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i的状况慢慢平复了，但还是被过载的性状纠缠着，体温突破了一百华氏度，缩成一团还不自觉地抽搐。Ezekiel因为向导的同类排斥不能进入休息室——他试图走进去，然后被Eli不受控制的精神操控影响，当着七八个下属痛骂他弟弟一顿，包括但不限于“你不能想一出是一出，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赶紧长大吧”等等，去掉了脏字。
这是他的内心想法，但他绝对不会当着面这么说。Eli看他的眼神像是十六岁，青春叛逆，无法无天的小混蛋，或许那是他过载时最舒服的状态。至于其他人，有一个B级哨兵直接因为精神操控而涕泪纵横，另一个现在还在用脑袋撞墙。
希望他们会忘记这一切。不然Ezekiel就要用异能让他们忘记。
也不能闲着，Ezekiel趁这个时间打了个电话，给他的法警朋友。
“Dude，你在为难我，”法警是个话很多还带着节奏感的黑人，“你知道你踩到红线了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抱歉了我不能说更多，但是你理解我，你一定理解我对吧？”
“什么？我理解什么？”
“就是，嘿，就这个意思，不要再问了，我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什么Vicario？哦我可没听说过，嗯，网上能搜出来三万多个Vicario，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哦，对了，我不认识什么Vicario。”
哦，天啊，是联邦证人保护计划。
Ezekiel将手放在额头上，那个男孩没死，他加入了证人保护计划所以改名换姓，甚至都没有登记过是缺陷者。之前的记录也可能被抹掉了，系统里残缺不全的DNA不过为了是死亡证明——这还怎么查。“我明白了，明白，”Ezekiel一个头两个大，他知道法警的嘴有多严，不可能套出更多信息，“多谢你的帮助。”
“我可以试试。”Gilbert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走路没声音像是一只猫。
“你没有受过训练……”
“受过训练的哨兵成功了吗？那个正在哭的是谁？我了解Eli，他是我，”Gilbert顿了一下，他可从没想过要这么说，但就这样说出口了，“最好的朋友。”Ezekiel沉默了，他记得Eli不久前——也许是去年了——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天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认识几个月就成了对方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Ezekiel打开了休息室的门，瞬间感觉到了精神压制的排斥，不得不承认Eli永远是最有天赋同时也在挥霍天赋的那一个。Gilbert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然后气呼呼地让所有哨兵滚出去，最后还是客气地对普通人Robin说了一声请。
Eli躺在沙发上，浑身像是浸了水一般，银色的发丝被汗水贴在额头，喉咙里时不时冒出一阵类似野兽的低吼。典型的过载症状，不典型的是他一直在用手撕扯胸前的衣物，衬衫大开扣子已经崩掉了几个，里面套着的白色T恤被指甲抓出了四五道痕迹。
哦，天，像是打开了橙色主题的网站。
“嘿，是我。”Gilbert压抑住无边的幻象稍微走近些许，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后，直接坐到了Eli身边。他不是第一次面对失控的室友了，只不过之前他知道如何解开诅咒，而且Eli还是单身。“你能感觉到是我吧？”Gilbert试图和他交流，但是Eli的理智被锁在了精神围墙后面，估计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们说你的哨兵已经死了，所以你得将就一下。准备好接受我了吗？”
Eli猛然起身试图攻击，Gilbert条件反射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压回去：“好吧，我说谎了，你的哨兵没死。他就在这儿。”Eli好似听懂了这句话，过载导致的返祖让他只能做出野兽一般的反应，咬牙怒视。
Gilbert知道Eli听不见，可他还是要说。
“我就是Willie Vicario，那是我七岁之前的名字。”
Gilbert将手放到了Eli的额头上，后者停止了挣扎，慢慢闭上眼睛。他知道结合率高的哨兵向导之间做什么能最快缓解过载症状，但是他绝对不会做，至少不是现在，他不能趁人之危。
他看到了精神领域，几乎是Eli主动邀请他进去的，没有任何阻拦。
