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渊站起来，在前面走。
两人的关系到底还在针锋相对中。楚湛不愿意跟他并肩。
就这样一前一后，到了廷狱大牢。
楚家人全族老老小小，包括奴仆，全部被关在一个大牢里，足足占了四五个狱室。那场面也相当壮观了。老远楚湛就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哭喊声。
楚湛要进去前，陆十渊道：“我就不进去了。你说完话就出来吧。”
楚湛急着地抓住他的手，“你是打算放了他们，还是？”
“你去不去？不去，我们就走吧。”
楚湛似乎有不好的预感。他只是让他过来说说话？什么意思？他已经决定要杀了他们了。但是他又对他留情，特意让他过来与自己的家人告别。
“你要杀了他们，是吗？”
“楚湛。我已经说过，我不是我。是朕是要杀了他们。不是陆十渊。我如果能决定我的抉择，我一定会放了他们。可是你能说服满朝文武吗？你能吗？现在外面的百姓都在请愿诛杀乱党。你让我怎么做？我可以怎么做？”
“你要杀了他们，是吗？”楚湛不敢相信。他承认他说的都对。可是他无法接受。就算楚家人真的犯错了，他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啊。
他问了第二遍。陆十渊也沉静地看着他，那漂亮的丹凤眼没有一丝情意在，漠然地说了声是。
楚湛的眼泪在此刻就流下来了。他早就说，他跟陆十渊不合适的。他的真身是上神，是二十八战神之首。
神代表着什么？难怪第三世陆上神要修无情道。无情道就是要杀妻证道的。
他曾抱有期望的。也知道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有结果。可是他就是不信邪。看到他对自己那么温柔那么宠溺，忍不住还会窃喜，心想着，上神也会对人那么好啊。
他以为他跟他一样，不过是个平凡的男子呀。
是他错了……是他错了……
耳边还是那些楚家人哭喊的声音。还没行刑，楚湛就感到一股子绝望在眼前了。
他以为这不过是书中啊。可书灵告诉他，这不止是一本书。他们都是历史中真实的人。
该死的人应该是他。他才是一个外来者。
陆十渊见不得他哭，温柔地为他试泪。“你已经嫁给我了，就不要再想那么多。这件事，你跟我都身不由己。还记得吗？当初是你非要嫁给我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楚湛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如果不是他刺杀他，让陆十渊昏迷了一个月，他们也不会胆大妄为地造反吧。
“我进去了。”他推开他的手，弯腰进入大牢。
进入大牢，需要往下走，是一个石阶。
他一下去，楚家人的苦闹声更盛了。
“皇上冤枉啊。皇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太吵了，这样根本说不了话。就这样此起彼伏的。楚湛来到一个小室内，一旁的侍卫道：“楚公子。皇上吩咐，您想见谁就带谁。一次只能见一个。”
楚湛想了想，原主跟几个姐姐都挺好的，他就替他跟几个姐姐告别吧。
他说了意思。那侍卫很为难，跑去跟陆十渊说了。再回来时身边跟了四个女人。正是他的四个姐姐。
四个姐姐，反应不一。大姐姐自诩仍是贵妃，还是端庄大方。二姐姐哭得最伤心，因为二姐夫贾大人有眼力见，觉得楚家人成不了事，不仅休了妻，还与楚家早早撇清了关系。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看到楚湛哭得更伤心了，竟直接哭晕了过去。
三姐姐还是老样子，温温柔柔的，没有很大的悲伤，仿佛已经接受了现实。
而四姐姐是故作坚强，看到楚湛还不忘损一句，“湛弟，你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就不管我们了吗？”
“四姐……”楚湛无奈。
四姐伤心地说：“飞上去也好。总比我们好。看来陆十渊对你是真不错。你是唯一一个楚家人呢。”
楚湛低下头。
大姐道：“能活一个是一个。阿湛，你也不用怪皇上，错了就是错了。你别难过。”
两人说完，轮到了三姐，她握住楚湛的手，“好好活着。别替我们难过，这是命。”
楚湛原本想说些话安慰她们，但他什么也说不出。只是低着头。
她们退出去时，三姐拉住他，小声道：“有件事想交托你。徐公府还有一个人，名字叫徐闻舟，是闻璟的哥哥。三年前昏迷不醒，至今没醒来。那天查封的时候，现场混乱，官兵没能顾及到他。他才幸免于难。你替三姐好好照顾他。”
楚湛嗯了一声，楚香琴拍拍他的手，转身出去了。
见了姐姐们。楚湛还想见魏山主。可他又想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他死了也没事，也就不见了。
刚要离开时，只听楚武喊道：“楚湛！你这个孬种。亏你还是楚家的儿子呢。爹爹出事，理都不理。你狼心狗肺！我知道你恨我跟三娘。有本事就冲我们来。你个卖屁股的妖妃！”
