人会笑你。”
沈珈倔强地哆嗦着嘴唇问:“你受过这样的伤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常屿青没什么犹豫地点头:“受过。
沈珈接着问:“那你喊了吗?”
常屿青顿了一下,回答:“喊了。”
“你放屁。”沈珈一眼看穿他拙劣的谎言,大声道:“你都没喊,我为什么要喊。”
“用我比什么?”常屿青无可奈何地摇头笑道:“受伤对我而言如同家常便饭,早就习惯了。你显然比较……”
他顿了一下,望着沈珈,似是在寻找一个妥当的措辞。
“比较什么?”沈珈催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比较金贵。”常屿青轻轻笑了。
沈珈立马炸毛:“你瞧不起谁呢!”
终于熬过了上药,沈珈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回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常屿青叫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我回去收拾东西啊。”沈珈说:“我的衣物还在我原先住的地方呢。”
“不必麻烦了,自有人会去收拾的。”常屿青将一盅药水端给他:“先把这个喝了。”
“什么?”沈珈接过来喝了一口,味道一言难尽,散发着一股子刺鼻的腥味,但喝完之后,他很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暖意从她的四肢百骸流淌了过去。
“祝什汤,恢复内力的。”常屿青说:“是难喝了点,需得忍一忍。”
“味道像是泔水。”沈珈吐槽了一句,但还是捏着鼻子把一整盅汤药都喝完了。
他抹了一下嘴,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敲击声,一个女童的声音响起:“掌门,衡雪长老来见。”
长老?沈珈竖起了耳朵。
常屿青接过沈珈手中喝干的药盅,头也不回地说:“进来吧。”
大门应声而开,一道女声恭敬唤道:“掌门。”
“何事?”
女人开口的声音有种熟悉的冷媚:“今日我感到掌门的阵法有异动,认为并非寻常之事,我担心掌门安危,因此特来询问。”
沈珈还坐在席上,听见这声音,不由得抬头向前看去,就和衡雪长老对上了视线。
有心人沈珈:“……”
杨媚:“……”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呢。
“无碍,罪魁祸首就坐在这里呢。”常屿青看了一眼沈珈,又看向杨媚,语气平淡地说:“不必担心,很少有人伤的了我。”
杨媚轻轻一笑:“是,现在这天下少有人能在掌门手下全身而退,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今日我还有一事要报。”
“说吧。”常屿青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抹掉了沈珈嘴边残留的水渍。
“……”沈珈僵硬着脊背,默默低下了头。
这要是只有他们就算了,但是杨媚也在啊!!他真的会很不好意的!!
好在杨媚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很容易能稳住情绪。她只顿了一会儿,便神色如常地开始说公事:“山下十里庄出现了一只空前凶猛的妖兽,已经伤了百人性命,山下的修真者没能制住它,特来向玉阙求助。本来这事用不到掌门出面,但派了几队弟子最后都杳无音讯。七日后便是修真界的交流大会,届时各派人士都要前来,此时发生此等异动,长老们都觉得非同小可,或是与魔教相关,因此让我来请示您。”
魔教?听到关键词,沈珈警觉地竖起耳朵。这件事会和他的任务相关吗?
常屿青沉默片刻,说:“此事我已知悉,交流大会的准备一切从旧,明日我会亲自下山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