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并刀如水>第93章 恍惚隙中驹93

  手被柳催握着出了一剑,叶听雪看得分明,看着这剑很奇怪。柳催没练过剑,出手使剑就如同长刀劈砍,完全不在意这剑是否会折。

  他没有动用阎王令的内力,单凭蛮力把人击飞出去。

  “徐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狠狠砸到那口棺材上,将木板砸得粉碎,一片凌乱狼藉里掉出了许多碎肉。她咳嗽不止,大口大口地呕出鲜血。心中恨意难平,于是泄愤似的抓起那堆血肉填进肚里。

  “我不怕的。”叶听雪终于收回紊乱的心思,压抑住心口抽起的阵阵剧痛,他感觉阿芙蓉的香气在逐渐消散。

  冬风悄悄而至,寒意凛冽,冲开满庭诡异香气。飞絮一样的雪从天上飘落下来,这点雪太脆弱了,未及落地,自空中就开始化开,只给此间多添一分寒冷。

  香气愈发寡淡,“徐乱”只能十分勉强地从那堆碎肉里嗅着那点味道。不,不应该,她把自己抹了满脸脏血,愤恨地捶打着这口破棺材。

  叶听雪站定下来,抽出风楼后并将剑鞘交给了柳催。他看着柳催轻声说:“就是心乱了些,还好有你在。”

  柳催看他那副样子,忽然很想吻他,到底是按捺住了。这不是一个好的地点,也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婆娑经》,她练得也没比赵睢好去多少,不足为惧。”柳催退到一边,眼中只有叶听雪,没有别的一分一毫,“我信阿雪,和这天底下最好的剑。”

  潇湘一剑斩破泠泠月色,吹乱飞雪,快得让人只看得见辉光,看不见影子。

  “徐乱”把嘴里的碎肉吐了出来,她噎得两眼发白,本能地躬身去避开那道剑锋。可叶听雪直追她而去,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早已经在心里猜得清清楚楚。

  两眼模糊,“徐乱”只见得一点白色还未落到地上,长剑就破开风雪朝她袭来。

  这剑刺过掌心,直对心口去。“徐乱”整个人被剑气压着后退,那只被剑洞穿的手似乎察觉不到疼痛,反而去抓着叶听雪的那把剑。任这把不俗之兵绞烂丧衣的袖子,割烂她手臂丑陋的肌肤,也毫不在乎。

  她提功运气狠狠打出一掌,造化千千手凝起一阵骇人真气,指掌翻动,具做佛手印。

  那只手几乎瞬间就到了叶听雪面前,这是宣法印。可惜“徐乱”对真法经文只是草草通读,不解其意,这些手势也只凭借记忆仿照动作,因此发不出这招威力的一半。

  何况,失去香气的控制,她的精神狂乱几近崩溃。

  “去死!去死!”她大喊道,宣法印破,手上改施大悲佛手印,面上却是癫狂入魔相。

  药物速成的功法和内力,底子根基都很浅薄,只重在凶猛强悍,让一个没练过武功的人也能拥有这种内功。可愈是凶煞强悍的内功,所需代价便愈是沉重。

  “徐乱”扭曲的面孔堆上诡异血色,她的经脉并不能很好地将暴乱的内功容纳,很快就到了极限。

  眼耳口鼻都往外溢血,张嘴能见满口红牙:“谁都拦不住我……”

  “如果不拦,你要去哪里?”

  她听见了一声十分浅淡的叹息,就在月光照过她的那一瞬,轻浅得让人根本捉不住这一声。“徐乱”感觉手只是慢了一刻,她的内力就开始崩塌溃散。两手失力,佛手印顿时破开,再也无法聚起。

  剑影飘掠而过,已至身后,“徐乱”凭借本能回头看他。叶听雪问她:“这香能让你不痛吗?”

  她有一瞬间迷茫,叶听雪已经把剑放下了,又向她问:“这香能让你不恨吗?”

