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远游>第9章 重逢

  白遊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转了三圈,才一屁股坐在地面上,皱着眉甩了甩被烫伤的右手。

  显而易见,这是个陷阱。

  如果他没猜错,这东西应该是想在他从门里出来时就困住他的,让他在这个小小的禁制空间里重伤等死。谁料观星台的追命符太厉害,竟冲破了鬼渊的重重阻隔带着他跑了。

  白遊叹了口气,心说之前万鬼□□没能挠死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也没能困死他,结果自己伤好了之后还要巴巴地自投罗网,一头撞进了人家上一轮布置的陷阱里。

  他尚不太清楚自己失忆的本质原因,现在此情此景,他开始怀疑是因为自己撞了脑袋伤了脑子。

  导致智商也跟着撞没了。

  眼下他所在的地方还不如一间厕所大,是用千岩山最硬的石料砌的外壁,用刀砍肯定是砍不穿;墙上密密麻麻画满了血印纹路,不知道用了多少修士的血,混入了某种烈性的物质,沾在皮肉上就是一阵灼烧的剧痛。

  也就是说,在这个灵力不通的鬼地方,他连召唤寒星都做不到。要么,他放干自己的血盖住原有的血印,把禁锢冲破,要么,就蹲在里面老老实实地待着,等顾采衣带人来挖他。

  原本他身上常年带着一大堆用途各异的零零碎碎,但这次他是偷跑出来的,连衣服都是从人家值班室里偷拿的。路上他翻了翻口袋,摸出了一个沙糖桔,三块太妃糖,和两张购物小票,买的东西居然还是冈本安全套和兔女郎情趣内衣。

  气死人了,这种淫贼居然没被踢出组织?可见穆大夫的用人之道不怎么样。当然也有可能这套衣服就是穆琮的。

  早知道应该顺手把那叫谢倬的小孩的挎包带走,那里面鸡零狗碎的,说不定有什么好用的。

  白遊气得剥了一颗太妃糖塞进嘴里,仍不死心地翻了下衣袋,手突然顿住了。

  他怎么把这东西忘了?

  这是他进来前随手拿的,本意是不想把这凶险的东西留在外面,看来派得上用场了。

  之前洛从云开车撞他的车尾,不是单纯想把他撞下山崖,因为车祸根本伤不了观星台的精英。真正危险的东西,是他们车头挂着的白绸。

  那东西一套两根,一根用炎阳草汁混入重明鸟血和汇制,撞击后能小范围产生无与伦比的爆破力,另一根则用和它完全相反相克的材料,能保护主人不被爆炸伤害。

  后者的复杂程度是前者的几倍,因此不怎么常见,倒是前者,这东西被用在两军阵前时,经常有死士带着会爆破的那根冲入敌阵。比较有名的一个案例被记在了广物志上,说是当年小锦山一战,两名死士带着这玩意炸死了一头黑角岩犀。

  那差不多是天底下皮最厚的生物,跟它比起来石头墙都不够看。

  白遊又绕着小空间走开了两圈,边走边拿刀柄叮叮当当地敲打着石壁,最终选了一块相对薄一些的位置,接着,他把爆破的那一根塞到了一条缝隙里,将另一根塞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王母娘娘,不管哪路上仙,保佑这一下别把我一起炸没了。

  白遊心里这么想着,尽量退到了离“炸药”最远的角落,然后他拉开大衣,把刀藏在腋下妥帖地夹好,接着他左手颠了两下沙糖桔,对准那个石缝甩了过去。

  沙糖桔狠狠地撞在白绸上,“啪”地在墙上摔成了一个桔饼,酸甜的果肉混着汁水摊开。

  但白绸毫无反应。

  白遊贴着墙根没动,心想什么情况?是扔橘子的力道不够?还是这玩意根本就是假冒伪劣的?

  就听那石缝里突然传来“噗”一声轻响,下一秒,纯金色的明亮液体喷薄而出,差点晃瞎他的眼,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整面石壁被硬生生地炸塌了。

  瞬间碎石乱飞,但不管是石块还是金水,在接近白遊半米处都会自动绕开,似乎被一道看不见的保护罩隔开了。

  金水溅落到墙上和地面,就会发出“滋滋”的轻响,一滴就能在石头上腐蚀出一个小小的坑。

  敢情还是延时爆炸,前人的智慧诚不我欺。

  白遊努力稳住身子,左手握住了刀柄,眯起眼睛向那被炸豁的墙后看去。

  那边似乎空间挺大,还有蓝莹莹的灯光照过来。

  随后他意识到,不那是灯光,是有人举着个发亮的小东西在照明。

  随后那人把夜明珠随手一扔,身影一晃就到了他面前,双手揪着他的衣领,怒骂道:“白遊你搞什么呢?要死啊!”