那是一片农场，最远最远有一栋小房子，似乎是建在河边，这场景好像在Eli的相册里见过。过载后的缺陷者通常会找一个最适合当前情绪的角落，陷入一段微小但是致命的情感波动。曾经有人陷入了吃不到菠萝冰淇淋的哀伤中，徒步从印第安纳走到了加拿大。
事不宜迟——Gilbert走着，似乎走一步，房子就后退一步，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在曾经的距离。所以他跑起来，飞奔过去，终于透过窗户看到了里面的人。“Eli！跟我离开这儿！”
Eli抬头，伴随着一阵阴森冷风刮过，天空忽然变得昏沉，潮湿而闷热，负面情绪躁动不安。这是Eli的内心独白，Gilbert以为他已经度过了最昏暗的日子，可是总有那么一角一直阴天，让Eli可以在忧郁的时候躲进去。“我们出去好不好，”Gilbert站在安全距离外缓慢地伸手，“Eli，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任何事，来吧，我们一起去做那些惊险刺激的……额，好人好事。”
“不，”Eli慢慢地抬头，“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对我坦诚。为什么我付出了所有的真心换不来同样的坦诚？”
不仅是闯入精神领域的这个人，还有Ezekiel，甚至还有Natalie，所有曾经以为最亲近的人都对他有所隐瞒，而且似乎都源于……不信任，莫名其妙的保护，实质上就是欺骗。Eli不得不审视自己，他有这么差吗？
“是我错了，我不该利用你的。我发誓没有下一次，”除了Gilbert就是Willie Vicario这件事，他绝对不能告诉Eli，至少不能在他恋爱的时候让他分心，“Eli，我愿意做第一个。我很高兴我能做第一个。”
似乎是到了最后一句，Eli才有了其他的表情，眼中有闪着泪光：“真的？”
“真的，毫无保留，全心全意。我保证。”
Gilbert这才发现精神领域里面的Eli似乎只有十六岁，不仅是身体，更是心智。他是在十六岁成为缺陷者的，而且因为判断是F级而被同学加倍嘲笑。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面对挫折和耻辱，加之青春期的彷徨，他变得十分感性、抗拒、害怕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于是Gilbert走过去，翻窗进了那间屋子，将Eli拥入怀中：“哦，天哪，你怎么才这么高。”
“因为你知道这不是真的我。”这句话是在Gilbert耳边响起的，他一晃神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而情况有些尴尬。Eli被他压在身下，沙发已经陷进去了一大块。他的衣服上沾满了Eli的汗水，这件也得捐给流浪汉。
或者不。
“你还要继续抱着我，还是打算下去坐会儿？”Eli身体仍旧有些虚弱，“我猜我们回到从前了？”
Gilbert一边慢慢起身一边接他的话：“回到从前了。你干嘛给Jorge开家长会。”若真是回到从前，他这时候应该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撩得Eli耳朵红透。总归是有些东西改变了。
“那时候你好像在密歇根湖捞钻石戒指呢。”
“谁让富商在游艇上求婚呢，我应该带你去的，他让我免费开着游艇玩两天，”Gilbert瘫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任由Eli将腿放在他裤子上，反正草莓奶昔的痕迹已经干了，“但我们真的应该聊一聊Fi——”
再度被打断，这回是Ezekiel猛烈的开门声：“Gilbert，有监控捕捉到那个能够吸收——吞噬者了，叫上你的人马上出发。”
“等等，你们真的叫他吞噬者了？Cool！”Gilbert立刻站起身，差点把Eli翻下去。他道了两句抱歉然后跟着Ezekiel走到门外面，可是没有想象中拿着资料等候的探员，只有空空荡荡的一条走廊。“什么情况？”
“那是一条虚假情报，我找你是有其他事。”
“你听起来有点儿严肃啊。”
“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Gilbert Nicolaysen，政府先生。”
“我不是代表政府机构问的，当我只是Eli的哥哥，”Ezekiel放松身体，暗示自己没有任何戒备，也没有攻击意图，“你不受Eli任何异能的影响，这还不够明显吗？”
“不够。”
“我意识到Vicario是一个常用的西班牙裔姓氏，于是搜索了一下，发现十九年前的一份名单里有这样一个名字——Diego Vicario，”Ezekiel顿了一下，发现Gilbert脸上只有疑惑，这不符合他的预判，“二十年前寒石化工厂的研究员，和Siena Donati同属一个实验室。”
Gilbert这才恍然，哦了一声，看向地板：“所以他叫Diego啊，good to know.”
