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我自蓬莱>第86章 青冥浩荡(四)

  七日之后。

  半月小湖院中,姚黄放下手中糕点,从敞开的窗子里偷偷望着谢苏。

  他正在用一块软布擦拭承影剑。

  西麓峭壁上的岩洞已被冰霜覆盖,蓬莱隐于屏障之后,自溟海之上,只能望见青山云雾缭绕,旁人却再也无法进来。

  明无应说怕他和谢苏把这蓬莱山搬空,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设此屏障,是不让殷怀瑜那些人去而复返。

  自姚黄来到蓬莱跟随明无应之后,从未见过他受这么重的伤。

  群玉山发生的事,他也大略从谢苏口中得知。

  明无应陷入沉眠,姚黄心中虽然也十分难过,但世间悲欢离合,他其实已经见过许多,反而养成一个乐天知命的性子。

  更重要的是,明无应迟早会醒来。

  他既然答应过,那就一定会醒来。

  山中无日月,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其实都是一样的,慢慢的也就过去了。

  姚黄心中更担忧的,其实是谢苏。

  七日之间,谢苏不吃不喝,也不怎么说话。

  虽然修仙之人可以吸纳天地灵气为己用,不需每天饮食,但如谢苏这样表面平静无波,内里点灯熬油,令姚黄心中有些害怕。

  他心知谢苏心中症结,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宽慰他,何况言语终究无力。

  而谢苏也并没有要向自己敞开心怀的意思。

  自责,痛惜,悲愤,负疚,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恨。

  甚至恨别人,恨殷怀瑜,恨沧浪海的人,恨天下人,那都没有什么,姚黄自己也对那日联手逼迫的众仙门咬牙切齿。

  昆仑因弱水泛滥,山门关闭,不得进出,无法声援,杨观和方长吉更是无用得很,姚黄心中记恨,把这些人全都给算上了。

  姚黄害怕的是,谢苏会恨自己。

  可明无应受了重伤,失去牧神剑,这都不是谢苏的错。

  而且……那日在岩洞之中,明无应和谢苏的样子,姚黄看得清清楚楚。

  初初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姚黄心中一动,像是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后来慢慢再想,三年之前谢苏为何负气下山,明无应从水镜中见到谢苏身在溟海之上又为何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就全都有了解释。

  若真是如此,那么此刻谢苏心中要承受的东西,只增不减。

  姚黄又向房内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盛着糕点的瓷盘,沿来路慢慢回去了。

  入夜之后,半月小湖之上骤然起风。

  谢苏和衣卧在床上,听到风声,睁开了双眼。

  蓬莱秘境已经被师尊封闭,就连学宫也被隔在外面,没有人能进来。

  他手握承影剑,推开房门,看到院中一个男子瘦削的背影。

  男子转身,月下笑容清淡,眉眼之间与元徵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元徵双腿无法行走,谢苏每每见他,元徵都坐在轮椅上。

  这个人虽然瘦削羸弱,却静静地站在院中。

  “谢苏。”

  谢苏问道:“元徵?”

  久未出声说话,谢苏的嗓音有些喑哑。

  “是我,”元徵淡淡一笑,“拖着那两条腿,实在不方便,这是我捏的一个化身。”

  推开门之前,谢苏曾以为是沉湘。

  那日在溟海上,沉湘附身于冯提体内,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术法被破,冯提从高空坠落,谢苏回头看了一眼,记得冯提大致掉在学宫附近,只是生死不知。

  而沉湘的虚影消散之前,曾言道等她回来。

  没想到等来的反而是元徵。

  明无应已经封闭蓬莱秘境,能在这个时候进入蓬莱的,也就只有他们了。

  元徵却是开门见山:“那日之事的前因后果,我已全都知晓。今日前来,是想问你一句,是不是甘心就这样看着你的师尊被人算计?”

  元徵说话一向温和平静,这样的话,已经算语气十分激烈。

  谢苏没有开口,似乎也不必开口。

  元徵又道:“明无应朋友不多,我算一个。”

  月光如银,谢苏向前走去,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元徵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关于天门阵,你知道多少?”