  叶听雪看着这个可怜又可悲的人,她眼中有极其深重的迷茫。婆娑道法已破,妄执灵香皆散,“徐乱”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所有的经脉都破裂了,这苦楚从她的肉身流向她的魂魄。

  她怎么不痛,她怎么不恨?

  “我看不见菩萨了,这世上真的有菩萨吗?”她抬起自己的手,那只被剑洞穿的手掌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五指颤颤巍巍地连在掌上,只靠浅浅的一层皮肉连接。

  “徐乱”伸出这只血肉模糊的手,机械地往前探出去,可惜什么也摸不到,连那柄剑她也碰不到。

  她神色怔然,麻木地说着:“不见如来明灯,前路难看清,不见菩萨引路,苦海莫能渡。尘缘不能轻易抛,恩仇不敢轻易放,难怪我不得解脱。”

  “徐乱”张开嘴,肺腑上涌的血气再也咽不下去,顺着喉管流出来。叶听雪看着这个佝偻瘦弱的人影扑到下来,当即上前扶住了她,这个人的生气在渐渐断绝。

  “阿雪!”柳催见此情景,当即朝他丢了一个瓷瓶,叶听雪伸手接过,从里头倒了一枚冷息丹出来。

  他将药塞进这个自绝生路的人的嘴里,“徐乱”神情很恍惚,对于自己还没有死这件事感到有些疑惑。

  叶听雪道:“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样的解脱,但你还不能死,我要知道你手上的药从哪里来的。”

  “徐乱”没理他,伸手想要掐住叶听雪的脖颈,但被一粒小石子把手打偏了,手砸落在地,彻底没了知觉。

  她躺在地上,落雪化在眼睛里,冷得她的脸僵硬木然:“絮雪……软香馆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在哪里我还能活,为什么?”

  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一整个华丽庄园全部烧毁了。她连逃也来不及,浑身上下全被火燎过,本该是死在那场大火里的,但她居然诡异地活了下来。

  “就是有神仙救我吧……他知道我有恨,未了之因果加诸苦身,困在俗世中,我才不得解脱。”她絮絮叨叨地念着,脸色越发苍白,“我都把他们杀了,还要再死什么人,我才能解脱?”

  干枯的眼睛里流出红色的泪水,她的语气很酸涩。她闻不到那种令她能短暂遗忘痛苦的香气,于是旧情旧景翻涌而上,一遍一遍折磨着她的内心。

  春芽家中薄田一亩,这田地养四六口人,却在某天被人抢夺了去。

  春芽爹爹跑去了府衙,却被兵痞子打了一顿,折了很多根骨头,撑不到回家就断了气。

  春芽家里捐不出钱,官兵的刀上照着他们的命,她被卖出了,然后她自己都忘记她去了哪里。

  “我要变成恶鬼,把这些人全都吃掉,挖了他的心肝,掏了脾脏,哈哈哈。”她越笑,眼泪就留得越多,那张本就模糊的脸,如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很恐怖,看着又跟可悲。

  叶听雪垂眸看着她:“所以你扮作了‘徐乱’。”

  她很迷茫:“我不是徐乱吗?他说我就是徐乱。”

  叶听雪正想问这个“他”是谁,身后就传来不轻的动静,凌乱的水声,和拳拳到肉的响动。

  孔莲忽然暴起,他身边的霍近英没有反应过来,当胸被人狠拍一掌后跌到了池子边上。这个疯乞丐将一头湿漉漉又脏兮兮的头发往后一捋,十分阴鸷地朝柳催他们看了过去。

  软剑跟游蛇一样从水中窜出,就要往孔莲的勃颈上绞过去,四溅的水花绽开片片晶莹光点,混着微薄的乱雪,成就一派凌乱景象。

  太岳剑原是重剑,但霍近英不用,他使的是软剑。软剑灵巧有余而气势不足,孔莲伸手就捏住薄薄的剑刃,冲霍近英说:“休来碍事!”

