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并刀如水>第101章 恍惚隙中驹100

  一直到傍晚,世宝钱庄的人才将消息送到叶听雪的落脚处。拢共十几封信,里面密密麻麻地写了最近江湖上的大小事情,这是叶听雪早上托人打探的消息。

  取信回来的路上,他都走得慢吞吞的,全是因为刚刚被柳催又折腾狠了,腰身酸胀,两腿发软,内里不堪之处好像还填着那个恐怖的丑东西。叶听雪推门而入时发现柳催已经穿戴齐整,只是还坐在床边没有动身离开。

  “不是要走了吗?”叶听雪有点惊讶。

  他靠在门边没有动,两个人如此对视,看得叶听雪不自觉带出一点笑意。这人笑起来很好看,被浓情染红的眼尾很艳丽,原本是个雪一样凛冽的人,却会为柳催一个人化成温柔春水。

  “再等等……我不想走。”柳催见他没动,便自己起身走到他那里。离得越是近,便觉得他越是动人,心被叶听雪扯得混乱疼痛,莫名又带起卑劣不堪的欲念。

  叶听雪主动凑过来亲他,揽着他的脖子,手指夹着几封信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他后背。

  这吻很缠绵,此刻的时间都被停滞和遗忘,慢得不可思议。但他们谁都知道这是多么短促的一个吻,叶听雪怕自己沉迷,很快就将自己抽身离开。

  但柳催将他拉了回去,也不是继续接吻,只是抱着他说疯话。

  柳催要走,八方同盟的人已经追着他来了。柳催的计划是把人引开,引到他心仪的位置上,再做布置。叶听雪听他筹谋,遗憾不能和他一道,他要暂时留在这里等待苏梦浮。

  “我不能带你走吗?不想和你分开,阿雪有一刻不在我身边,我就很煎熬。”柳催将人推着,一直把叶听雪推到门板上面,恨不能将他吃干抹净。

  他向叶听雪的索取还不够,他想要更多更多,满心恶劣道:“我把你杀了,喝干你的血,吃净你的肉,剩那副骨头留着在我身边,就一直在我身边。”

  “好吓人啊。”叶听雪听着没忍住笑了,他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而说:“晚夜天寒,路上仔细着别磕坏我的心肝。”

  他动了动,牵动衣衫簌簌作响。柳催的手被他抓住了,贴在自己的心口上:“这里放着你,待这边事了我就去找你,很快很快。”

  柳催在他唇上咬了一下,不轻也不重,勾得叶听雪气息渐渐变乱,险些又要情不自禁。

  他终于走了,叶听雪在窗边坐到一直到看不见那个人的影子。今晚没有下雪,只有风更冷一些,他坐了很久才感受到凉意。

  房间空荡寂静,只剩他一个人,还真是不习惯啊,叶听雪心中感慨。

  托世宝钱庄调查的东西不少,虽然费了些功夫,但是他们送来的消息都很细致。叶听雪将纸页上的字通读下来,越看神色便越发凝重。

  从天官岩出来后不久,承天府的人很快就到了。

  系阿芙蓉的缘故,叶听雪知道这事跟袒菩教脱不了干系。绮琴扮做恶鬼“徐乱”,这暴行推诿到了柳催以及他身后的黄泉府身上。而绮琴又和义气帮的孔莲牵扯在一起,连带着衢山剑宗的人也被此事纠缠。

  绮琴寻仇,原本是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却因牵扯多方关系而变得复杂。叶听雪好奇承天府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他一早知道承天府对袒菩教态度可疑,关系暧昧,在绮琴这事情上极有可能会偏袒包庇。

  可阿芙蓉是禁药,当时衢山剑宗的人也在场,这般祸乱心神的东西霍近英不可能不明白。剑宗的人如果对此事挖根掘底,承天府又该如何动作?

  是否还将此事遮掩,全然不顾剑宗脸面?

  叶听雪仔细盯着纸上文字,承天府果然在阿芙蓉这事情上模糊了,矛头引到了那个疯乞丐孔莲身上。

  因为孔莲的缘故,义气帮也派人来到了天官岩。义气帮似乎并不在意孔莲死活,将自己与这疯子划清了界限,只是他们和剑宗生有嫌隙,闹得并不愉快。

  虽不明说,但叶听雪已经推断出承天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绮琴还是被打成了“徐乱”,这事和黄泉府有关已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他和柳催在那里也暴露过行踪,难免又成了黄泉府的“罪证”之一。

  可是义气帮的人却不相信红衣鬼主当时真的出现在王家府邸,至于是真不相信还是假不相信,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衢山剑宗的说辞也有漏洞,在这乱糟糟的一堆事情里,霍近英此人的名字一直没有被提及。

  衢山剑宗一行人刻意隐瞒了他们那位大师兄的消息。

  到最后,罪名推给了从不发声反应的黄泉府。至于孔莲,衢山剑宗和义气帮为了这个人再起争端,双方已经约定好要在衢山地界之内的黄羊城举行江湖公辩大会。

  果然是越闹越乱,叶听雪感觉这些宗门流派之间的矛盾演变得越发激烈,牵扯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柳催想要的局面是这样的吗?

