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运气真的很差劲。”解之渊沮丧道。
岳瑾咬牙切齿：“没事，我运气好。”
他抓着车保险杠，像个啄木鸟一样悬在车前面，而解之渊以最高速倒车逆行穿过数十只小型荒兽的包围圈，三角掉头后七扭八拐地冲到一只被扔在这里半死不活的大型荒兽身后，让岳瑾有机会回到车厢。
“你也来送菜了啊。”吴冽的声音从频道里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信号不太好。
“不少人都往这边来了。我们跑得快。”岳瑾压下过快的呼吸，骂骂咧咧，“我这是来救你的好吧。”
吴冽那边吵得人神共愤。“拉倒吧，你是跟着你对象来这儿气人的。”
解之渊回以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吴冽那边不知道怎么还能听见女生的说话声，岳瑾当然要问：“你搭档是谁？”
于是听见那边“你叫什么名字？”“西八你都他妈问我三遍了。我叫文玙。”“你他妈怎么还骂人呢。”“狗东西给我看路啊！”
解之渊，岳瑾：“……”
岳瑾：“你认识？”
解之渊：“女哨兵我基本都认识，都是相亲会上的老朋友了。”
岳瑾：“……结果呢？”
解之渊：“也有不少看不上我的。最后和女孩子在一起了。”
岳瑾：“……”
解之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觉得只要是哨兵和向导在一起就不算同性恋。虽然没什么必要，但是总觉得不太对劲。不过她们的头发一剪短，脸上涂迷彩的时候你也认不出来男女，我觉得她们决定结合的时候也没看男女。反正结合又不是真结婚。虽然我知道的结合的哨兵向导最后也都结婚了。”
岳瑾：“其实你没必要说这么多的。”
解之渊：“不好意思，我越紧张话越多。”
岳瑾：“你在紧张什么。”
解之渊：“我现在好像无论往哪儿开都是往荒兽堆里扎猛子。我运气不好。”
岳瑾：“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又不怪你——我运气好，虽然我们一直和荒兽碰面，但我都能打得过。”
终端响了，是目前的战况。解之渊给岳瑾看了，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他妈的。不用指望白塔给我放假了。它真的炸了。”解之渊骂。
“如果把这个母巢打碎，其实白塔还有救的。”岳瑾望天。
眼看着周围精神波动正在增加，解之渊痛苦面具地重新发动，果不其然又被包围了。这次他不能让岳瑾再下车，他体力和补给消耗太大，下车可能意味着再也上不来，太危险了。
“绕不出去。”岳瑾把手腕的绑带松了又紧，也有些紧张。
解之渊低声：“我冲过去。”
“它们可能会爬进来。”
“我会开启精神屏障。”
“精神屏障挡不住荒兽的爪牙。”
“我可以。”
“你的精神空间顶不住这么破坏！”
解之渊深呼吸着。这时候看不出来什么紧张了，变成了有点疯的兴致盎然。“我好歹也是s级精神力的向导，不是吃干饭的。”
岳瑾还有些担忧。但解之渊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带着强迫性控制的一句“趴下”出口，岳瑾条件反射俯下身，解之渊已经提到最高速，把自己的车狠狠摔进了荒兽的包围圈里。
岳瑾的担心不无道理。哨兵的攻击力强是肉体上的，而向导精神力屏障是强行以无定型的抵抗物质的，岳瑾几乎能听到解之渊那边传来玻璃破碎一般的声音。而前面荒兽仿佛无穷无尽，岳瑾放出的感知告诉他，周围地面甚至还在继续开裂。
“你感觉像不像，我们在被某个吞噬细胞溶解的病菌？”解之渊语气疯得堪称温柔，甚至还分出一只手继续按着岳瑾不让他起身。
岳瑾：“艹你的，解之渊你这是自杀吗？”
他抬不起头。他不可能去打破解之渊的控制，让他的精神更进一步受伤。他也不敢分散解之渊的注意力，平常很多的话都堵在嘴边出不来。好像一瞬间他就和解之渊的位置反过来了。平常自己插科打诨的时候解之渊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现在报复回来了。
“我觉得吧，你看地球就像一个人。一开始身体有益菌群正常工作，然后就混进来了人类这个不速之客的病毒。这个病原体繁殖的太快了，侵入细胞，感染，快速增殖，打破细胞膜，去侵染下一个健康细胞。然后机体免疫功能开始应答，吞噬细胞、淋巴细胞都开始工作，也就是地震、海啸、火山，开始大量消减人口。”
岳瑾闷闷的：“你这理论肯定没和别人说过。”
“说了我还能过政审吗？”解之渊一副轻松愉快的模样，“我还没说完呢。然后人类已经没的差不多了，但是剩下的一些太顽强了没办法，于是机体分泌了针对性的抗体，争取把病毒全部剿灭。同时巨噬细胞把被感染的那部分细胞残骸和还没有彻底破裂的细胞都吞掉，识别我们这点抗原，与时俱进地更新免疫球蛋白的空间结构，更高效地杀灭人类。”
解之渊：“我说完啦。是不是没听懂？”
岳瑾：“也不是听不懂。”
解之渊：“是啊，我听过去的老人讲，知识彻底断代了，现在的科技水平甚至还不到大灭亡前的十分之一，当年的人才没保留住，白塔教给我们的就更少了。”
解之渊：“所以你说我干嘛要对你讲这些呢？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和你扎堆冲进荒兽堆。今天之前我想不到我能见到这么刺激的一幕。看着这个母巢，我就觉得白塔像保不住了。”
岳瑾笑笑：“反正都跑不掉啦。今天我不来，明天它们就来找我。除非我抢过方向盘开车亡命天涯，一路向北不回头，去他妈的人类明天。”
“对啊。”解之渊锁住方向盘，也把头低了下来。他们俩这个姿势有点搞笑，像上课时候偷偷把头伸到课桌底下掩耳盗铃玩手机，或者小情侣同桌头顶着书桌堂偷偷对视。“我去找死，你是自愿跟随的。不过好在呢……”
他撑着车座，去亲吻岳瑾。岳瑾头一次没主动迎合解之渊，显得很生气。解之渊也不意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车在猛然脱离阻力的一瞬间飞了起来，跨过裂缝之中最细的一道，落在了裂缝对面，同时身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声，引擎烧坏了，落地侧的两个轮子也彻底爆裂，平地惊雷。
“z04540119号列车的终点站到了，请乘客有序下车。”解之渊弹开副驾驶车门做了个欢迎的手势，向岳瑾展示自己身上毫发无伤，完美通关。
岳瑾没动。解之渊催促：“下车啊。”
“你不下车我就生气了啊，我好不容易给你送过来的。”解之渊解开战术背心的按扣，从怀里掏出来一包烟，又给岳瑾展示了一下手里的打火机，慢慢地点了一根拿在手里。
“我不抽烟。你也说过你不抽。”
“这个时候你问我抽烟？”解之渊笑了。“我还在乎那点尼古丁吗？”
“我等你，我会把这包抽完。”解之渊摇了摇手里的烟，脸在红色的火光里明灭不定，“你要是早点回来，我就分你一根。”
“闻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冲得要死。”岳瑾说。
“那你更得快点回来让我少抽几根。”解之渊把烟叼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去吧，这儿还算安全，我继续龟壳战术，死不了。”
岳瑾走下了车。脚下被翻开的土石压着原本茂盛的野草，走起来发出沙沙的响声。他回头时还有一个火红正在呼吸的亮点，岳瑾用力眨眨眼睛，向着最危险的地方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