  谢苏望着元徵,说道:“师尊以龙骨截断弱水的时候,是从天门阵中下来的,但那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他上天门阵,是不是不止一次?”

  元徵轻轻点头,“千年前,你师尊就闯过一次天门。与他一同进入天门阵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你一定知道他的名字。”

  谢苏抬眸。

  “是阴长生。”元徵淡淡道:“过天门者飞升成神,古来有之,能不能过天门,只看修士的修为如何。阴长生和你师尊同时闯入天门阵,其实是一个巧合。弱水泛滥之时,他们二人身在天门阵中,都看到了,只是你师尊选择剥去龙骨,救了宁州城十万百姓。阴长生视而不见,却过了天门,带着自己的道侣飞升了。”

  半月小湖之上,只有夜风吹过的声音。

  良久,谢苏静静问道:“天门阵究竟是什么?”

  过天门阵者,可以飞升成神,世间修仙之人从来便将此视为天道的一重试炼。

  可是救世者重伤自身,沉眠数百年,漠视者得过天门,飞升成神,这又算是什么天道?

  元徵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天门阵似乎与世人所以为的不同,你师尊也并未向我提起过。”

  明无应的性子向来如此,他要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向别人解释。

  元徵又道:“你师尊过天门而不入,是他第二次上天门阵,起码是我知道的第二次。这一次,他以牧神剑,生生将天门阵斩去一半。”

  元徵说话的时候,也在注意谢苏的神色,他说到明无应将天门阵毁去一半时,见谢苏面色淡淡,便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件事,谢苏也早已知晓。

  谢苏道:“天门阵被斩去的那一半化作无数碎片落入人间,多年前,机缘巧合之下,我遇到过一片。这些年里,师尊似乎也在各处收集这些碎片。”

  话音刚落,月色之中,谢苏好像看到元徵目光一动。

  再凝神看去时,元徵一如往常,仿佛只是半月小湖的波光映到了他眼中。

  元徵道:“此事我倒是不知,不过,明无应毁去一半天门阵时,自己也将一半法力留在天门阵中,化成了一道禁制。”

  谢苏一怔。

  元徵淡淡一笑:“天门阵乃天道试炼,想要同此阵周旋,没有那么轻易。若非如此,你师尊收复龙骨,截断弱水,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谢苏忽然想起那日自群玉山返回时,御剑行于溟海之上,沉湘曾说过的一句话。

  沉湘感应到蓬莱禁制已失,又说明无应必定是将法力留在了天门。

  天门……不就是天门阵么?

  当时溟海之上无数气机纵横交织,自己御剑失去控制,抱着师尊从高空摔下,随后殷怀瑜携众仙门前来发难,所以他从未细想沉湘的这句话。

  原来师尊一直将自己一半的法力留在天门阵中制衡。

  元徵道:“明无应陷入沉眠之前,有没有说他需要多久?”

  谢苏声音滞涩:“……十年。”

  他分辨元徵的神色,忽然感觉一颗心沉了下去,缓缓问道:“不止十年,是么?”

  谢苏看着元徵数度开口,总是欲言又止,似乎是不忍心说出实话一般。

  元徵叹息道:“所以我想由自己暂时压制天门阵,将你师尊的法力抽出。若是收回这一半法力,他就还有醒来的机会。”

  他望着谢苏,忽然笑了笑,“怎么,你觉得明无应能做到的事情,我就做不到么?”

  “不是,”谢苏平静道,“我只是在想,方才你说师尊留了一半法力在天门阵,是化作了一道禁制?”

  “是,怎么了?”

