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满帮忙蒸干了两人身上的水汽，坐在吧台边上听老板娘说话。
“外面的魔法阵？”老板娘用火柴点燃了烟斗，“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啊，天塌下来不是还有魔法师们顶着吗？王都的贵族那么多，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解决的。就算解决不了……”
她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雾，勾起了红唇：“就算大家一起完蛋了，不是还有这么多贵族陪葬吗？”
常樂：“……”
好有道理，贫民区的各位真是够敞亮。
她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老板娘又吸了一口烟，悠悠说道：“你们冒着这么大的雨找过来，真的不去看看诺雷希吗？那孩子啊……可是很害怕寂寞的。”
贺小满怔了一下。
“他就住在酒馆后面的房子里，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能不能拜托你们去看看他？”
……
相比于伊冯，她们两个确实更加忽略诺雷希。
也许因为他是个男人，所以几人很难升起保护欲，又或者是他太过安静，很少发表意见，也不怎么说自己的想法……
总之，从伊冯刺杀国王之后开始，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在一点一点地减淡。
从他错过玛吉号的出发时间开始，之后就彻底从她们的旅程中消失了。
“常樂……”贺小满看向她。
常樂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好了好了，后续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们处理，来都来了，顺便去看看他吧。”
“还好我有随身携带小饼干的习惯。”常樂又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袋子水果递给她，“这个给你。”
贺小满乖乖接过。
酒馆后面确实有一排灰突突的小楼，一共三层，每层四个门，一共十二户。
据老板娘所说，诺雷希就住在三楼从左数第二户。
“话说……”常樂仰头看向这栋小楼，“从左数……是面对的左还是背对的左啊……”
她转头去看贺小满，结果贺小满已经自己走上了楼梯。
常樂：“！”过分了！竟然丢下如花似玉的老婆自己走了！
她跑了两步，铁制的楼梯板被踩得“咚咚”直响，力气大了还会微微下陷，然后又猛地弹起来——比走精灵之森的藤蔓楼梯还刺激。
两人爬到了最顶上，正好见到老板娘说的那户开了门，脸颊泛红的诺雷希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老奶奶转身，对诺雷希说道：“好了好了，不用送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快点回去躺着吧，别吹了风……”
诺雷希的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闻言轻声说道：“没关系，把您送下楼而已，要不了多远的。”
老奶奶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走快点……”
两人转身，看到了杵在楼梯口的两人。
“嗨~”常樂摆了摆手。
诺雷希愣了一下。
老奶奶问道：“你们是……”
“啊……”诺雷希回过神来，说道：“她们是我的朋友。”
“哦~”老奶奶笑了起来，“有朋友来看你了啊，那你先招待朋友吧，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这回诺雷希没有再坚持：“那您自己小心一点儿……”
老奶奶挥挥手，拄着拐杖下了楼梯——然后打开了楼下右数第一户的房门。
原来是邻居。
诺雷希侧身让出自家门口的位置：“请进吧……”
……
诺雷希的家不大，甚至还没有学校的寝室大，只有一个房间，没有厨房，进门就是卧室，幸好还有一张破旧的蓝灰色沙发，和一张用石头垫起了一条腿的茶几，可以用来招待客人。
这个房间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看不到一点儿灰尘——当然，这证明不了诺雷希有多贤惠，只能证明他除尘魔法学得不错。
诺雷希给她们倒了杯热水：“你们怎么来了？”
“你还生着病，就别管我们了。”常樂接过抢过他的水壶，把他摁在床上坐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给三人都倒了热水，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便搂住旁边的贺小满，这才说道，“王都里涌现出了一大批恶魔，还有天空上的那个魔法阵，我们担心你的安危，就过来看看喽。”
诺雷希对此毫不知情：“恶魔？这里不是王都吗？怎么会有恶魔出现？”
“事实上就是出现了，而且是国王带头召唤的。”
诺雷希震惊地张大了嘴。
