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不是尤琼。
常樂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其他灵魂的气息。
一切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怪不得明明都是恶魔，尤琼却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原来她的芯子早就换了。
这么一想，尤琼好像也挺可怜的，连什么时候被换人了都没人知道——当然，她也不是很在乎。
她眯起眼睛，盯着半空中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存在：“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尤琼”哈哈大笑，笑声自带混响，有男有女，还掺杂着一股重金属中毒的味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们都无法分清彼此，你又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呢？说起来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的魔焰，我还不能从这个桎梏中脱身出来，两百年了——”
“停！”话还没说完，常樂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并丢过去了两团火球，“少说两句吧，没人在乎你的过去，你不知道什么叫反派死于话多吗？”
尤琼反而更加得意了，不闪不躲：“你以为你的火焰还会对我产生效果？”
常樂也笑了起来：“那你以为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翻车，靠得仅仅是玩火吗？”
“虚张声势。”尤琼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小把戏，你的身上只有火元素。”
“那确实。”常樂玩味地勾起嘴角，“你猜对了，我的确只会这一招。”
话毕，尤琼那张怪异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是“不屑”的表情。
常樂笑得更温柔了。
她最欣赏的就是尤琼这种妄自尊大的性格，显然，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身上也继承了同样的“品质”。
“不过——”她的声音像是裹上了一层糖霜，破天荒头一次地对尤琼这么温柔，“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量变引发质变？”
原来洁白的糖霜下其实裹着一层致命的毒药，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她瞬间出现在尤琼身后，灼热到扭曲空气的火焰瞬间爬满长剑，狠狠地刺进尤琼的身体。
“无用之功……”话还没说完，尤琼脸色猛地一变，立刻攻向常樂，并趁着常樂躲避攻击时后退数丈，与她拉开了距离。
“你也会禁术？！”
火焰如同附骨之疽，一刻不停地吸取着她的生命力壮大自己。她忍痛挖去被附着的皮肉，又断了自己碰到火焰的左手，断口处的皮肉一阵蠕动，很快又生长出了新的肢体。
而那些落地的残肢上的火焰仍在燃烧，眨眼间便将它们烧成了一摊灰烬，“噗嗤”一声消散于天地之间。
“不愧是禁术。”尤琼假惺惺地赞叹道，“可是使用禁术后的代价，你又能承受多久呢？”
“所以——”常樂学着贺小满的样子挽了个剑花，“咱们速战速决。”
……
“boss下p（阶段）了！”阳光修勾诚实地向队友们汇报着战场的情况，“卢西亚也太牛了！单挑boss到下p！我还以为她是以为侠客，没想到她原来是修仙者吗？！”
马科尔：“……”
神秘JK说道：“几个门神（打boss前的boss）已经挂了，但是最终boss前的结界还在，我们过不去，怎么办？”
马科尔抬手拭去鼻梁上的汗珠：“过不去别强求，先去能帮忙的地方。”
现在需要帮忙的人还有很多，苏珊娜几个早就散开去到处帮忙了，只剩下他的三个玩家队友还在身边。
“我蓝空了，先去护送npc伤员。”
“我装备红了，去修一下。”
“好，一定要注意安全。”马科尔看向天空中伊西多尔逐渐透明的身影，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
等三人的身影彻底融入人群，他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来。
伊西多尔看起来……好像不太妙。
他又回了一次头，确定无论是常樂这边还是贺小满这边他都没办法帮上什么忙，于是掏出坐骑，径直向着最上方飞去。
……
“好在这几年我也没有疏于练剑，否则今天恐怕就要输得很难看了。”贺重云一把撤掉已经烂成了一块碎布的袖子，随意地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了一把药粉，故作轻松地说道。
贺小满二话不说，像是一台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不知疲倦地再次向他发起猛烈进攻。
