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地震如约而至。
先是轻微的摇晃,不到三秒钟后就变成了剧烈的晃动。桌子和床抖个不停,木头地板“嘎吱嘎吱”地□□着,天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打雷。
贺小满最先被惊醒。
她睁开眼睛,发现常樂竟然还沉浸在睡梦中,奶金色的发丝散落在红扑扑的小脸上,丝毫没有受到晃动的影响。
睡着时样子比说话的时候可爱多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让她本人听见,否则就要大事不妙了。
几秒钟之后,大地的摇晃幅度小了不少,但“轰隆隆”的声音还没停。贺小满穿鞋下地,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几步外的窗边。
拉开窗帘以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层漂亮的竹叶形霜花。
她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看没反应的常樂,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木门,最后还是选择用内力把霜花融化,从被融出来的小洞向外望去。
透明的玻璃映着外面的火光,要塞两边的道路上燃着火把,火苗在风中摇曳,忽大忽小,却始终没有熄灭。
她本以为那个“轰隆隆”的声音是雷声,但这么一看,天空中万里无云,群星闪烁,根本就不像是会打雷的样子。
贺小满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她听到的其实是雪从山间滚落的声音——是雪崩了。
不过极寒要塞建在海边,附近顶多有几个小丘陵,并不用担心会被雪崩波及。
没看两眼,地面又开始摇晃,而且比上一次的晃动更加剧烈。桌子左右摇晃,烛台摇摇欲坠,桌腿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贺小满一手抓住烛台,另一只手摁住桌子,同时右腿往后抬,死死地把床钉在墙边,努力把噪音降到可控的范围内。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庆幸——庆幸旅馆的房间里家具不多,要不然她的四肢可能就不够用了。
但是刚庆幸没多久,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常樂的声音:“你……这是在练什么武呢?”
贺小满的脸瞬间红成了煮熟的虾,赶紧收腿,干巴巴地说道:“没什么……”
这一松脚,床就又开始制造噪音了。
常樂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笑意,了然道:“哦~是怕我被吵醒吗?”
贺小满把烛台放倒在地上,红着脸回到床边:“但你还是被吵醒了……”
“嗨。”常樂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地震声音那么大,怎么能怪你呢,我又不是芙里达,一睡觉就雷打不动的……算了,这个时候就不应该提芙里达,破坏气氛。”
贺小满拍了一下她不老实的手背:“别闹。”
常樂怏怏地把手收回来,正经道:“现在几点了?”
贺小满掏出怀抱看了一眼:“凌晨两点十八。”
“什么时候开始震的啊?”
“两分钟之前。”贺小满顺带提到,“远处好像发生了雪崩。”
“问题不大,好像又不晃了……”常樂打了个哈欠,“余震可能还有好几拨,不用担心,这旅馆不是有魔法保护?”
她抱着贺小满的腰往床上一倒,眯着眼睛说道:“春晓苦短……与其在这里关心地震,不如我们……一起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贺小满小脸一红,刚要说点什么,就发现她的呼吸声沉了不少——竟然又睡着了?
贺小满:“……?”你说的快乐就是睡觉吗???
……
之后又有几波余震,不过都没有前两次的晃动大。
第二天贺小满早早醒来,带着望舒准备出去练剑,结果一出门就见到旅馆外面的道路上出现了一条几米长的裂缝,好在裂缝只长不深,看起来并不危险,
天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很快就在裂缝底部填了一层积雪,地震过后的极寒要塞的地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好像并没有什么人在意。
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练了两遍剑招,带着满头满肩的雪回到旅馆。
看门的还是昨天的女人,此时正神情恹恹地坐在柜台后面,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地打,像是没睡醒。
见到贺小满,她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客人您好啊,昨晚没被地震吓到吧?”
“没有。”贺小满淡淡颔首。
“那就好。”女人又趴了回去,声音有气无力,“麻烦您回去帮忙告诉您那个很会讲价的队友一声,今天要是再住的话,六十金可不行了,最少得一百金……”
“……好。”贺小满应了一声,快步走上楼梯。
没过多久,楼上传来了清晰的关门声。
“嗯?”两秒后,店员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睁得溜圆。她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楼梯,刚上了一个台阶,老楼梯就十分给面子地呻|吟了起来。
她停在原地,表情疑惑地喃喃道:“我去……她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
常樂退房的时候发现店员一直盯着后面的贺小满瞅。
她有点不爽,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
店员神神秘秘地把上半身探出柜台,凑近她说道:“小声点儿!我跟你说——你们的这位队友她走路没有声音!”