两个女人淡定地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
诺雷希缓了缓神，这才说道：“他身为国王，为什么要帮助恶魔入侵自己的国家？这怎么看……都不合理啊……”
“跟恶魔做交易，你以为他会是这段关系里的主导者吗？”常樂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个问题很简单，不能看他想给什么，而是看恶魔想要什么。”
诺雷希垂下眼睑，若有所思。
常樂补充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贫民区这边竟然一只恶魔都没有出现过，风平浪静的。”
“是冒险者行会的人保护了这里吗？”诺雷希猜测道。
“谁知道呢。”常樂说，“先不管那些了，马上就要开学了，你的职业化任务是不是还没做完？”
“不……我做完了。”诺雷希掏出自己的徽章，上面的小星星竟然都是亮着的，“之前试着拜托来酒馆帮忙的冒险者们带上我，没想到他们竟然同意了。”
常樂双目含泪地看向贺小满：“孩子他妈……孩子长大了呢……”
贺小满面无表情地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脸。
诺雷希：“……”
之后常樂说了幽灵先生布兰德和妻子珂洛艾伊的事，还说了国王和自己儿子的相爱相杀，直到诺雷希脸上明显出现了疲态，才就此打住话题，宣布了告辞。
诺雷希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哈欠：“抱歉……谢谢你们来看我。”
常樂说：“好好养病，开学再见喽。”
诺雷希笑了笑：“嗯，开学再见。”
离开的时候雨还在下，两人撑着伞往外走，刚走下楼，常樂脚步就顿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总感觉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
贺小满：“什么？”
常樂回想了一下：“啊……应该是因为回去的时候没拎礼物，所以才觉得少了什么，没事了，我们走吧。”
贺小满：“哦。”
……
街道上。
盖尔斯特和菲尔兹迷茫地游走于滂沱大雨之中。
菲尔兹摸了把脸上的雨水：“社长……贫民区……到底在哪里啊……”
旁边同样被浇成了落汤鸡的盖尔斯特气急败坏地跺着脚：“我靠！我怎么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跑得这么快？！”
“贫民区他妈的到底在哪儿啊——！”
……
回到学校的时候，苏珊娜已经回来了。
“太好了，我正在找你们呢。”苏珊娜掏出投影水晶，“用完了，还给你。”
常樂接过投影水晶的手微微颤抖：“啊……这个……那个……你没看到里面的投影吗？”
“不，看到了。”
常樂：“那就是没给老师们看？”
“给了哦。”
“莫非是科尼利厄不在现场？”
苏珊娜摇了摇头：“很可惜，我以为你这么放心地把投影水晶交给了我，里面肯定没有什么不方便见人的东西，就当着还在校的所有老师——包括科尼利厄老师面前，把投影水晶完全释放了。”
常樂裂开了，然后被风一吹，化成了碎屑消散在了空气里。
艾丽卡好奇道：“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留像呢？能不能给我也看看？”
如果非要给这本相集起一个名字的话……
最合适的应该是：科尼利厄舔狗实录。
常樂怎么可能敢打开给她看，赶紧收起了投影水晶，目光忧伤地看向贺小满：“我们收拾收拾……逃离阿尔斯吧。”
贺小满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会保护你。”
常樂感动地抱住了她的腰。
……
雨到了晚上还没停，冲刷着街道上的血迹，瓦伦蒂娜河水位暴涨，被鲜血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通讯水晶与传送阵恢复正常，马科尔和伊冯一去不复返，盖尔斯特倒是气急败坏地给她发了两条消息，然后和菲尔兹各自回家去了。
常樂跟贺小满缩在寝室补觉，准备补足精力用以迎接接下来科尼利厄狂风暴雨的报复。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空中的魔法阵还没有消失，但好消息是天空放晴了，街道整洁如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新学期，新气象，一年生们荣升为二年生，时隔两个月的长假，再见面时班级里乱糟糟的，简直就是个菜市场。
常樂听了一耳朵，所有人都在讨论昨天恶魔大量入侵阿尔斯的事。
也是，那个听起来就很不祥的什么血祭阵还在天上挂着呢，谁会在乎你假期去了哪里冒险见了什么世面玩了什么新游戏啊！
芙里达正与周围的人侃侃而谈，一见到她们，立刻停止话题，激动地错过来：“露西娅！你跟贺小满是大英雄马科尔的朋友，肯定知道他们斩杀奥兰托四世的全过程吧？！”
立刻有十几双眼睛落在了她身上。
常樂面无表情地把她的脸推远：“没有哦，我们一直在街道上帮忙清理恶魔，不知道皇宫里发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