  谢苏目光锐利:“我要将牧神剑拿回来。”

  明无应曾经说过,谢苏只要带着牧神剑,就能穿过一切由他设下的禁制。

  元徵或许能够穿过明无应的禁制,就像他在蓬莱封闭之后,依然能来到这里。

  但谢苏不行。

  就算元徵能够带着他进入天门阵,但元徵需要在抽出明无应的法力之后,将天门阵再度压制,自己终会成为元徵的负累。

  而且……谢苏也不愿意牧神剑留在那些人的手里。

  元徵温声道:“我明白了,事不宜迟。”

  谢苏抬头望去,明月高悬,夜幕之后的苍穹,就是天门阵所在的地方。

  二人并肩自半月小湖走出,身影一瞬远去。

  销明草星星点点的银光之下,院中像是有一圈涟漪散过,浮现出又一个元徵的身影。

  仿佛一息之前,他跟谢苏一同走出小院,一息之后,则又回到了这里。

  只是这个元徵像是一个虚影一般,月光之下,面孔有些模糊。

  他先是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和谢苏远去的背影,随后走到院外,转向树影深处。

  密密树影之下,就连月光都难以穿过。

  元徵的虚影却无端显现出一个影影绰绰的发光轮廓。

  他慢慢蹲下,伸手扼住了一只小白狐。

  小白狐浑身不住发抖,犹自龇出尖牙,拼命扭动身躯,想要去咬元徵的手。

  可是元徵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扼住小白狐的手缓慢发力,已经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他轻柔地问:“是沉湘让你来的么?她是让你来阻止我,还是来警告谢苏?”

  元徵望向小白狐漆黑的眼睛,仿佛那后面有另外一双总是狡黠含笑的眼眸。

  片刻后,元徵只能从那双漆黑的眼睛中看到自己发光的轮廓,掌中毛茸茸的躯体仍然温热,却已经一动不动,再无声息。

  溟海之上,谢苏御剑的身影如流光飞过。

  像沉湘一样,元徵的手按在他的肩上,一股暖流仿佛自他掌心流出,自己便可以不受溟海的限制。

  这术法与沉湘用的如出一辙,就连元徵身上的气息都与沉湘仿佛出自同源。

  谢苏第一次见到沉湘时,就模模糊糊有这样的感觉。

  前方海上一片轮廓,是沧浪海的巨船。

  若非御剑来此,谢苏不会发觉其实溟海之外就与南海相连,沧浪海与蓬莱并不算十分遥远。

  溟海之上怒涛沉浮,南海却是风平浪静。

  巨船在海浪之中缓缓前行,船头无数明灯,将四周海水照亮。

  众仙门离去之时,正是由沧浪海的船队带离溟海,算算时日,现在或许还在那无边的海雾之中。

  这条船却孤零零行驶在南海之上。

  牧神剑虽不是谢苏的配剑,但他曾跟这柄剑朝夕相处两年之久,日夜须臾不离,牧神剑的气息,谢苏十分熟悉。

  后来在卢家的禁地之后,他第一次将牧神剑拔出剑鞘,又在溟海之上用牧神剑斩杀了凶兽仓兕。

  名剑有灵,距离沧浪海的船越近,谢苏就越能感觉到牧神剑的气息。

  元徵轻声道:“叶沛之恐怕也在这条船上,他们要以沉燃火炼化牧神剑,用剑中灵气压制天下的魔息,只不过牧神剑中所蕴藏的灵力如此浩瀚,这些人又怎么舍得让这些灵力白白地流散到天地之间?”

  谢苏收剑,两人无声无息落在船上。

  沧浪海的船上都有警戒用的阵法,只是刚一落下,就被元徵随手化去了。

  进得船舱,更是一个沧浪海的人也没有看到,仿佛这夜晚宁静,船上的人都还在睡梦之中。

  元徵微微一笑:“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

  谢苏向前走了几步,忽然道:“我觉得……牧神剑好像能感应到我们来了,它像是在等我。”

  他手中的承影剑也微微震动,仿佛是受到了牧神剑的剑意招引。

  元徵一手扶住谢苏的肩膀,问道:“你能找到牧神剑吗?”