  他出手很快很快,在霍玉蝉声声惊呼中,和霍近英交手过了数十招。化功散对他似乎并不起作用,霍近英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但他现在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能遏制孔莲了。

  和霍近英交手这片刻,他就认出了这是太岳剑的路数。太岳剑,太岳剑,孔莲细想这剑招,不由得勃然大怒。他决意不再留手,所出每招每式皆是杀意横生。

  “先把你杀了,再去问回我的药。”孔莲大笑道,软剑绕着他的手掌缠了两圈,霍近英竭力往外横拉,锋利剑刃却没能削断他的手。

  霍近英此前被孔莲骤然出手一掌震伤心脉,又被香味冲撞得气血紊乱,和他交手竟是落了下风。这把软剑即使出了排山倒海的剑招,也仍显得单薄苍白,远不如重剑那样的气势。

  他丝毫不惧,一个毛头小子拿的太岳剑,有什么可怕的?孔莲这么想着,立即抓住了霍近英撤步时,露出的那丁点儿破绽。

  “去死。”孔莲眼神冰冷,一掌朝他心口拍了过去。霍近英睁大双眼,水冷体寒,他有些失温,感觉这时候动作万分困难。

  软剑抵住着一掌,那股大力逼得霍近英连连后退,他后背几乎抵在池壁上,那只手只差分毫就能刺进到霍近英的心口。剧烈震动让他肺腑脏器都狠狠一颤,痛得无法

  “你为什么……为什么……”霍近英艰难道,他咬着牙,把孔莲那只手生生给掰开。

  手腕折了,孔莲也不在意,他敏锐察觉到背后袭来冷风,十分干脆地把霍近英给撇下来。他看着那个平平无奇的人,然后拔掉刺进肩胛中分一把小小飞刀。

  他把刀尖上自己的血给舔干净了,霍近英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脏兮兮的面上已经不见来时的混乱迷茫。孔莲依旧是癫狂的,但他目光阴凉有如实质。

  “剑宗的人啊,来一个我恨一个。你们这些人比我还肮脏,比我还不堪,比我还该死!”孔莲用那柄小刀格着霍近英掸过来的软剑,手上一错,小刀从霍近英面前落了下来。

  孔莲的另一只手接住了小刀,出手如同疾电,将这小刀往霍近英咽喉处划过去。

  刀口离霍近英的皮肉只差分毫,却再进不得。孔莲低头看着腕上紧紧缠住的那道鞭子,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他注视着那个面貌平凡的年轻人,舔了舔牙上沾染的血腥气味。

  “你送我刀,难道不是让我杀了他吗?”

  柳催把鞭子一拽,鞭稍倏地离开了那只手腕,转而缠上了孔莲的脖颈。孔莲伸手一扯,但是根本扯不动这鞭子。那鞭子狠狠往后将他带着,几乎要勒死他。

  孔莲踏过足下寒冷池水,整个人被狼狈地甩上了岸。

  “蠢人就不要随便揣测他人的心思了,怎么从那药里醒了,脑子也还是坏的?”柳催语气很冷淡,他把鞭子收了回来,瞧着上头那团污渍十分嫌恶。

  “脑子……怎么才算好?又怎么样才算坏?”孔莲歪着脑袋看着他,这个年轻人身上再也闻不到一点阿芙蓉的香气了,孔莲很快便对此人失去兴致。

  他丝毫不想理会柳催,转而去了另一个方向,柳催再度向他出手也浑然不觉。

  原本睡着活人的棺材已经一片狼藉,只有那个方向才有一点香气。骤起的寒风将这味道全部吹散,孔莲很惆怅,他现在找不到他的幻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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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昨天拜读本文,看了十几章发微信来问我柳催是不是不行,都是就做一两次。

  我:你别质疑他,是我没本事🥺养胃的人不配搞凰(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