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珈有点不敢确定这是不是他种的那支玫瑰。
如果是的话,它出现在这本笔记里又有什么寓意?
沈珈往后翻了翻,这本笔记除了这朵玫瑰和布兰本人的签名什么也没有。它看起来也有挺长的时间了,旁边一些比它新的本子都已经记满了东西,看起来像是专门放置这朵玫瑰的。
沈珈横竖看不出来这朵玫瑰有什么特别之处,觉得多半就是自己种的那朵,搞不好是在搞什么睹物思人。
沈珈兴致缺缺地将本子放回去,但放下笔记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心头一悸,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他的胳膊。
……沈珈惶然抬起头,才发现窗户开了一个缝,正往里钻风。
原来是冻到了。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将窗户合上,又往身上裹了条毯子,那种奇怪的感觉才逐渐退去。
这一瞬间的异样也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之后再想起这一刻,沈珈只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意那一丝稍纵即逝的预感。
他挪了把椅子在书架前坐下,这里的书在王宫不可能看到,大部分都是不同精灵族的典籍,保存的还算完整。
他眯起眼睛在一排排书籍里搜索,终于看见了属于鲛人族的典籍。他把书抽出来,放在膝盖上看起来。
书的前半部分简略地记述了鲛人的历史以及他们的一些习俗。记载中,鲛人族生于远古,掌握着最原始的力量,与自然共生,心性纯良。它们对爱情有着一种近乎信仰的虔诚,爱一个人就会至死不渝,愿意为之付出生命。
沈珈越读越觉得不对劲,心想这不就是恋爱脑吗?这该死的设定不会加在他身上吧?要真是这样他就出去打差评!他难道还不够惨吗?
他心里骂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读下去:魔法师喜爱鲛人们娇好的面容,又贪图它们的力量,用尽各种手段诱骗、利用它们。
魔法师以为已经将它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但鲛人本质上其实是偏执顽固的生物,被认定的人不会改,但它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达到爱情上的“完美”——和爱人死在一起,这样就不存在背叛,只剩下永远了。
沈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仿佛透过字里行间瞥见了鲛人绝望又疯狂的爱。这让魔法师吃了很多苦头,于是他们不再用爱情引诱鲛人,而是简单粗暴地大规模捕杀,那段历史描述起来就只能用惨烈形容。
但它们是太过纯粹的族类,无法和多智而妖的魔法师对抗,鲛人本身又是过于珍贵的宝物,只能引起各种垂涎和掠夺,于是最后不出意外地覆灭。
他又往后翻了一页,看见了让他在意的一个点。
鲛人的血脉十分特殊,它们的血可以养毒。沈珈思索了一下,觉得大概就是“药人”的意思。只不过药人是救人的,养毒的鲛人是杀人的。
通过秘法豢养的鲛人,其鲜血有着见血封喉的剧毒。但养毒有严格的限制,养毒的鲛人必须是纯血,力量还不能弱,且只有鲛人完全信任的人才能进行养毒——在最后得知真相的那一刹那,鲛人产生的恨越浓烈,所养的毒性就越大。
此外,养毒的材料必须由养毒人的血制成,对他自身的消耗也相当大,因此很少有人成功。
可以说是缺了大德还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沈珈撇撇嘴,要是有人成功过,也轮不到魔法师如此猖狂了。
他摸了摸胸口靠上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可怕的伤口,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他想到温尔莱朝他拉弓时冷冰冰的眼睛,虽然是游戏必走的剧情,但痛还是实打实的,该记的仇他还是要记。
被那支箭射中的一瞬间,他真的感觉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心脏真的被刺穿了,他以为自己真要死了。
真是可怕的感觉,沈珈愤愤地想,游戏结束之前他必定要把这个仇报回去。
沈珈有点疲惫地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会儿书他的眼前便有些泛花。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他把书放回去,躺上床,闭上眼小憩。
过了一会儿,门被人轻轻敲了敲。
沈珈睁开眼睛:“请进。”
进来的不是布兰,而是一个个头小小的精灵。他将装着菜肴的托盘举在手中:“请用餐。”
原来是吃饭的时间到了,不过沈珈现在还不怎么饿,他将托盘接过来,对那只小精灵说:“谢谢你。”
小精灵听到这句感谢,双眼突然变得亮晶晶的,他看了沈珈一会儿,又不好意思地挪开眼:“不,不用谢。”然后他鼓足勇气说:“……您还记得我吗?”
沈珈一愣,垂下头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下,终于从记忆深处扒拉出将人扒拉了出来:“维西?”
……是叫这个名字吧?
维西连连点头,兴奋地说:“没想到大人还记得我,十分感谢那天你能救下我,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您尽管说就是。”
沈珈笑了一下:“好啊。”
维西被那笑容晃了一下,害羞地垂下眼睛,喃喃地道:“原来您这么好看啊,和布兰大人一样好看,是很般配的璧人呢。”
沈珈笑脸一木:“……什么璧人?”
