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的魔法史概论上,科尼利厄一进门就要求学生上交罚写。
十六份罚写整整齐齐地摆在讲桌上,他照例把投影水晶往前一扔,自己则坐在椅子上,手在空气里那么一抓,立刻有一份罚写飞至他手中,然后在学生们震惊的表情下认真翻看了起来。
贺小满听到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过她没太关注,专心致志地听起课来。
课上到一半,科尼利厄就检查完了所有罚写,但他却没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底下的学生们,像是个盘算着怎么宰客的奸商。
学生们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多喘,生怕他要发飙。
可知道第一节课下课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等科尼利厄出去后,班级里立刻炸开了锅。
“天啊!他这次怎么不烧了?!”
“我完了!我少写了两遍!”
“怎么办!他一定会惩罚我们的!”
“早知道我就不偷懒了呜呜呜……”
伊冯转过来问:“你们也少写了吗?”
两人均是摇头。
常樂得意地说道:“这是一种最基础的心理战术,昨天他烧了,今天必定有人会以为他根本不看从而偷懒,他只需要再杀个回马枪,就可以将学生玩弄于股掌之中。”
伊冯咽了口口水:“那个……”
“这都是别人玩剩下的了。”常樂预言道,“你看吧,明天其他人肯定都认真写,他还不会检查的,他的这些套路,我已经全都看穿了!”
伊冯:“那个……露西娅,要不要看看你身后?”
常樂:“……?”
她的心中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脖子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帧一帧地转了过去。
后门门口那个双手环胸倚着门框的人不是科尼利厄又是谁?!
常樂“唰”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脑海里乱糟糟的,最后只剩下了四个大字:吾、命、休、矣。
科尼利厄扫了她一眼,说道:“听说你很了解我?”
常樂瑟瑟发抖:“老师……我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科尼利厄点点头,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是问她:“那你觉得,我明天会不会仔细检查罚写?”
常樂觉得自己像是皇帝身旁的小太监,被皇上问“你觉得朕配不配当这个皇帝?”
她要是说不配,那就是嫌命长;要是说配,那也有可能被扣上个妄议圣上的帽子。
横竖都得死,她选择拍马屁:“我觉得……老师您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英明神武的。”
科尼利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记得你叫——露西娅·格林对吗?我记住你了,这次罚写写得不错,希望下次你还能写得这么好。”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教室。
常樂怔怔地坐下,像是丢了魂儿,碎碎念道:“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伊冯抱歉地说道:“我想提醒你来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常樂幽幽地说道:“不怪你,都怪我自己嘴贱……”
贺小满握了握她的手,权当安慰。
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也投来了敬畏的目光。
常樂垂死病中惊坐起:“不行!他一定要搞我,我得好好学习,最起码得学好魔法史,这样他就没办法找我的茬了!”
“真的没问题吗?”伊冯说,“那些东西好枯燥难懂啊……人名也好难记。”
常樂含着泪说:“现在不行也得行了,祝我好运吧。”
一个课间而已,就算她再努力也不可能把那么多东西记下来。第二节课上课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但死神来了,又没完全来。
科尼利厄老师开始提问,但一直没急着提问她。
常樂没心情摸索他的提问规律,抱着书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准确地说,是恨不得溺死在知识的海洋里,因为她感觉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提问一圈儿下来,最后一个果然就是她。
科尼利厄问:“空气中的基础魔法元素有哪几种?”
这是上上节课学的东西,常樂先懵了一瞬,很快回答上来:“六种,风、木、水、火、雷、土。”
“光明魔法之母是谁?”
这是上节课的内容。
“教廷的第二任圣女森夏恩·玛丽亚。”
“魔法师协会认定的六位主神分别是哪几位?”
这是这节课的内容。
“诚信之神塞柯瑞特,自然与丰饶之神佛雷斯特,月之女神穆恩莱特,海洋之神安洛斯……自……自由女神?自由女神……弗莉德穆恩?还有……还有一个是……公平与秩序女神……嘉丝蒂勒……?”
