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短暂的聊了两句,阮源玫就带着人先御剑飞行到港口,再转乘空间法阵,跳跃几个城市后才能到达鸢桦国都。
中转站,春城。
四季不分,终年长春。
温暖的气候造就了此处鲜花满城的景象,道路两旁的桃花、梨花随风飘落,落在远行者的肩头。
陆星坷抬眼望去,一朵桃花悠悠落下,伸手,落在了掌心,瞧着漫道的落花不禁眉间微蹙。
再过一阵,桃李结果,这砸下来不得要命?
阮源玫兴奋的扑了过来,一把抓住陆星坷的胳膊,“啊啊啊!我们坷坷怎么这么好看!”
“师姐...”陆星坷无奈,扶稳了师姐,向贺覆浅浅笑着。
贺覆没有上前,只是在心里不停赞同,星坷适才确实很好看。
谢桦笑问,“师姐咱们现在要去哪家店住?”
从雏鹰到鸢桦不止春城一个中转点,之所以会停留在此是阮源玫的决定。
撒开陆星坷的阮源玫捋了捋头发,“跟我来,我和这儿最大的客栈老板很熟,正好清一下和他之间的帐。”
跟着阮源玫的脚步,一行人七拐八拐,从热闹的主城街道穿过一个人潮拥挤的交易市场,又来到了一个菜市场。
由于是午后,菜市场的菜叶子有些蔫,陆星坷略过案板上翻着白眼的鱼,只有两三块无人问津的猪下水,还有没卖完的小家禽们。
菜贩子们打量着他们一行人,许是见衣衫不似寻常人家,也就没有吆喝,懒洋洋的坐在小板凳上,时不时的看他们一眼。
生活气息很浓郁,让人很难想象在这条路的尽头会是怎么样的一家,号称最大的客栈。
陆星坷眼神复杂,面前的这个最大的客栈确实很大...门前的酒幌破破烂烂,被风一吹,脏污的布匹就能打到人。
侧身躲过,又踩到一滩污水,陆星坷皱紧眉头,他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阮源玫见他嫌弃的盯着自己的靴子,笑道:“坷坷,这才哪到哪啊,要不咱回家,现在还来得及。”
陆星坷撇嘴,蹭了蹭地板,没能蹭掉沾上的污水、泥点,反而沾上更多,算了,“才不要。”
贺覆走近,想要给陆星坷擦擦鞋子,让他好受点,但被他拦住了,“没事儿,我不看就行。”
贺覆浅笑,“那你皱着的眉,能松松吗?”
陆星坷想了想,摇头,“不能。”
谢桦走至客栈门前,回身道:“不能就进来换鞋,别在门口站着。”
一行人还是进了这家,最大的客栈。
适才路过的那个菜市场,有几个躲在角落的菜贩子互相交头接耳,没两句的功夫,便有一个小个子的急匆匆离开菜市场,不知往何处去。
进门后,一楼的大厅三三两两的放了桌椅,摆的很开,每桌之间隔着一两米,不怕客人喝醉,因为碰撞起冲突,可以说店家有心了。
阮源玫已经在店里高声呼喊店老板,陆星坷本想随便找把椅子坐下换鞋,但没有一把是干净的。
要说只是灰尘,擦擦也就无伤大雅了,可这些椅子腿是拼接上去,还没用任何粘剂,就只是绑了块抹布...额,好像也不是抹布,看不出这块布之前具体的功能。
贺覆贴心的拿出了他们自己的椅子,还有一双新的鞋。
陆星坷松了一口气,拿起鞋子,“算了,还是穿旧的吧。”
贺覆:“?”
“唉,按师姐的意思我们好像还要在这儿呆三四天。”陆星坷抚头,“所以还是穿平常一点好了,毕竟我有点笨手笨脚。”
谢桦轻笑,“你不是笨手笨脚,你是顾前不顾后。”
伊书默默点头,黄莹跟着赞同,他们一路走来就算再小心鞋上也难免沾上点点泥土,但陆星坷是反应最大的那个。
在阮源玫的呼喊下,店主终于从后院款款而来,手里提溜着一只垂死的鸭子。
店主一见阮源玫兴奋的就要上前拥抱,被拒后再次尝试,依旧被躲开。
店主双眸失落,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狗,“源玫你怎么这么狠心,我们可是...”
阮源玫一个健步,用帕子堵住了他的嘴,“闭嘴,我才走多久,这店怎么变成这样了?”