  白遊:“小心!”

  那一堆乱石里面又传来微弱的一声“噗”。

  金水再次炸开的瞬间,白遊想都没想,一把将对面的人揽在怀里,敞开大衣把人裹在里面,原地转了一圈。

  谁知那人身子一沉,搂着白遊顺势往地上一滚。

  两人翻到另一边的墙壁下,白遊撑起身子,背靠石壁,那人直接侧坐在他大腿上,一条胳膊还搭在他肩上。

  他们在石窟的最深处,洞里太过昏暗,夜明珠被埋在不知道哪一片乱石下了,哪怕两人紧紧贴着,白遊也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人的鬓发就扫在他鼻尖上,他又闻到了香包里的花香。

  他搂着对方的腰,衣料很滑,似乎是丝绸的,但在他手里那布料好像不存在似的,他可以直接感受到那腰上的温度,温热,仿佛能直接触摸到皮肉。是男人的身体,腰很瘦,按在那里能隐隐摸到肋骨。

  白遊没忍住,手指微动摩挲了几下。

  而那人似乎对这种性骚扰习以为常,在他的臂弯里拧了下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他怀里,没出声。

  倒是白遊忍不住先开口了,好像不过脑子一样地问道:“你是我老婆吗?”

  他记得这个人,尽管看不到相貌,但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都记得这个人。甚至味道都是熟悉的。

  只是他的脑子想不起来。

  黎海若一赶来就撞见这无畏的傻冒又在作死,本来心里已经酝酿好发火了,但在这熟悉的怀抱和熟悉的腔调二者夹击下,那点火气就像个哑掉的炮仗,“呲”地冒出几缕青烟来,终是没能炸开。

  十年积攒的思念一并涌上来,他几乎是有些委屈了。

  他扭过头轻轻吻了下白遊的侧脸,说:“谁是你老婆?我是追来讨债的。”

  “好好好,多少债都还。”白遊双手捧着他的脸,温柔地一寸一寸地抚过他的五官:“你的小珠子还有吗?这里太黑了,我想看看你……”

  “看什么看?你都不记得我了,还在这花言巧语。”黎海若哼了一声,懒洋洋地伸手挠了挠白遊的下巴,突然一吸鼻子:“你身上伤还没好?怎么有血味?观星台怎么给你治伤的?”

  说完他伸手去碰白遊的后背。

  白遊才意识到自己后背上没长好的伤口已经裂得一塌糊涂了,但好在观星台的特制绷带效果惊人,吸血能力堪比姨妈巾,一时半会也露不了太多馅。他抽了一口气,笑嘻嘻地抱在黎海若的腰,顺势把他的胳膊一起拢在怀里:“宝贝别怕,一点小伤口,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黎海若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把脸贴过去,准确地找到了他的嘴唇并亲了一下。随后他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动作轻柔地弯腰,把白遊扶起来,说:“我们出去吧。”

  白遊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跟着他走到墙外的长廊里,依然是一片漆黑,直到转过一个弯,两边的墙边上才出现了灯光。

  在见到光亮时,白遊立刻扭过头去,想好好看一看身边的人。

  谁知道黎海若马上别开脸,把头转向另一边,就是不让他看。

  白遊不由得笑了起来,他轻轻摸了下黎海若的发顶,问他:“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黎海若终于肯把正脸对着他,幽幽地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地方他怎么可能不熟悉?

  但白遊浑然忘了这一切,只不错眼珠地看着黎海若:黎海若的眼睛很特别,颜色不是纯正的黑,反着墨蓝色的光泽。此时这双眼睛微微抬起,带了点嗔怪和撒娇的意思,从白遊的角度,能看到扇面一样的睫毛抖动着。

  白遊立马缴械投降,凑过去狠狠地亲了一下黎海若的额头:“老婆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忘的,伤了脑子没办法……要不这样,回家以后你讲给我听,你讲多少我拿小本子记多少,保证熟读背诵,好不好?”

  他见黎海若露出点笑意,又蹬鼻子上脸地补充道:“而且我只是脑子出了问题,别的部位都好好的,老婆你要不要回去好好检查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反手抓住黎海若扶他胳膊的那只手,向自己下面探去。

  话音未落,黎海若用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胯骨,语带威胁:“白遊,你只走了十七天,我可是在人间等了你十年。回去给你一周的时间,把这十年欠的都给我补上,能做到吗?”

  白遊:“……”

  补交公粮也不能这么补吧。真这么搞下去,他没死在鬼渊,倒是可能会死在自己家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