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
“师妹？”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贺小满猛地睁开双眼，伸手去抽腰间的剑，却摸了个空。
她的剑不见了！
她抬头看向面前把自己叫起来的男人，下一秒就愣在了原地。
那人穿了一身天虞校服，腰间别了一块青色的玉佩，再往上却是一张模糊的面孔——不是那种什么都看不清的模糊，对方的五官明明都很完整，可她却无法把它们拼凑起来，像是患上了某种面盲症，对他的样子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只能感觉很英俊，并且似曾相识。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也非常耳熟：“好久没见，你不是外出游历去了，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刚才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是已经不记得师兄了？”
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是她的某位师兄，却有张模糊的脸，于是又多了一种陌生感，熟悉与陌生相互交织，莫名让她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贺小满条件反射地再次摸向腰侧，又意识到望舒不在，于是垂下眼睛扫视周围，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与剑有关的物品。
她的剑呢？！
那人看清了她的动作，不以为意地笑道：“师妹，别找了，我把你的剑藏起来了。”
贺小满皱着眉，稍微后退了半步。
对方说：“不是吧？你真的不认识师兄了？”
一个名字在脑海中浮现，她尝试着开口，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贺……”
贺什么？
他到底是谁？
对方笑了笑：“对了，我是你的师兄贺滋——滋啦——滋滋——”
一长串电流音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格外尖锐刺耳，使人头痛欲裂。
她听过同样的声音，在一些信号特别差的时候，可对话的通讯水晶里就会传出这样的声音。
“师兄一直在找你，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对方说，“师妹别怕……我滋……滋滋……滋滋滋……”
贺小满捂着脑袋，艰难地看向面前的噪音发出者，却发现对方的脸上出现了很多饱和度极高的正方形色块，最开始只有零星的两三个，后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由男人的脸部向身体蔓延，甚至就连空气中都出现了这样的色块。
电流音转化为更为强烈的蜂鸣声，一瞬间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看到男人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口型——
我会找到你的。
我会找到你的。
我会——找到你的——
！！
贺小满“唰”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常樂被她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地跟着起身，摁亮了床边的小台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贺小满说：“我梦到了贺重云。”
常樂瞬间清醒：“贺重云是谁？你为什么梦见了他？为什么不梦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贺小满：“……是我师兄。”
“哦哦哦，那个最先觉醒的npc吗？”常樂这回真的醒了，“你梦见什么了？”
“我……”贺小满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梦境，只记得那句像是洗脑一般的“我会找到你的”，像是一段诅咒，死死地缠绕着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茫然间，常樂把脑袋搭上了她的肩膀，鼻子在她身上嗅来嗅去，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奇怪……好奇怪……”
“什么奇怪？”
常樂说：“不知道，有奇怪的味道……”
嗅着嗅着整个人就拱进了她的怀里，然后是好一番胡闹，抓着她又亲又舔的，分不清是早有预谋还是无意为之，总之胡闹到后面，贺小满已经把梦里的事全都抛在了脑后，嘴唇都要被亲肿了。
第二天早上她在想起来这件事，却没了那种心悸感，只不过还是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贺重云，而且贺重云还是一幅正在找她的样子。
常樂说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说肯定是因为她没抱紧她睡觉才会导致做了这样的噩梦。
之后的两天里她都抱着常樂睡，结果这回梦里全是胡搅蛮缠的常樂，果然没有再见到贺重云了。
这两天里马科尔都没出现过，到了周五，下午放学以后，她们与伊冯尤拉如约在魔法师协会见面，使用了天价跨城传送阵，转瞬间就来到了里尔伯德的领地上。
里尔伯德复杂镇守的地方是一片富饶的海岸，领地上的居民们以捕鱼为生，每天不是在出海就是在赶海的路上。
