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了，贺小满竟然还有一丝丝的空虚。
第二天中午，整个二年级比赛彻底结束，洛克菲勒有两个职业拿到了第一名，分别是咒术师和魔剑士。
一个近战，一个远程，足以证明洛克菲勒是一所全面发展的好学校。
其实欧涅希也拿了两个第一，但有贺小满暴揍二号魔剑士在前，校内学生都觉得丢脸，倒是没能得瑟起来。
下午乔伊丝履行承诺，为贺小满举办了一场庆功宴，顺便为三年级生践行。
这顿饭肯定是少不了科尼利厄的，他不仅来了，还非常自来熟，把自己的学生也带来了。
席间咒术师们战战兢兢，脸上丝毫没有获得第一名的喜悦；魔剑士这边倒是喜气洋洋，全都在问贺小满的技能，好在乔伊丝老师允许她把常樂带来，有她左右逢源，贺小满可以乖乖坐在旁边等着开席——否则她恐怕会立刻逃离这间餐厅。
菜上齐之后，乔伊丝老师负责在主位上睡觉，科尼利厄端起果汁，代表她进行发言。
不过常樂总觉得他不像是说恭喜魔剑士和咒术师比赛胜利，反而像是恭喜众人获得参加他和乔伊丝婚礼的资格。
你还别说，这么一看确实很像娘家人互相见面。
咒术师们看向对面的一排魔剑士，似乎从他们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不说了，都是泪。
当初就不应该贪图咒术师创始人的名号，千里迢迢跑到洛克菲勒来。
鬼知道科尼利厄这么不正常！
一顿饭吃到天黑才散场，欧涅希的街道上亮起了暖黄色的路灯，为了庆祝新年而挂上的彩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照在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积雪上。
大家踏着积雪往友谊公馆走，有说有笑，在地上留下一片凌乱的脚印。
走到友谊公馆门口的时候，贺小满的脚步顿了一下。
常樂不明所以地看过去，贺小满抬抬下巴示意她往前看。
旅馆门口，马科尔静静地站在路灯下仰望星空，肩上覆盖了一层薄雪，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常樂莫名有些心虚，思考了一下混在人群里冲进旅馆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是她的打算落空了，马科尔收回视线，看了过来，叫出两人的名字：“露西娅，贺小满——”
“啧。”常樂小声说，“好麻烦。”
下一秒她扬起笑脸，拉着贺小满快步走过去：“好巧啊马科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马科尔说：“我就是在等你们。”
常樂沉默了两秒。
马科尔说：“你们最近过得还不错？”
常樂懂了，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她提议：“要不然进去说？”
马科尔没有意见，三人走进旅馆大厅，挑了个位置坐下。
常樂开门见山地说道：“事实上，我们本来是准备输的，但是欧涅希的嘴脸你也看到了，他们也太猖狂了！科尼利厄老师要求我们必须赢，这不能怪我们吧……”
马科尔摆摆手：“这段时间我去补了全部剧情视频，发现原来还有很多角色的行动轨迹发生了变化，剧情早就乱套了，你们也不用按照剧情走了……现在游戏官方还没有察觉到什么，我会每天保持上线时间，总之你们自求多福吧……”
常樂皱起了眉：“什么情况？还有哪部分改变了？”
马科尔抬手在面前的空气里向左一划，像是在翻书，找了一会儿，他说道：“你们身边的这几个人里，尤拉和里尔伯德应该会为了保护伊冯而死；诺雷希就不用说了，他的情况你们都知道；盖尔斯特和菲尔兹是一段连续支线主要npc，两人会雇佣我做为社团活动的保镖，但第三次社团活动时我没来得及去，她们和新社员死在了这次活动中，成为了死灵生物，再由我调查后续……芙里达和简倒是没什么戏份，就是两个普通npc……但是她们两个的戏份未免也太多了……和光之妖精一族成为好朋友的应该是我才对！还有贝鲁特！”
常樂：“所以……我们认识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惨？”
马科尔说：“很好，你问住我了。”
常樂又问：“写死这么多人，不会有人给你游编剧寄刀片吗？”
马科尔：“还好吧，悲剧更容易被人铭记，别说配角了，主角团都会死。”
“主角团？”
“是啊，之前有个队友死在了血月战争，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打诺雷希了，艾丽卡也会牺牲。”
贺小满倏地抬头，朝他看了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马科尔脸上的表情很是平淡，甚至接近于冷酷。
他可以轻松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这是早就被设定好的，他或许听其他玩家说过，又或许从其他渠道了解到了……
总之，对他来说，一个npc的死亡或许会让他有些伤感，但这种伤感就像是今晚落下的这层积雪，只要明早被太阳一晒，立刻就化了，也许还会残留一些水痕，但等太阳越升越高，就再也找不到什么痕迹。
可没人能怪他的冷漠，因为所有玩家都是这样的。
但贺小满不知道这些，她懵懵懂懂地察觉到了马科尔对于队友死亡的冷漠，又无法理解，只能垂下了眼帘，像往常一样沉默着。