常樂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她挥挥手,开始满嘴跑火车:“嘘——你自己知道就好,千万别到处乱说,也不要一直盯着她看,不然她就会来找你的……”
店员里害怕地睁大了眼睛,下一秒意识到不对,又赶紧闭上了,哆哆嗦嗦地说道:“那个……欢迎几位客人的下次光临……不是……还是别有下次了!”
常樂差点笑场。
贺小满用剑鞘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后背:“走了。”
常樂:“好嘞!”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旅馆和其他人汇合,没有出两步,大门就“嘭”的一下在她们身后合拢,像是生怕她们会杀个回马枪。
“哈哈哈哈吼吼……”常樂笑出猪叫。
贺小满无奈地摇了摇头。
……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发誓!”
回到队伍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芙里达追在伊西多尔屁股后面道歉的场景,而伊西多尔抓着贝鲁特的衣角,一副拒绝跟芙里达交流的样子。
常樂好奇地看向身旁的简:“什么情况?”
简面无表情:“她昨天晚上和伊西多尔阁下一起睡觉,说是有什么问题就叫醒她,结果自己偷偷带了耳塞,害得伊西多尔阁下干坐着熬到了天亮。”
芙里达听见了,立刻分神过来解释:“我都说了!我忘了耳塞和眼罩是配套的嘛!”
伊西多尔十分冷酷地拉着贝鲁特走了。
贝鲁特被拽得直趔趄,表情十分为难,可以看出来并不是自愿的。
“呜呜……”芙里达缓缓跪坐在了地上,“怎么办啊……伊西多尔阁下不会因为这个记恨我吧?”
常樂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神的记性都很差的,没准明天祂就会问你是哪位了。”
芙里达:“??那我不是白讨好祂了?”
简不解道:“你讨好祂干嘛?”
芙里达眼含期待:“我想求祂赐予我一个完美的对象。”
简的嘴角抽了抽。
常樂回想了一下芙里达做过的事——给人家披上补丁麻袋、要给人家骑脖子当人家爸爸、还有就是昨天刚刚发生的这件事……
“算了。”常樂怜悯道,“你还是接着祈祷祂不会记仇吧。”
芙里达:QAQ
……
回程依旧是坐船。
为了省钱,常樂没给伊西多尔买座位。
魔法大陆可没有什么儿童票半价的规矩,只有有座和无座之分,儿童如果不需要座位的话就不用买票。
那么登船后谁来抱着伊西多尔就成了个问题。
常樂第一个拒绝:“别考虑我们俩了,你们自己分。”
伊西多尔看出了她们的抗拒,于是提议道:“可以再给我一根绳子。”
常樂震惊:“这回你想被拴在船上漂流三四天?激流勇进?”
伊西多尔:“……”原来要在船上待这么久吗?
祂粘虽然比人类的体质好一点儿,但也不是刀枪不入来着……三四天下来,祂会死的吧?
那就没有办法了,最后祂挑选了贝鲁特,被他抱着上了船。
极寒要塞是本次航班终点站,也是回航的起点,所以下船的人没几个,上船的人也没多少,空座位有很多。
伊西多尔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嘹亮的一声汽笛响。下一秒,船缓缓开动,向着阿尔斯所在的方向行驶了起来。
祂侧头看着圆窗外的风景,似乎有些着迷。
施内兰冰原正在她的视野里一点点变小,祂知道它还在,但又觉得它已经消失了。
在冰原身后就是她被关押的地点。
一百多年啊……
三万六千五百天。
祂日日夜夜对着冰壁,看着头上的洞顶,现在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真是太好了!
“小朋友?你好?你是谁家的孩子?这里是我的座位哦~”站在座位外面的大人微微弯腰,问声打断了祂的回忆。。
伊西多尔面无表情地起身,挪到了另一边的空座位上,重新拄起了下巴。
唉……
要是能有个完全属于祂的座位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