四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除了她们以外，还有很多造型奇特的冒险者会突然出现在传送广场上，相比之前她们的穿着只能用“普通”这两个字来形容。
洁白的地板，金黄色的沙滩，海边连成一片的栈桥，坠入海平面的半颗太阳和洒满了海面的金色余晖组成了她们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
不过常樂现在没心情欣赏这里的风景，她扶着晕传的贺小满，转头问伊冯：“我们住在哪里？旅馆吗？还是里尔伯德的伯爵府？”
伊冯说：“额……不知道欸……我忘了问。”
常樂：“……算了，你问吧，顺便帮我看着点儿小满，我去附近买点喝的东西。”
她把贺小满扶到附近的凉亭里坐下，然后一溜烟儿地跑走了，没一会儿带着一杯冰饮料回来塞给贺小满，然后把冰凉的双手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伊冯震惊：“你只买了一杯？”
常樂：“给我老婆买的？怎么，你也是我老婆？”
伊冯翻了个白眼。
尤拉顿时就坐不住了：“我去给你买。”
伊冯想阻止，可惜动作没她快，眨眼间尤拉就跑远了，她只能别别扭扭地说道：“真是的……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常樂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有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
不用说伊冯都知道她想问什么：“你是想说我们的事吧？”
“嗯哼。”常樂点头。
伊冯的表情复杂地呢喃道：“我不知道……”
蓝白色羽毛的海鸟落在她们面前不远处的沙滩上，低头从沙堆中叼出来一只倒霉的小虾，很快就振翅飞远，冒险者们从她们前面的栈桥上快速经过，为了各种各样的委托而奔走着。
没人在附近逗留，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开始诉说自己的烦恼：“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卑鄙，明明知道她喜欢我，却还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对我的好。我交过很多男朋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每个都没超过三个月……最短的那个在上午确定交往，当天下午就分手了，我除了松了口气以外竟然一点儿也不难过。我明明是这么滥情的一个人，可是她却说她喜欢我……”
常樂突然插话道：“是不是半夜有时候还会偷偷笑醒？”
伊冯震惊地看向她，表情明摆着在问：你怎么会知道？！
常樂说：“我猜的。你这些男朋友恐怕她都知道吧？她见过你所有样子，知道最真实的你，却还是那么喜欢你，换成谁恐怕都要笑醒。”
伊冯无奈地说道：“你要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常樂微微一笑：“你继续，我闭嘴。”
伊冯开始摆烂了：“是啊……我窃喜，我高兴，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喜欢上女人，又不想让她离开我……我可真是个卑鄙小人。有时候我会感觉很对不起她，可是要是我随随便便就答应和她在一起了，那才是真正的对不起她吧？”
常樂说：“哦~总的来说，就是你不想在没看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情前就和她在一起。”
“对对对！”伊冯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位恋爱专家，“露西娅！你好聪明啊！你真的只谈过一段恋爱吗？！”
贺小满看了过来。
常樂怒了：“我就谈过这一段恋爱！只有贺小满一个老婆！你少在这儿污蔑我！”
“没有没有没有。”伊冯连连摆手，“我就是随口感慨一下，没有质疑你的意思……”
常樂哼了一声：“我们是在讨论你的事情，少扯上我。现在我问你，你在和里尔伯德在一起的时候，也想过这么多问题吗？”
伊冯摇头：“那个时候……我满心都是复仇，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
“那之后呢？你为什么要跟他分开？”
伊冯顿了一下，很快又说：“他当初和我结婚，是为了帮我稳住公爵的位置，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帮助了，自然没必要再耽误他。”
“你跟他分手的时候有想过以后见面的事吗？”
“我们的关系这么尴尬，干嘛要想这个？你一说这个我就生气，干嘛要邀请前妻参加婚礼啊！真是莫名其妙！”
常樂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我已经知道你知道的事了，我想你应该也明白我在说什么。”
贺小满：“？”
她没听懂，但是伊冯竟然懂了。她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失，恢复成了面无表情地样子，看起来还挺有威严感。
但是常樂一点儿也没唬到，反而笑眯眯地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你现在的烦恼，是因为你已经开始站在尤拉的角度思考问题了。你怕她会难过，怕她会受伤，更害怕她会放弃你，我说的对吗？”
伊冯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我……我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