“可以理解，”Ezekiel把聊天的话题从家庭教育上引回来，“我知道你改了自己的领养关系，也可以猜出来你错综复杂的成长背景。所以，证人保护计划，哈？”
“我不知道，我才七岁，”Gilbert还在看地板，仿佛他能通过那些黑色的地板缝追踪到一切的来源，“祖母病逝，有人把我带走，什么都不跟我说。他们说我叫Gilbert Nicolaysen，送我去了一家孤儿院，之后就被Siena收养。”谁家亲生母亲要去孤儿院收养儿子，Gilbert在心里嘟囔一句，也许最开始她根本不想要自己，后来发现没法生孩子才后悔的吧。
Ezekiel看不见他的神色，但是听语气他没有说谎：“这么说，Eli……”
“他不知道。哨兵向导结合就是捆在一起一辈子，死了也不消停。我不打算拴住任何人，我知道后果，你的黑熊——”Gilbert迎来一束灼热的目光，立刻摊开手，“Eli没告密，是我自己猜出来的。总之我没告诉Eli，就算哪天我告诉他了，你也别想着把他送到阿富汗或者叙利亚，绝对不行。”
“我没有这个打算。”
“你这样说而已，”Gilbert抱着胳膊，“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不准备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就这样。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想我应该去寻找一下吞噬者的踪迹换悬赏了……”
“我也爱他，”Ezekiel忽然打断他，Gilbert抬头看到了一双坚定而深邃的眼睛，“Eli是我的弟弟，我不会让他陷入任何绝境。至少跟你相比，我是他真正的家人。”Gilbert不由得皱眉，然后耸肩表示自己信了，或者信不信都无所谓，然后转身。他似乎听见Ezekiel在他身后说：“我也没那么不喜欢你。”
还有一点，Ezekiel并不后悔他身边有一只小黑熊。
Eli休息了几日，主动要求帮忙保护Atticus，因为他被Ezekiel因人手不够而大发雷霆的场景吓到。或许是真的想加入SAFE。英雄游园会有许多好莱坞明星的人身安全需要保证，SAFE和警方加一起才几百人，围不住成千上万的狂热粉丝。与他们相比，城市英雄还是咖位小了点。
刚上中学时，Eli曾经把当时的城市英雄当做是偶像，不过后来他吸毒被抓了，换成了Atticus，而Atticus倒是不吸毒，他不过是名不副实而已。比如他宁愿把耐力训练的时间拿来练习摆造型，把练习摆造型的时间和健美教练聊巴拿马的美食。
另一位城市英雄——即便媒体总会先给她冠以Atticus的未婚妻、向导、搭档、未来孩子的母亲——Caroline大概才是真的值得这个头衔。她的异能是帮助Atticus提高攻击范围和命中率，以及快速治愈细小伤口。实话实说她配得上任何一个哨兵，甚至能超过SAFE中北区探员的平均值，可惜长得比较标志，只能站在电视机前卖麦片广告。
“Hey, man, what’s up!”Robin走过来用拳头轻轻捶了下Eli的肩膀，“他俩还在拍广告吗？模拟训练室已经开放了，赶紧让他们去训练吧。”
“你都沦落到当保姆了？”
“特殊时期更要加倍努力工作，再说了他们可是城市英雄！只要闭上眼睛就不会理想幻灭，”Robin吐了吐舌头，看到Atticus搂着Caroline的腰路过的时候立刻露出八颗牙齿，“真棒的广告，真棒！”
二十分钟后，Eli站在模拟训练室的门外，昏昏欲睡。无糖汽水没拿稳被他摔在地上，一声咣当，这才清醒过来。也许是过载的后遗症，他晃了晃脑袋，瞥一眼监控器——混蛋的，Atticus不见了！
最好是偷偷跑去泡吧而不是被什么会闪现的吞噬者从戒备森严的SAFE研究所的内部被人带走——哦，更混蛋，Caroline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