那楚武还要继续骂，立马有狱卒过来，怒斥：“喊什么！清妃娘娘是你能喊的。再喊，我现在就送你上路。”说着狠狠地拿着一根极粗的棍子捅了楚达的腰腹一把，楚达痛得不行，啊的一声，趴地上了，模样十分狼狈。
楚湛不能算犯人。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楚湛也没回嘴，头也不回地跟着狱卒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句话也不说。陆十渊也知道他心情不好。没有多说。
回宫后。楚湛看到防护明显又加强了。陆十渊既不会让他逃，也不会让他寻死。甚至，白日里他也会来，就是为了看着他。
当晚，楚湛思虑良久，还是觉得这件事牵扯的无辜太多了。如果说楚家人真的有错，那也只有楚达的错。何至于连累他的大姐，三姐，还有四姐？
还有那些孩子等等。他们都还有花一般的年纪啊。
因为皇家无情，因为一顶谋逆的帽子，就要牵连那么多人！太无情了！实在太无情了！
当晚，他跪倒在陆十渊的面前，“陆十渊，真的没有任何机会吗？你这么聪明，难道就不能想一个法子，救救他们，非得要走到这一步吗？可以不可以，弄个假死什么的。就算你要放掉我。他们死了，你还希望我对你笑脸相迎吗？”
“假死？”陆十渊似乎不敢相信楚湛会说出那么儿戏的话。“从入狱到定刑，到执行，其中的每一步都是严肃，公正的。皇家岂容开玩笑！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干涉。你如何会觉得还能假死？”
楚湛慢慢道：“可是你才是那个最终决定的人啊。”
“楚湛。你知道我不能。”陆十渊面露痛苦，“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楚湛沉默不语。
“不要多想了。等过些时候，我带你去散散心。你不是跟你爹爹关系也不好吗？”
“为什么只留下我？”楚湛抬头。
陆十渊道：“——因为你已经嫁给了我。”
“可是我姓楚。”
“不是。你是我的清妃。”
楚湛默然。陆十渊凑上去想去吻楚湛，但楚湛把脸一瞥，淡淡道：“睡吧。”
他爬上床，一句话也不说。这样的局面是预想中的。陆十渊跟着他上床，从背后抱住他，低声道：“活着不好吗？陪我一起活着，不好吗？”
楚湛闭上眼，一滴泪从眼里流出来。
就这样到了行刑的前一日。楚湛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要做最后的努力。
他喊来晓铭，“晓铭。我求你一件事。”
“公子。你说吧。”
他把话说了。晓铭道：“公子。你只管去吧。晓铭一切都为你受着。”
这个办法是他换上他的衣服，跑出去。这个办法虽然笨，但楚湛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希望有效。
前一天，陆十渊很忙，没有来。楚湛召唤书灵，让他给了他一些易容的物品。张书灵一句话也没说，给了。同时告诉他，改变妆容，只有一瞬的效果。他的速度要块。仙品在凡间会受到严重的限制。
楚湛表示知道了。他借着张书灵的法宝，逃出了湛然宫。
跑的过程中，天空突然下起了好多雪，雪下落的时候，把他易容的法术全部都擦除了。楚湛只能没命地跑，也不知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就这样跑到了城墙，高高地站在上面。
这是楚湛想过最好的地方了。
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用想了。
天空中飘起了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落在他单薄的衣袍上。他知道他死了，就什么都好了。他死了，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不管陆十渊会不会放过楚家人。他尽力就好了。不是吗？
身后已经跟来了好些人。
有人喊：“清妃娘娘。你别冲动啊。清妃娘娘。皇上马上就来了。”
楚湛没有回头。做这个决定，是需要勇气的。而且真的面临，他又害怕了。很害怕，手脚都在抖。他往下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太高了。他怕高的。
他任由雪花落在脸上、衣上，甚至抓住了一片放在手心里。他要让自己感受冰寒，从而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他得回去，回去救自己的部落。如张书灵所说，剧情必须往下走。人生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喊陆十渊来。”他对后面的人道。
“皇上已经在路上了。”
“公子，您小心啊。”
“楚湛！”
楚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里面是快要溢满的惊慌无措，他从未听过陆十渊这样害怕的声音。
“下来！”他抖着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