常樂在桌子下握住了她的手，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解决掉诺雷希身上的恶魔，艾丽卡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马科尔合上任务日志：“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没有人尝试过实际操作，所以这个设定有可能无法成立。”
常樂轻松地笑了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马科尔说：“但是艾丽卡和诺雷希是最后这部分剧情的重要角色，如果出现问题，游戏方很有可能会查到你们……”
“没关系。”常樂说，“我们做好准备了。”
马科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心里有数就好。”
之后几人又聊了一下关于《侠骨OL》的事，马科尔确实很够义气，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帮忙找贺重云，但是贺重云就像是从游戏世界中突然蒸发了，所以暂时没什么新线索。
常樂向他道了谢。
晚上睡觉的时候，贺小满躺在床的一边静静地凝视着天花板，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艾丽卡的笑声，一会儿是马科尔说“艾丽卡也会牺牲”时面无表情的脸。
她翻了个身，借着月光看向身旁的常樂。
常樂翻了个身，自然而然地滚进了她的怀里：“睡不着？”
贺小满抿了抿唇。
常樂又说：“觉得马科尔太冷漠了？”
贺小满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整个人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常樂笑了笑：“以人类的价值观来看……马科尔其实人不错。”
“怎么说？”
常樂说：“这游戏里，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话本上的角色。他看话本，会随着话本上的角色的的喜怒哀乐而高兴、而难过，但不会去干扰作者的想法，让他别把自己喜欢的角色写死……”
“话本中的角色死亡和现实中的人死亡，换成任何一个人来，都会选择现实中的人，因为话本中的人是被人创造出来的，并不真实存在……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贺小满想了想，说：“你是现实中的人，艾丽卡就是话本中角色，他在我们和艾丽卡之间选择了我们。”
常樂点头：“你这么想也没错。”
贺小满想，那被选择的她们，是最没有资格来批判马科尔的冷血的。
常樂接着说：“我们拜托他隐瞒情况，求他帮我们找贺重云，一点儿好处都没给他，但是他还是帮忙了，没错吧？”
“嗯。”
“所以啊，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常樂把胳膊伸出来，摸了摸她光滑的脸，悠哉道，“不如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只要我们把诺雷希身体里的恶魔弄死，就不需要做什么选择了。”
贺小满说：“我没有头绪。”
她倒是对付过恶魔，但并没有对付过覆在人体内的恶魔，总不能连诺雷希一起砍了。
常樂有点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们可以先想办法把他体内的恶魔弄出来，然后再砍了它……啊，还有诺雷希本人的想法，他是为了能够获得更好的天赋主动与恶魔做了交易呢，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被恶魔挟持了呢？”
“如果他是被动的还好……如果是主动的，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要想办法帮他隐瞒吗？还是不顾他的意愿强行把恶魔提取出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人也越来越迷糊：“啊……还有他和伊冯……伊冯最恨的就是黑魔法师和恶魔，如果事情败露……他们两个之间又该如何相处呢……事情好多，啊……烦死了。”
贺小满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辛苦了。”
“老婆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常樂已经把眼睛闭上了，嘴上这么说着，脑袋同时使劲往她怀里钻，那模样恨不得要把她的胸腔钻个洞，然后住进她的心脏里去。
钻了一会儿，她终于找到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就这样闭上了双眼，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贺小满搂着她，静静地看着她沉静的侧脸。
她又忍不住想——
对于你来说，我是什么样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