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并刀如水>第65章 天涯65

  叶听雪刚刚被柳催灌了一大碗姜汤,嘴里是一种既辣又甜的奇怪味道,呛得他咳嗽出了眼泪。柳催把他眼角那盈盈点点的泪给抹了,问他:“是不是你煮的那碗比较好喝?”

  “别提,你别提。”叶听雪有些难受,把碗给推走了,还是决定讲正事:“我是来见赵睢的,他人呢?”

  柳催赶了这么久路,坐在椅子上歇了还没一刻钟就被叶听雪推搡起来,叶听雪看着他,神情十分认真:“你最好对得起我。”

  赵睢在潇水镇的时候就被柳催找到了,甚至在叶听雪跟他提及这件事之前。

  永源客栈里其实一直都有柳催的人守着,也只有那次他犯病,紧急让那些人带着他离开之后,永源客栈的人才少了,也才给了潇水山庄的人机会把陆鸣云和陆驹带走。

  陆驹的事情柳催也是过后不就就查的一清二楚,动手的是赵睢。

  赵睢易容成叶听雪的样子,是袒菩教要借叶听雪的身份来制造一些变故,还是在问剑大会上闹事。

  柳催的目的也是闹事,但他看着那人顶着叶听雪的脸出去就觉得厌烦,直接把赵睢给抓了。

  赵睢被连夜送出了潇水镇,再一路送到了荆西府。从潇水山庄出来的时候叶听雪就问过赵睢在哪,柳催告诉他不在潇水镇的时候,叶听雪气得吐出了一口血,几乎就要拿剑把柳催捅个对穿。

  “阿雪,他是个疯子。”柳催在门外拉住了叶听雪的手,其实并不想让叶听雪去看他。

  叶听雪顿了顿,柳催还在勾他手指玩,他神色不变地说:“柳催,你也没好到哪去。”

  他忽然就不想谈这个话题了,拉着叶听雪推门而进。进门就见赵睢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他浑身都是伤,衣服被血和汗浸湿粘在皮肉伤。

  那双灰白色的眼睛被光照得睁不开,等了一会儿,发现落下来的不是鞭子,赵睢还有些意外。

  赵睢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多久,十天?还是半个月?他记不清楚了。

  这里是边疆,他能闻出那股熟悉的风沙的味道。西北这里才几座城啊,沦陷了五座,只剩荆西府了。

  他是在荆西府吗?赵睢心中有了猜测,很快又开始设想从荆西府出关,到新曷支路程不长,只要回到教中,就能摆脱这些人了……

  赵睢心里生气一点希望,闭眼开始调息,想以内力震开手上缠着的绳索。

  但这是泡了一种草木汁液的绳子,其韧性远超寻常绳索。赵睢的皮肉都快被绳子给割开了,却还是没能解开这条绳索。

  柳催给叶听雪拉了一张椅子,就坐在赵睢的对面。赵睢的重重假面被摘了下来,露出那一张苍白到过分的脸孔,五官平凡到可以看出无数人的痕迹,唯一不同的是那对灰白色的眼珠。

  叶听雪没认出他,他对赵睢的印象很模糊,当年白鱼口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他不明白赵睢为什么会一直记得他。

  “赵睢?”叶听雪叫了他一声。

  赵睢倏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坐了一个穿着素色衣衫的年轻人,长得好像仙人。

  他照着这张脸做过面具,赵睢发现无论怎么样捏造,都无法复原叶听雪的万分之一。

  真特别,因为那是叶听雪。

  他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发了狂似的要冲向叶听雪。绳索捆住赵睢,剧烈地挣动扯开了他的伤口,他大喊道:“叶听雪!叶听雪!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柳催快步走过去一脚把他踹回了地上,赵睢后背狠狠撞到了墙上,吐出一口黑血。

  “是你在萍州假扮我师父的?”叶听雪眯着眼睛,他心中有恨,平静的脸色下蕴藏风暴,叶听雪仔细等着他回话。

  赵睢脑子转的很快,他癫狂地笑了笑:“要我告诉你?你跪在我前面给我吹箫,我就考虑告……”

  他的头被人打得偏,嘴里飞出去两颗带血的牙齿。叶听雪闭上眼睛不想去看他,嘴唇有些发抖,只能深呼两口气平复心绪。

  “假扮他……你在萍州见过他,是不是你们袒菩教的人带走了他?他在哪?”

