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二点，穆沐想到明天上午还有大课，准备还是早点睡。就在放下手机的时候，突然跳出一条通知，他收到了殷唯清的信息。
亲亲：宝贝，睡了吗？
爻未：？
亲亲：我在你楼下。
穆沐一瞬间就清醒了。
爻未：现在吗？
亲亲：不妥。
亲亲：我现在撤回来得及吗？
亲亲：哦，超时了。
爻未：发生什么了吗？
亲亲：没什么，出来散步。想你了，祝你晚安。
爻未：我要是个妹子，现在可能已经报警了。
亲亲：？
爻未：你这样好像变态跟踪狂噢。
亲亲：……[]
穆沐披上薄外套，轻手轻脚下了床。他推开阳台的门，被初冬的晚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从四楼的阳台看下去，树影下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
爻未：保安会巡逻的。
爻未：这栋楼的草坪后面有个窗子，我下去接你？
亲亲：好啊。
“小沐，你在干什么？”时间不算太晚，容净并没有睡着，他打开了床前灯，出声问道。
“抱歉，吵醒你了吗？”穆沐拢着外套关了阳台门，回到房间里，“我……”
一阵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穆沐低头看手机，来电显示是阿悟。这两人今晚是怎么回事？
“阿悟？”穆沐抱歉地向容净眨眨眼，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却是殷唯清的声音：“小沐，是我，我担心你不接陌生电话就用了阿悟的手机。你现在在宿舍吗？”
“什么？”穆沐愣了两秒，这个人刚刚不是在楼下吗？等等，不对……
“小沐，怎么了？你在宿舍了吗？”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隐隐的担忧。
“我没事，你稍等一下。”穆沐退出通话界面，打开了微信。他和殷唯清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前天晚上，亲亲说“晚安，好梦”。
穆沐像是再次被夜风吹醒了，他打了个哆嗦，一阵心悸。
“小沐？我现在去找你好吗？”
“殷唯清，你听我说……”穆沐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我刚刚在微信上和你聊天，你说，你已经在我楼下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殷唯清问：“你没做什么吧？”
“我差点要下楼去开窗，让你进来了……”穆沐有些艰难地说，“可是，可是我现在不知道你们谁才是真的。”
殷唯清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穆沐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冷的声音。
“我现在和阿悟去你们学校，你就好好在宿舍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不要开门。我给你的百邪符你可有佩在身上？”
穆沐这才想起来，他把那张符忘在了外套口袋里：“……在外套口袋里。”
殷唯清轻轻叹了口气：“你啊……你去盛一杯水，把百邪符放在上面，记得不要让符纸沾到水了。”
“嗯嗯，什么水都行吗？然后呢？”穆沐小心问道。
“放着就行，百邪符行水令，犯人者斩之。然后，你去好好睡一觉，天亮了以后才能开门知道吗？”殷唯清叮嘱道。
“那你们……”
殷唯清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和缓了下来，只是问他：“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穆沐沉默了几秒，也笑道：“我带你们去食堂喝粥吧。”
“好，”殷唯清说，“去睡吧，晚安。”
“晚安。”
穆沐挂了电话，抬头发现容净还在床上看着他。
“抱歉，小净，我好像总是在惹麻烦。”他揉了揉脸，苦笑。
容净摇摇头，温声说：“把门锁扣上吧，柜子里还有没开封的矿泉水。”
“我是不是该去换一间单人宿舍？”穆沐去开柜子找水。
容净哼了一声，故意玩笑道：“等你读博吧，到时候就有了。”
穆沐也配合地笑了一声，心里暗自把离校住宿放到了计划清单上。
*
“不管是谁干的，他现在可以准备死了。”殷唯清摘下蓝牙耳机，单方面宣布道。
林庆悟不想理会这个变得莫名浮夸的老友，可能恋爱会使人失智。他思考道：“对方应该发现拿错头发了，他去找小沐作什么？”
“雇主回去的一魂有损，他或许只是试探，不然就不会只是引小沐出去了。”
林庆悟有些担心道：“莫哥的单子里死了两个人，这人究竟想做什么？只是学艺不精吗？我可没听说过桃花降会死人……”