别人问了四五个问题,到她这里翻了两倍不止,常樂被问得头昏脑胀,到后面大脑已经变成了一滩浆糊,只能凭着直觉回答问题,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些什么鬼话。
等科尼利厄合上书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因为她想不清楚这是几个十遍,要写多久。
科尼利厄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常樂瑟瑟发抖,像是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过了一会儿,科尼利厄说:“算你走运,坐下吧。”
常樂:“?!”
贺小满难得露出了激动的模样,笑着恭喜她:“你都答对了!”
常樂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怀疑她在做梦。
下课前的三分钟,科尼利厄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说道:“课上了这么久,现在要选一个课代表,我看露西娅·格林不错,有谁反对吗?”
谁敢啊!
常樂不相信他会安这种好心!
果然,随后他便说道:“既然都没有意见,那以后罚写就由露西娅同学收上来检查,最后再交到我手里。”
常樂:“……”她就知道。
等他走了,贺小满问道:“课代表是何物?”要在上课的时候带着表来吗?
常樂说:“就是代替招人恨老师来被人恨的。”
课代表要是向着老师,那学生们就会自觉与她们划清界限;要是向着学生们……她敢保证科尼利厄会找她麻烦。
这一刻,常樂只恨自己没有十六只手,能把班里所有人的罚写全抄了,谁也不得罪。
她也没想到,她逃了十几年的课代表班干部,居然在异世被破了戒。
贺小满大概明白了,课代表可能就是老师的狗腿子。这个词似乎不太恰当,不过她暂时也想不出来更好的词,就先这么叫着吧。
第二节魔法基础课上,她们又在杰西卡老师的帮助下学会了水环流,下午还有一节魔兽学,所以中午又是在食堂解决了午饭。
吃饭的时候诺雷希在她们附近眼巴巴地看着,最后还是伊冯看不下去了,招呼他过来一起吃。
伊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招呼他不要客气,随意夹。
诺雷希当然不好意思动叉子,他看着三人手里的筷子,问道:“这是什么餐具?”
伊冯骄傲地说:“这是贺小满和露西娅家乡的餐具,我学了三天就学会了!”
贺小满:“……”
常樂:→_→如果她说的学会是指能用筷子插|进面包卷起面条的话,那确实是会了。
诺雷希顿时感觉自己格格不入了起来,红着脸说:“我能不能跟你们使用一样的餐具?”
这个伊冯做不了主,就看向常樂。
常樂说:“想用就用呗。”
伊冯高兴地从戒指里拿出一双筷子:“我这里有多余的筷子,你拿去练习吧!这个要这么用,你跟我学……”
常樂:“……”这场面基本可以说是小学生在教幼儿园的孩子学高数了。
总之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一时之间气氛还挺好。
等常樂和贺小满吃完饭了,他们俩还在那儿教学呢,菜洒了一桌子,都是他们练习时掉的。
贺小满有点看不下去,欲言又止。
常樂看出来了,替她说道:“行了,别浪费食物了,以后有机会再学,浪费可耻。”
诺雷希脸一红,低头用汤匙喝起汤来。
伊冯根本不在乎,用筷子戳着苹果派往嘴里送,眼睛左右乱瞟:“诶?你看那几个人,怎么衣服跟我们不一样啊?”
常樂回头一看,也愣了一下。
来人穿的也是洛克菲勒校服,只不过女生的裙子和领结都是黑色的,男生也不是棕色短裤,而是黑色的西装长裤,看起来很沉稳,远不如一年级的红色活泼。
来的人这三个人她和贺小满都认识,正是艾丽卡、苏珊娜和路易。
一年级和二年级中午放学时间相差一小时左右,二年级先放,所以中午的时候她们基本碰不到四人小队,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居然碰上了。
不过常樂不太想出声,因为艾丽卡并不是什么低调的性格,她怕会带来麻烦。
但她没想到艾丽卡有这么敏锐,仅仅是这么一眼,她就看到了她们,眼睛亮晶晶地跑了过来:“露西娅!贺小满!真的是你们!好巧哦!”
常樂想:可能这就叫怕什么就来什么吧。
苏珊娜跟着过来,笑眯眯地对伊冯和诺雷希说:“两位同学,能不能给学姐们让个位置,我们是朋友,想坐在一起……”
伊冯火了:“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明明我才是露西娅和贺小满最好的朋友,凭什么给你们让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