  赵睢弓着腰在地上挣扎,越痛,他越是要笑,他口齿不清道:“你脱光了,我就告诉你,方试弦把你教得那么好,就是留给我的……”

  “住口。”柳催忍无可忍,提着一只拳头砸到他的眼睛上。赵睢不断地尖叫着:“谁知道…谁知道……潇水山庄的大公子是个兔儿爷,跟条狗一样跪在地上……”

  “摇,尾,乞,欢。”赵睢越发亢奋,想到那个谪仙般的人物沦落成这样,心中快意更甚。

  柳催已经扼住了赵睢的喉管,这条疯狗嘴里的癫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只要轻轻一动,这人就死了,他就死了。柳催眼睛发红,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杀人的欲望了。

  一只手落到柳催肩膀上,很轻地拍了拍,示意柳催松手。

  叶听雪走近了些,近距离看着赵睢,他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当年到底打了一个什么人啊?

  “你这么激我,是为什么?见着我低落到尘泥里,你就开心了是吗?”叶听雪垂眸看着他,赵睢被那双琉璃眼痛给刺激到了,又挣扎着冲向他。

  手已经要触碰到他的衣角,柳催忍无可忍,手里刀片掸了出去,把他仅剩的一只手也给砍了下来。

  叶听雪冷眼看着,也不伸手去拦,自顾自地去说着:“你把我想成了什么,你的娈宠?你的禁脔?你想要的是这样的我吧。”

  他的头发是早上柳催随手挽的,一程颠簸之后就松散地垂在了脑后,将散未散。叶听雪低头的时候,从耳边滑下了一络发。

  赵睢看着那络头发滑过他的耳朵,滑过他雪白的脖颈,看起来十分的清欲妩媚。

  叶听雪忽然站直了身体,偏头看了一眼柳催。柳催没说话,他心跳很快很快,脑子里想的是叶听雪刚刚说的那句他跟赵睢也差不太多。

  哪里差不多?分明差很多,叶听雪是这么想他的吗?

  柳催勉强地冲他笑了笑,下一刻就被叶听雪扯着衣领低下头,叶听雪垂眼看他,然后凑过去吻了他的唇。

  这个吻堪称细致缠绵,一如叶听雪本人一样的轻淡温柔。叶听雪含着他的唇,舌头轻轻拂过他的齿间,轻易就推得柳催张开了嘴。

  柳催将自己毫不保留地放到了叶听雪面前,叶听雪捧着他脸,一点一点地吻过他所有,最后还在他嘴角边印了一下。

  “你想要我吗?”叶听雪问柳催,他说完,眼中笑意不减地看向了赵睢。好像在念一个魔咒——你想要我吗?

  “你用你的的欲望对我予取予求,怎么能说是我离不开你呢?”叶听雪推了柳催一把,两个人拉开一段距离,他对赵睢说:“你啊,现在连摇尾乞欢的资格都没有,还张狂什么呢?”

  “叶听雪如今哪点和你的臆想沾上了?”他一指点在赵睢心口穴道上,闭眼弹了一道内力进去。

  他琢磨了半个月的转转神功,虽还用不出尸清寒那种效果,但折磨人这点事还能做到。

  赵睢恨得眼睛滴血,被那段内力折磨得满地打滚,很快又以头抢地,快把自己的脑袋砸烂了。

  他终于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叶棠衣已经死了。”这是赵睢讲的第一句。

  三年前叶棠衣匆匆赶到了萍州,不久之后决定出关。袒菩教这时候才收到叶棠衣身在萍州的消息,又因为叶棠衣在萍州多留了一会儿,才让他们有了布置陷阱的机会。

  当时还是夏日,关外风沙大作,吹得叶棠衣路也认不清了。叶棠衣走岔了道,没发现黄沙里埋伏着一众袒菩教的人。

  他们用一种毒蝎子把叶棠衣毒倒了,让他没办法再提得动剑,就那么被铁钩子拖行在沙海之上。赵睢也没想到潇湘剑那般有不凡风仪的人物,竟然也会狼狈成这样。

  这让他后来不可避免地想,叶听雪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被他踩在脚下?