  谢苏点头道:“应该可以。”

  “好,”元徵淡淡道,“你只管取剑就是,我去替你拦住这船上其他的人。”

  二人分开,谢苏受牧神剑剑意的指引,在船舱之中穿行,有两次甚至遇到了沧浪海的人,只是修为都不甚高,谢苏将自身气息隐匿,并没有惊动他们。

  沧浪海这艘巨船似乎是由商船改制而成,船舱房间不多,有几个空旷巨大的屋子,想来曾经是运货的。

  谢苏一路穿行至船舱最下一层,来到一扇铁门之前。

  承影剑在他手中震颤,谢苏拔剑出鞘,轻轻一削,就已经切开门上锁链,闪身而入。

  动手之前,谢苏已经分出一缕灵力,试探出这门上毫无阵法机关,竟然就是普普通通一扇铁门。

  他本以为此行盗剑会闹出不小的动静,不意一路顺利至此。

  然而进门之后,谢苏转身,手中的承影却险些本能般挥下。

  房间之中立着十二个持剑的傀儡,站位布局颇有玄机。

  此处昏暗,谢苏刚转身的时候,还以为那些傀儡是活人,看到他们持剑,手中的承影剑自然而然迎刃而上。

  在十二个持剑傀儡之中,有三只巨大的青铜鼎,互相之间距离相等,每只鼎中都装满了清水。

  只是那清水之中透出火光,仿佛是火在水中燃烧,蒸腾出汹涌霸道的灵力,共同指向三鼎之间的空地。

  牧神剑立于空地正中,三只青铜鼎中火焰的灵力加诸其上。

  谢苏片刻未停,钩起先前切断的门上锁链,甩向三只青铜鼎间的空地。

  只闻兵器之声破空,十二个持剑傀儡瞬间移动,其中一个傀儡手中的长剑便已经挥向铁链,剑刃寒光一闪,立即将锁链切断。

  虽是死物,但这十二个傀儡站位玄妙,组成阵法,彼此互为护卫,将三只青铜鼎及牧神剑拱卫中央,移动之时,更是随时有另一个傀儡补上空处。

  十二个傀儡,十二柄剑,剑光如雨密密交织。

  那长剑削铁如泥,只要一被挨上,削断手臂头颅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况且傀儡不眠不休,倒是比活人在此守卫更加周密安全。

  谢苏抬手将另一段锁链扔向青铜鼎,另一个傀儡挥动手臂,长剑带起啸声。

  这个傀儡一动,其余傀儡纷纷移动起来,十二柄长剑纵横交织,却是毫无破绽。

  谢苏一剑挥下,旋身进入傀儡阵中,已经跟其中一个傀儡交上了手。

  这傀儡外表由精钢包裹,在鼎中火光的映衬之下,流露出森森的冷光,每一挥剑,势大力沉。

  十二个傀儡连番移动,从四面八方向谢苏出剑。

  谢苏眼睛一眯,似乎看到了什么,手比心快,手腕一抖,将承影剑送了出去。

  承影剑之锋利世间罕有,剑尖寒芒一闪,已经刺中其中一个傀儡的手腕。

  当啷一声,长剑落地。

  傀儡全身由精钢包裹,手腕处却没有冷光,而是柔韧机括,承影剑一削而过,已将那傀儡的右手齐腕切下。

  一击即中,谢苏如法炮制,又将两个傀儡持剑的手削去。

  这十二个傀儡本是一个行云流水、精妙无比的阵法,此刻其中三个傀儡持剑的手被谢苏削去,便只有移动之能,而无攻击之力了。

  这密不透风的交织剑光,便出现了中断之处。

  谢苏当即出剑格住两个傀儡,身形一动,向牧神剑所在之处靠近一步。

  鼎中清水里的火光却在此时大盛,梁上垂下数枚铜镜,将火光映向谢苏眼中。

  这刺目光芒过后,谢苏再睁开眼,只觉得周围一片模糊,剑影交织,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索性闭上眼睛,纯以耳力应对持剑傀儡。脚下旋步,凭借方才记住的站位,背靠一只已被他削去手腕的傀儡。