维西扬起天真而灿烂的笑容:“您和布兰大人不是情侣吗?我听侍女姐姐们说你们早就在一起了,但是魔法师不要脸的皇子和国师都觊觎您,这次就是在抢夺您,还好你们最后还是在一起啦!真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珈张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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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嘴,好,很好,真的有点累了呢。听到这狗血的故事他的内心竟然该死的麻木,大家说故事已经属于完全不需要主角的程度了。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维西鞠了一躬:“那大人快用餐吧,半个小时后我会来收拾的。”
好在饭菜都是他爱吃的,不至于那么让人抑郁。
沈珈这样度过了几天,已经将屋内的书看的七七八八,便想出去走一走了,总待在一个地方闷得慌。于是他在喝完药后向布兰提出了这个想法。
布兰将药碗收回来,看着他思索了一阵儿:“珈珈想出去走走?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不能出去太久,你的身体太虚弱,不适合多走动。”
沈珈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主要他对自己的伤也不太在意,相比之下还是任务更加重要。但既然布兰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会逗留太久,免得让他觉得自己居心叵测。
布兰说屋外有风,给他裹得严严实实才放他出去。他推开门,刚出门就觉得脑袋豁然开朗。外面确实有风,但不是很大,风里有不知名的花香。他将斗篷的兜帽盖在头上,和布兰肩并肩走在一起。
他们所待的地方原来是一处溪谷,风景很是秀丽,他对这个地方倒是没有什么映像,估计已经离王城很远了。
他一路走,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精灵,精灵们看见他们都会很自觉地打招呼,然后一边笑着偷瞄他们,一边小声交谈。
沈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对布兰说:“布兰哥,谢谢你救了我。”
布兰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谢的?”
除了吃药,沈珈这几天见到布兰的时间其实很少,他作为叛军的首领自然是很忙的,好在今天终于有时间能好好聊一聊之前的事情了:“你早就说过我和你是族人,但是我对母族却一点映像也没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鲛人了?”
布兰眼里的笑微微敛了一些:“是。我暂时封住了你的灵脉,你才一直毫无所觉。我们来到王宫的时候你还小,自然不会有什么记忆。”他仔细地看着沈珈:“所以珈珈会埋怨我隐瞒你么?如果我早就告诉你,说不定你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沈珈摇了摇头,莫名其妙地说:“怎么会?又不是你伤的我。冤有头债有主,自然谁伤我才怨谁。”
布兰笑了一下,但笑意却未直达眼底。
沈珈心想要是你告诉我了,以我的演技也未必能兜得住,还是不要徒增难度的好。他说:“所以,你也是鲛人吗?”
布兰点了点头。
沈珈看着他的神色,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是不是……鲛人族只剩下我们了?”
沈珈说完,便看见布兰短暂地垂了一下眸,声音轻的仿佛叹息:“是啊,所以,珈珈已经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他又笑着说:“这几天你已经将书房里的书看得七七八八,除了这个,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吧?除了这个,就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了吗?”
果然我在房里做了什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沈珈忽然庆幸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虽然他们现在算是同一阵营,按理来说他对布兰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他想了一下,于是问道:“那现在温尔莱和亚瑟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布兰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不知道。现在他们都在为另外一件事情焦头烂额,不会费心去想我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事情?”
布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
沈珈一愣,狐疑地看向他:“我?”跟他有什么关系?总该不是给他这个疑似奸细的人准备葬礼吧?
似乎是猜出来他在想什么,布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唔,想糊弄住他们两个还不太容易。他们知道你并没有死,但是却找不到你。”
说到这里,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望着沈珈的目光有些揶揄,但那揶揄里又多了一层其他东西:“亚瑟王子贴了满城的告示,温尔莱虽然没有这么张扬,但他领衔清剿叛军,也在打听你的消息。”
沈珈对他们找自己的下落也不是特别的意外,毕竟这两个蛇精病在那么混乱的时候最在意的居然是自己归谁处理,一想到这里他就有点窒息。不知道他们找自己是想做什么?继续争谁处理自己么?
“珈珈似乎和亚瑟王子关系甚笃,他对你不假辞色,但又处处维护,将你当作他的所有物。”布兰似笑非笑地说:“而国师大人,他说你是他的圣子,找到你、管控你是他的责任。选择是你自己的,珈珈如何想呢?”
沈珈听出来了,布兰是想要他表明自己立场。不过这又有什么好选的,现在他也只有一条路能走。他淡淡地说:“布兰哥是不相信我吗?可是我是鲛人,是精灵族,和魔法师本来就是不共戴天的。更何况温尔莱还给了我一箭,让我疼到今天还没好,我干嘛要去找他们啊?”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或许欧亚瑟殿下曾经确实将我当做自己人看过,但那肯定也只是以前了。”
布兰看着他:“珈珈似乎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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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过啊,”沈珈扒拉了一下头发,惆怅地说:“我一想到以后还要和他们两个对打就很烦。”
苍天,作为一个二十三世纪的游戏,它能不能真善美一点?能不能不要老是打打杀杀?百分之六十的痛感果然还是太过残忍了些。
身旁忽低传来一声笑,沈珈偏过头,看见布兰弯起眼眸,终于是一个纯粹的笑容,他摸了摸沈珈的头发,温和地说:“那珈珈不用担心,我永远不会允许他们欺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