贺重云边退边笑，气喘吁吁地说着话：“师妹可真绝情啊，我记得……学这招的时候你比我学得快，所以……咳……所以是你把着我的手亲自教会我的……哈哈哈，恐怕当时……我们谁都没想到会把武器挥向对方吧？”
在天虞山庄的日日夜夜又涌上心头，那些他们一起练剑的日子，一起慢慢成长的时光，却不会再使贺小满伤感，只能增添她的怒火。
她想不明白，不明白天虞山庄与义父在贺重云心中到底算是什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望舒剑弯成一轮满月，又迅速弹出，借力刺向眼前的敌人，剑身上倒映着贺小满冷冽的眉眼，发出“铮——”的一声脆响。一势势，一招招，化作密不透风的剑雨，将贺重云隔绝其中。
贺重云无力还手，只能拼着受伤借力离开原地，捂着伤口退到几丈之外的树稍，笑眯眯地看着她，拱手道：“多谢师妹手下留情，你的剑不够锐利啊——是什么慢了你的剑，又是什么乱了你的心？”
贺小满握着望舒的右手轻轻一颤。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未曾多么了解贺重云，但贺重云一定非常了解她。
她的心里的确充满了迷茫。
覆灭天虞的罪魁祸首近在眼前，明明将他斩于剑下就可以为义父报仇，可是……对方却有着她最无法下手的身份——义父唯一的血脉。
用义父送的剑杀了义父唯一的血脉来替他报仇，光听起来就有些荒唐可笑了。
她拿着剑与贺重云战斗，却不知道这样的战斗有什么意义。
赢了怎样？输了又能怎样？
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
正当她陷入茫然之际，远处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股可怖的力量从战场正中央蔓延开来，伴随着如同太阳坠落至眼前的灼热力量和刺眼的强光。
那是常樂所在的方向！
贺小满眼前金光一片，耳边回荡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无法再思考战斗的意义，甚至不敢想象爆炸源头的情况，脑海里只剩下了几个大字——她不能出事。
还没等眼睛适应强光，她就运起轻功向着爆炸中心冲去。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腕，抓得她一个踉跄。
贺重云冷声说道：“你疯了？！那是你能参与的战斗吗？”
贺小满一脚踹在他胸口：“滚！”
贺重云当即倒飞出去，吐出了两口血来。他捂着气血翻涌的胸口站稳，气急败坏地说道：“真是疯了……事先说好，你要去找死，我可不奉陪！”
贺小满连半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他：“与你无关。”说完，便义无反顾地奔向了战场中心。
被她抛下的贺重云一人立在原地，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颇为烦躁地甩了甩剑：“真是的……好好儿活着不好吗？”
……
没人知道这场旷世之战到底打了多久，总之，在一场天崩地裂似的的大爆炸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一名玩家、一只恶魔还能再站起来，大地上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静。
在危急关头，贺小满被常樂护在了怀里，但即便如此，她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此刻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在关键时刻抱住她的常樂直面冲击，却比她要好一点儿，不过此时也是面若金纸，气若游丝了。
众人上方空中的女神虚影彻底消失，这也意味着玩家和本土npc们失去了复活的buff。所有人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马科尔血条归1，重伤倒地，身下护着已经缩小成婴儿状态的伊西多尔。
好在还有一个好消息——爆炸的作用是相互的，敌方也在这场爆炸中受到了重创。
恶魔们本就是强弩之末，烟尘散去后只剩最后boss尤琼还活着——活着，但也就剩个血皮了。
常樂艰难地把手伸向散落在身旁的长剑，倒在她不远处的尤琼在同一时刻够向自己的武器。
现在的情况其实很简单：大家的蓝条都空了，谁能最先摸到武器了结对方，就能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
碰到了！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她没力气把剑拿起来！
常樂咬紧了牙关。
尤琼趴在她对面不远处，气若游丝却仍不忘说大话：“你输定了……常樂，你终究是要输给我的……等我起来你就死定了……”
常樂懒得搭理她，只是咬紧牙关默默地积攒着力气，想着一会儿拿到剑得多给这个傻X来两下。
而就在两人暗自较劲之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突然从她们身后传来，紧接着，一道悠哉而又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们的耳朵……
“呦？几位都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