  如此分辨傀儡手中长剑挥下的风声,数次险些被剑刃刺中,都以分毫之差避过。

  谢苏目中涌泪,忽然想起刚才晃他眼睛的铜镜,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手中承影剑不停,眼睛也比方才好受许多,寻得余裕看向铜镜,目光一凛。

  那铜镜与他在群玉山龙神庙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此刻那铜镜之内映出的却是殷怀瑜的身影。

  谢苏一早便知群玉山那条蛟龙作乱,跟殷怀瑜及沧浪海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此刻亲眼证实,心中杀意已经不可遏制。

  殷怀瑜不知用了什么术法,或是这铜镜原本就是他的法器,竟然能够借助铜镜直接看到谢苏。

  他看到谢苏眼中杀意,仿佛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故意道:“这铜镜是不是很眼熟啊?”

  谢苏意在盗剑,已被殷怀瑜借由铜镜发现,当下也不再留力,出剑之时大开大合,灵力激荡。

  元徵此刻也在船上,纵使殷怀瑜此刻派人前来,谢苏也不是孤身一人。

  他一心要尽快拿到牧神剑,并不理会殷怀瑜的挑衅。

  只听殷怀瑜轻笑一声,又道:“数日前我在这铜镜之中,倒是看到一场好戏。有一个人,身为人家的徒弟,却对自己的师尊起了不轨之心,在这铜镜之中凤冠霞帔,红烛高照,假凤虚凰,好不恩爱。谢道友可知道那人是谁?”

  这铜镜既然在殷怀瑜手中,他说出这样的话,必是看到了那日蛟龙在铜镜中幻化成明无应的样子来迷惑自己。

  殷怀瑜又道:“岂不知若是天下人都看到了这铜镜中的故事,要如何想这徒弟,又如何想他的师尊呢?”

  谢苏冷冷地望向镜中的殷怀瑜,手中的承影剑就要斩向铜镜,却忽然收了剑势,转而又削去两只傀儡持剑的手。

  殷怀瑜说这么一番话,意在激怒自己。

  纵然斩碎这房间里的所有铜镜,谢苏也伤不到殷怀瑜分毫。

  而在这傀儡阵中分心,却是凶险万分。

  谢苏沉下心思,再不理会殷怀瑜口中的话,手中长剑越发圆转如意,数息之间,阵中已经仅剩两只傀儡,再无任何威胁。

  他纵身跃起,伸手挽住牧神剑。

  青铜鼎内的火焰灵力瞬间在他身上留下三道灼伤。

  下一瞬船舱轰然破碎,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拉住谢苏,右脚踢中一只青铜鼎,鼎中焰影清水流出,所到之处火光熊熊燃烧。

  谢苏手中分别握住牧神承影二剑,被元徵带出船舱。

  海面之上,朝阳初升。

  东面天空暖白,霞光万丈,将海水映出瑰丽色泽。

  不知什么时候,天亮了。

  元徵仿佛不需要御剑,而是凭虚御风,直接带着谢苏飞向天门阵。

  顷刻之间,谢苏已经身在高空,下方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沧浪海的巨船陷入大火之中,浓烟滚滚。

  再过片刻,云雾涌来,就连海面也看不见了。

  元徵示意谢苏御剑,又道:“我自北边入阵,你从南边入阵,你有双剑在手,稍稍在阵中周旋片刻,我引出明无应留在阵中的一半法力,这就来与你一同出阵。”

  他微微一笑,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谢苏御剑向上,已经能看到那一片诡谲云团,似乎有千个万个灰色的影子在其中盘旋。

  他低下头,依稀看得到下方极远处一片幽静绿色,知是蓬莱秘境。

  明无应就在那里。

  谢苏将牧神剑和承影剑的剑鞘抛向蓬莱,飞向天门阵,再没有回头。

  云散处,有风赤如血。

  作话:

  “有风赤如血”一句出自《汉书·武帝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