  叶听雪发现自己现在要保持冷静真的很难,如果不是柳催抓着他的手,他几乎就要上前把赵睢给杀了。

  赵睢睁着一只眼看他,又想说两句话刺激叶听雪,但被柳催冷眼瞪了回去。他把话吞了下去,发现说叶棠衣的事情就足够折磨他了。

  “叶棠衣什么也不跟说,嘴和他的剑一样硬,让嘴硬的人开口有的是办法。比如歇心丹,比如蚀神蛊。”赵睢想起叶棠衣被喂下那药的时候,只能一刀一刀剜掉自己的肉来保持清醒。

  “你们问他什么?”叶听雪声音有些发抖。

  “没问什么……就是问问那部《玄问天疏»,问那公主还有没有给他留,别的……别的……”赵睢剧烈地咳嗽着,他如愿看见叶听雪痛苦疯狂的面色,眼睛里挂着泪。

  “别的什么东西……”

  赵睢喟叹一声,感觉自己身体里燎起了一层火。柳催哪里不知道他在想的什么,于是挡在叶听雪身前,一脚踏在他腿间。

  那人叫声凄厉,恨不能将柳催骨肉都拆了吞食入腹。

  柳催问道:“歇心丹会死人?”

  “当然会死,那可是用阿芙蓉练的毒药,人要么跟狗一样活着,要么去死。”赵睢顿了顿,他知道柳催问的是什么,眼睛又贪婪地看向了叶听雪。

  他说:“可惜了,大公子当时重伤体弱,不能下重药,只能一点一点地慢慢喂进去,也没有放引药。”

  “引药是什么?”柳催又踩了他一脚,赵睢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但他已经不在乎自己所受的伤了。

  “我要是用我的心头血给他喂引药,他现在就该跪在我面前,我教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柳催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少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叶听雪紧紧抓着柳催的手,心口很痛,痛得他想把这个器官整个剜出来。他竭力忍住痛苦,有些咬牙切齿:“告诉我,我师父他是怎么死的?”

  赵睢说他也不知道叶棠衣是怎么死的,但叶棠衣指定是活不下去。他从来没见过菩萨给人用那么多药,那药甚至能把人毒死。

  他让叶棠衣在那一年中的每一天都不会好过,每天都活在苦痛和煎熬里。但叶棠衣很奇怪,即使把自己弄得一只手是白骨森森,他还徒劳了地抵抗着歇心丹的侵蚀。

  “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笃定他一定死了。”叶听雪很坚持这件事情,他觉得叶棠衣始终还有可能或者,只是他没有找到叶棠衣而已。

  赵睢看着他,觉得他果真凄惨可怜。

  “他逃走了,一身都是伤,还被药坏了脑子和心肝肺腑,跑到雪里哪里还有命在?”赵睢讽刺地说。

  叶听雪狠狠摇了摇头,反驳他:“有可能会活,就是不一定会死。我都能……我都能在那里活下来……”

  柳催有捂住了叶听雪的眼睛,手心里感受到流淌而出的温热液体,又流血了,是眼泪流干了,只能流血吗?

  他一下一下地拍着叶听雪的后背,却没有任何话语可以说出来安慰叶听雪,而叶听雪也根本不需要安慰,他绝对不相信叶棠衣已经死了这件事。

  “真可怜啊叶听雪,你可是我亲自去雪里捡回来的,都只剩下半条命了。我为你而去,谁又会为叶棠衣去呢?菩萨那么坦然地放走了他,就是知道他没办法活着回去。”

  赵睢舔了舔嘴边鲜血,眯着眼睛一直发笑,“我当时要是也直接把你杀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