五年前,阮源玫下山找乐子,遇到了心怀梦想的店主,然后投资了这笔生意。
当初阮源玫买下这里的时候,这可是春城最繁华的客栈,不说金碧辉煌,也是摆满了桌椅,店内小二足有十来个,来往行商也大多来这投宿。
哪成想今日一来会是这副模样,坷坷第一回入凡尘,本来是特地带他来此处游玩,现在搞得像是带他来锻炼似得。
店主尴尬的挠了挠头,手里的鸭子抽搐的抖了抖,“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阮源玫皱着眉,离他远了点。
店主将鸭子随手放在地上,长叹。
原来在三年前,春城突然来了一伙人,号称是修仙得道的高人,因见不得凡尘众人受苦,特地携带了修仙界的灵草仙丹,化作凡尘吃食,寻常人吃了便能强身健体。
这种说法是百姓们普遍流传的版本,不知从何处传出,可信度却极高。
因为在春城内,真有五六人吃了他们家的菜,得了益处。
例如几十年行动不便的老光棍因为尝了一道虎兔相竟,腿突然好了,比年轻人跑得还快。
还有一个病入膏肓的妇人,吃了肉白骨,当即就好了,第二天还能和邻里的悍妇对骂叫阵,丝毫不逊色。
诸如此类,城里出名的人因吃了他们的菜,一一有了变化,或多或少,皆是大家看得见的变化。
所以酒楼的生意开始日进斗金,逐渐将所有酒楼的大额生意都抢了过去。
“但不是人人吃了都能治病,都能延年益寿啊?”伊书发出疑问。
店家颔首,“确实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效果,但也不是人人都有仙缘,以前百千来年都得不到的机会,如今吃吃菜就能有,谁能忍得住不去试试。”
凡尘渴望成仙比修仙者更甚,修仙者踏入仙途,知道前路坎坷,但凡尘之人不清楚这些,只知道修仙便是成神,能长生不老,能百无忧虑。
因为不了解,又因为如今的修仙界奉行断红尘这一套说法,修为高阶的从不示与人前,低阶的也忙着在各大神山、府洞历练,很少在凡尘行走。
所以在凡尘看来,寻常炼气、筑基的修士便是顶天的存在,是凡尘皇族也比不上的天人。
伊书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谢桦又问:“如果只是城中富户去那家酒楼吃喝,你这为何连寻常百姓都不曾踏入?”
这话问得就有些不知民生疾苦,修仙界中下层的修士难见上品顶级的灵石,凡尘百姓更是如此。
谁有这些闲钱去酒楼吃喝呢?
就算城中百姓有那两个闲钱,也就是偶尔打个牙祭。
况且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就算去那家酒楼尝不了最贵、最优的菜,那喝口水总是可以的。
而且由于店家‘普度众生’的营业宗旨,会不定期、不定量的随机选择最便宜的茶水点心,在其中放置仙丹妙药,让吃不起贵价菜的百姓也能享受到一样的效果。
所以就连这点蝇头小利,其他酒楼也难吃下。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眼前的这家酒楼也落魄的太多了。
阮源玫久在凡尘中修炼,自然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能让一家资金充裕的酒楼,三年间沦落至此,后面定然还有事。
果不其然,店主见对方来势汹汹,又迅速抢了所有客源,自然知道要去与其他家酒楼联合。
可惜他们这个联盟还没出手,就只是去对方酒楼里吃顿饭,刺探刺探敌情的功夫,便土崩瓦解。
唯一一个因为跑肚子,而错过晚宴的店主则被抛下,事后再去找他们,一个两个皆推托搪塞。
所谓福不单行,祸不双至。
在联盟瓦解之后,这些老板们调转.枪.头针对起他来,齐心协力要将他从春城赶出,要不是阮源玫给的初始资金还有剩,两年利润花光后的他早该离开春城了。
不过也就是因为被人打到了谷底,才没那么多人注意。
店主这才发现其中蕴藏着更大的阴谋——一家宣称普度众生的酒楼,居然背地里与赌场、妓.馆勾连!
故事听完,一行几人皆皱了眉头,按照店主所说这家酒楼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源玫出声打断了众人的沉思,“今日也晚了,先休息吧。你脚边的鸭子还能吃吗?”
店主这才想起脚边的鸭子,悲号一声,“我的宝啊!我相伴五年的小宝贝啊!”
原来是宠物吗?
陆星坷挑了挑眉,与贺覆相视而笑。
其实没什么事,只不过见了他便想笑。
另一边,窜走的小贩终于跑到了如今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后门,轻敲了三下,学着布谷鸟叫,四下小心的看着,见门开了一条缝,急忙挤进,关门时又多看了两眼。
入门后随着小二打扮的半大孩童,折折拐拐进了一座独立的小院子,走过回廊,总算见到了正主。
小贩跪地,“曹仙师,聚缘酒楼今日来了一行人,瞧衣着打扮不像寻常人,各个年轻。”
高坐太师椅的曹仙师道袍灰扑扑的,手里拿着浮尘,山羊胡垂在锁骨位置,眉眼皆是一副悲天悯人。
“让底下的人都静静,等查清了虚实,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