“或许本来就不是桃花降，他用的可是剪纸人。”
林庆悟看着车窗外的浮光掠影，自言自语道：“也是，国内基本没有降师了。”
林庆悟师从茅山，一直有传言降术是宋末元初时出自茅山。
百年前战乱，道观.经典多被战火波及焚毁，各派嫡系许多也在时代的洪流中死生不知。好不容易撑到战乱结束，道观尚未重建.道法尚无人继承，又是一阵打砸。从此道门凋敝，只剩下了几处名山道场撑起门面。
好几十年，道法式微，民间巫术却没有断绝。随着国门开放，道释中人悚然一惊，降术竟早已风靡东南亚港澳台。药降.蛊降还可以说是南方和当地的民间巫术演化而成，但是自从有道长被请去富商家里见识了眼熟的.九死一生的鬼降和阴煞降后，只能一声叹息。怎么这玩意居然还传承下来了？
这算什么事？茅山道士们挠头，真的和我们无关啊！
幸好俩人还留着之前校方给的通行证，才能在半夜进了X大校区。
走到穆沐的宿舍楼前，这里一片安静祥和，连只野猫都没有。然后，他们遇到了校园巡查的保安。
“你们是谁？”中年男人举着手电，穿着保安制服，模样还算精神，但语气有些慌张。
林庆悟拿出校方给的工作证：“我们是生活老师，这栋楼里学生起矛盾纠纷了，他们班辅导员让我们来看看。”
生活老师，是X大的心理疏导老师，专管校园纠纷。
说着，林庆悟还装模作样看了看时间：“本来约好在宿舍区门口等他的，结果他自己还没到，我们只好先进来了，听说都打破鼻子了。”
深夜子时对古人来说算晚，对现代人可不算。X大没有强制熄灯制度，放眼看去每栋宿舍楼都还星星点点亮着灯。
保安皱眉：“哪栋楼打架了？”
殷唯清也把手里的工作证递给保安看了看：“大哥，你刚才都在这附近吗？有听到这栋楼有什么吵闹吗，就是这栋32号楼，那个刘老师和我们说是四楼。”
保安见两人手上证件没问题，讲话也有条有理，稍稍放下戒备：“我没听到什么吵闹声，倒是……”
他迟疑了一下，又用手电照了照两张工作证才说：“林老师.殷老师，不是我说，这里有点奇怪。我刚刚绕了半天没拐过这里，鬼打墙似的……”
殷唯清和林庆悟对视了一眼。
那保安搓搓手臂，还在嘀咕：“唉，说了估计也没人信。你们待会儿去32号楼摁门铃要摁久一点，那楼的楼管老张晚上睡得可熟了。”
“好，谢谢大哥，您忙去吧。”林庆悟对他挥挥手。
见保安走远了，林庆悟才掏出罗盘。他抬头看向天空，冬季夜空的参宿三星与天狼星十分明亮。他由此辨了一眼方位，低头对应罗盘，查看此处的七关。
殷唯清倒没有那么麻烦，他轻轻捻了一枚阴沉木珠，低喝一声：“去吧。”
“怎么样？”殷唯清抬头又看了看穆沐的宿舍，才问林庆悟。
茅山术中的七关与北斗七星相应，此时天上只能见参宿和天狼，林庆悟好一通算才对着罗盘找到了方位。
殷家御鬼，看起来是旁门左道之流，但祖上也是道门出身，许多家传均出自符箓派。认真说来，他与林庆悟一样，是主领三山符箓的正一道后裔。
殷唯清看了一眼指针乱颤的罗盘，心中有了计较。
林庆悟深吸了口气：“等一下，我走一遍罡步再看。”
殷唯清：“不会有什么区别。”
此处小七关内生气流动突然如此紊乱，必然是遇到了鬼降。
“汪！”一道黑影回到了殷唯清身边。
殷唯清伸手，从犬鬼嘴里接过一张剪纸人。这张纸人并不像之前那般粗糙随意，而是用了一张细密的熟宣，摸起来如同白缯。借着灯光，殷唯清看清了上面的纹路，不禁一愣。
犬鬼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呜呜叫着，拱了拱他的膝盖。
“真的是鬼降，这个降师都能做到鬼降了，他还接桃花降生意！还出事！究竟在搞什么啊？”林庆悟聚气又走了一遍罡步，正是印证殷唯清的话，罗盘指针揭示了这里刚刚有不正常的生气紊乱。
“你在看什么？”他见殷唯清呆立在路灯下，不禁凑了过去。
只见昏暗的路灯下，白色的剪纸人上是一排反写的奇怪文字。
林庆悟皱眉，只觉得一股凉意窜上了脊背：“殄文？”
殄文，也称鬼书，是传说中水族鬼师沟通鬼神的文字。阴阳不通，有说人鬼是无法对话的，需要通过殄文，或是鬼借人身。
但其实大部分时候是因为失去肉体的阴魂已经丧失了记忆与神志，他们单方面失去了沟通的可能。若是新死的游灵.执念深重的阴魂，或者已重启灵智的鬼怪，其实都是可以对话的。
水族的巫师或许需要通过殄文来与鬼神沟通，但道门中人不用，他们开了慧眼就能见阴阳，上书符箓就能请五雷。
不过殄文确实也还有别的用法。
无需沟通，直接用来役鬼。
“如我亲至。”殷唯清读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参宿三星是指参宿一.参宿二和参宿三，是冬季最显眼的猎户座的腰带。
殄文这里私设如山，满口胡言。
降术的说法借鉴了鬼降.阴煞降等出自茅山术的设定，这个说法具体我也不知怎么兴起的，可能是因为茅山后裔。
本文夹杂私设.微考据和一些约定俗称的设定，请勿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