  叶听雪心中思虑,将这信纸给放下了,看柳催那副样子 就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

  次日大早叶听雪又去了一趟世宝钱庄,这回是东家亲自过来接待。叶听雪看他眉中带有忧虑神色,心里一跳,预感接下来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那东家叹了口气说:“我家主人和其他人分散以后,来此途中行踪忽然消失,暂时不知下落如何。”

  世宝钱庄驯养了一批鸽子用以联络消息,今天早上飞回来了一只,停落之后不久就断气死去。这只鸽子身上有几块地方的羽毛都秃了,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明显的伤口,他们怀疑这鸽子是被毒死的的。

  飞回来之后才毒发身亡,这明显是一个警示和威胁。

  “鸽子身上可曾有找到纸条?”叶听雪问着,那人应声从怀里取出一张小小的纸片。

  这是一张沾了血的碎纸,血迹将它染透,其上只有寥寥几个文字,看不分明。他说:“系在足上带回了,是主人的笔迹,不过为人所毁。”

  叶听雪心中发寒:“是给鸽子下毒的那个人。”

  纸上有血,如果这是苏梦浮的血,那她很可能受了伤,情况不明,但应该不是很好。她双腿本就有着旧伤,天寒地冻不会让那两条残腿好过多少。她如今不用剑,一身功夫却仍胜江湖上绝大多数人,若是腿疾发作行动不便,必然不好脱困。

  “上一次来信的时说已经到了沣镇,但那已是五天以前。五天的行程下来,现在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东家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没有想打事情会便成这样。

  叶听雪盯着那张带血的碎纸,沉思良久,忽然说:“那只死掉的鸽子还在吗?我想去看看。”

  鸽子还在后院的木桶里,这只鸟的尸体已经很僵硬了,灰白色的羽毛脏兮兮的,看着很是凄惨可怜。鸟的眼睛还睁着,圆目混沌,颇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东家差人给叶听雪送了一只夹炭火的长钳子过去,叶听雪道了谢,以此物来拨动鸟尸。

  确实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是掉了几处毛,说明这鸟不是从天上被射下来的。极有可能是苏梦浮决定用鸽子传信的时候发生变故,被人捉住了。

  鸽子挣扎过,所以羽毛凌乱,又沾了许多灰尘。叶听雪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用这物在鸽子的翅膀和腹部反复擦拭,洁白的帕子上瞬间就沾染上许多细小的黑色颗粒。

  看叶听雪仔细盯着那张帕子,东家不解地说:“这泥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不是泥,是煤灰。”叶听雪将上头那些黑色颗粒抖落下来,帕子上还有一层灰色的粉末。他问道;“沣镇附近有没有煤矿之类的地方?我猜鸽子可能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煤矿?沣镇倒是有许多家木炭厂,矿山么……似乎在八里坡有个小矿山,不过十几年前就荒废了,那段路也没人去,怎会是那里?”

  叶听雪已经收拾起身“借我匹马,我亲自去看看再说。”

  沣镇离这得不远,叶听雪没打算去沣镇,而是按着指示直奔八里坡。虽说这地方叫坡,可山也不算小,地势还十分的崎岖。

  矿山早已荒废,山上的草木不丰,暴露出的山石沾染了未化的白雪,显得更加萧索。这地方实在太大了,苏梦浮能在哪里?叶听雪牵着马转了很久很久,并没有从这地方感到其他人的动静。

  他往更深处走,废弃的矿道上堆叠着山石,夏日的暴雨将这些石头带到这里,雨水能走,石头却留了下来。

  地上没有煤石,散落在外头的一早就被人给捡走了。那只鸽子既然能蹭了一身煤灰,那说明它所在的地方至少是有煤石的。

  再往里走就要进矿洞,叶听雪不敢呼唤苏梦浮的名字,如果苏梦浮真的被人困住,那么他惹出来的动静必然打草惊蛇。

  叶听雪摸不准这情况,还是觉得自己谨慎行事为好。这念头刚刚萌生,他就感觉到有一丝危险的气息,下一刻脚下土地便开始震震不止。

  山石抖落,灰砾大片大片地从洞壁掉了下来。叶听雪感觉里头有异状,当即就退开正欲往外奔去。他还没有跑出去,面前就袭来杀气腾腾的一物。

  风楼出鞘,一剑将那东西给斩开。叶听雪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不大不小的圆圆一粒,分量却一点都不轻,震得他握剑的手臂狠狠一麻。

  那东西掉在地上,也根本不止一粒,这物又从四面八方朝他击来。

  不知道是什么诡异的东西,一个比一个重,叶听雪身法不俗,巧妙将其避开。这东西飞出来的方向也不见得有人,他寻不到,终于感觉到有另一人的气息潜伏在这里。

  钢铁般的石头打砸在矿道上,这幽深荒废的隧道不堪其扰,已有倾塌的趋势。

  叶听雪眸光凛凛,沉声道:“装神弄鬼,为何不敢出来相见?”

  那人收敛气息,加之铁石干扰,隧道摇晃,杂声四起,再如何仔细也不能分辨出那点微弱气息究竟出自哪里。

  叶听雪决定赌一把,风楼斩向一粒铁石,忽又将剑刃改变,银光流转,剑气荡开如雪浪推岸。隧道被剑气冲撞,不堪重负,连带着周遭地界都开始震颤不停。

  动乱之中,他听见丝线崩断发出的轻响。叶听雪不再多留,提剑朝着声起之处追击而去。

  一根腐朽而断裂的死木,并压着几块苍苔巨石,剑鸣一声,危机悄然而落。那人敏锐察觉到杀机,金丝扯着巨石飞散,交错间绞断了那根巨大的死木。

  这线锋利至极,叶听雪一剑受阻,金丝绕在风楼上,他正欲改换招式,但金丝更快。叶听雪的剑再也进不了一分,他只消一动,便会扯动大石跟巨木。

  叶听雪收停了手,风楼剑面缓缓爬过来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在寒冷冬日它也不曾休眠,只是懒洋洋地,一副倦怠模样。

  它朝叶听雪吐着信子,然后就对另一个方向支起身体。叶听雪猛地回头,只看见一只杏粉色的袖子从他眼前晃过。

  那人用水烟枪敲了敲风楼,疑惑道说:“怎么又是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