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蛋虽然已经存在了很多年, 但破壳而出也就是近段时间的事情,对世上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
比如说它就不明白, 盛雪为什么愿意牺牲自己, 以自身为封印,镇守香水海。
盛雪听见它的疑问,想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天上大的出奇的月亮说:“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
蛋说:“你的追求就是在这里吃沙子吗?”
“……”虽然这颗蛋比三徒弟孟询还要嘴贱,但总算是有个人可以说话了,盛雪勉强习惯了香水海的无聊生活,开始自娱自乐,某天他钓鱼回来, 没看见蛋,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小孩儿,坐在他的沙石屋子外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小孩儿眉目五官生的很是精致好看,眼睛是一种极其冰冷的深绿色, 像是被冰层封印的春日绿叶, 不带温度, 只一眼就让人觉得后脊背发寒。
盛雪拎着空空如也的桶,站在沙地上跟小孩子对视良久, 才慢慢蹲下身,一把捏住了对方肥嘟嘟的小脸蛋:“你早说你长得这么可爱,我就不骂你了。”
小孩儿白皙柔嫩的脸颊被捏的变形, 浓黑的眉皱起:“大胆凡人!”
盛雪可不怕什么真龙, 伸手就把他抱了起来:“你几岁大了?看着也就三四岁。”
小孩趴在盛雪肩膀上故作严肃:“吾已经存在很多年, 从创世之初就已经诞生了, 只是因为无相海戾气太重,才一直不能破壳。”
盛雪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小鬼头竟然和天地同龄。但仔细想想,他在蛋里的时候其实是不能算年龄的。
毕竟那时候没有确切的意识,只对周围的环境有微渺的感应。
“我们算年纪,都算出生那一天,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间不算。”盛雪抱着他往里走:“同理,你还在蛋里的时间不能算。”
说完后开始得意:“叫哥哥,快点。”
小孩儿一口咬在他纤长脖颈上,用具体行动表示抗议。
盛雪嘶了一声,心想这孩子哪里像是龙啊,是只小狗还差不多。
他把人放在了床上,自己盘腿坐在地上:“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茫然:“什么是名字?”
盛雪笑了,眉眼弯起:“就是一个称谓,比如说我叫你,总不能一直叫那个谁。”
小孩托着下巴想了好久,而后一脸严肃:“你可以叫我真龙大人。”
盛雪:“……”
盛雪在这一瞬间只想把真龙的头打掉。
“你呢。”真龙大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姓盛名雪字积素,号寒英。”盛雪说完,顿了顿,又说:“都是雪的意思。”
“我知道雪。”真龙大人说:“但是我没有见过。”
犹豫了一下,“我还没有凡人的名字,你给我取一个听起来就很霸气的。”
“不了吧。”盛雪诚恳的说:“上一个我给取字的,人已经疯了。”
真龙大人不乐意了:“让你给真龙取名字,是对你的恩赐!”
“啧……”盛雪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要不叫你小蛇好了。”
“吾不是蛇!吾乃真龙!”真龙大人很愤怒,圆圆的脸上精致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你都有名有姓,我也要有名有姓。”
“那你跟我姓盛吧。”盛雪说:“我也不知道我原本姓什么,盛这个姓是我师尊的。”
“不要。”真龙大人抱着胳膊说:“我才不要跟你姓。”
盛雪有点犯难,他肚子里本来就没有几两墨水,让他凭空取一个霸气的名字实在是太难了,偏偏真龙大人不依不挠,非要他立刻给出答案。
盛雪余光瞥见床旁边有一堆黑漆漆的焦灰,龙族破壳和其他幼崽不同,是自己咬开蛋壳或者是啄开,龙族司掌业火,幼崽破壳时。
脾气好点的选择用火烧个洞自己爬出来,脾气不好的就直接把蛋壳烧成灰,显然,真龙大人属于后者。
他被小屁孩催的烦了,敷衍道:“就叫余烬吧,多霸气。”
真龙大人:“哪两个字?”
盛雪原本想欺负这小屁孩不认识字。但一想万一他日后认字了,肯定会找自己麻烦,便在地上写下「虞烬」二字,竭力想要显得自己不是看见那堆蛋壳灰出现的灵感。
真龙大人不认识字,但他觉得这两个字笔画非常多,有霸气的感觉了,于是欣然应允:“那就叫这个。”
……
跟小虞烬生活了一段时间,盛雪才知道这个肉身不过是他分出来的一缕神魂,真身仍在香水海的封禁大咒之下。
但真龙后裔哪怕只是一缕神魂,也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盛雪不能离开香水海,他的这缕神魂却来去自由。
盛雪:“难怪龙族灭绝,你们族群确实过于强大了,连天道法则都不放在眼里。”
小虞烬此时长大了一点,看着已经有七八岁了,坐在礁石上吃盛雪烤的鱼——
近段时间他总是会出去游猎,看见能吃的东西就带回来,勉强让盛雪生不如死的日子好过了一点。
“天道?”小屁孩儿挑起眉,带着与生俱来的张狂:“天道算什么东西。”
盛雪一想天道也挺委屈,龙族强大到可以睥睨天道。但因为天地法则的存在,它还不能把这条仅剩的真龙血脉弄死,甚至如果有人要了真龙的命,它还得负责降下十万天雷把这人劈死。
盛雪在香水海太过于无聊,于是开始让虞烬走的再远一点,去集市中给自己买点书和话本来看,后来虞烬觉得自己不认识字很丢脸,让盛雪教他读书认字。
其实盛雪挺不乐意的,倒不是是说虞烬难教,而是他觉得小虞烬认识字以后,书读多了就不好忽悠。
比如说某一次,他追着盛雪问「鱼水之欢」是什么意思,盛雪头疼的解释:“鱼在水里就很开心。”
小虞烬一声冷笑:“果然你总是骗我,以往你还骗过我多少回?”
盛雪把自己埋进沙子里,逃避这个问题。
香水海的一成不变让盛雪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察觉。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虞烬已经从三四岁的小孩儿长成了十七八的少年,这其中用的时间大概不是很长,只因为虞烬在蛋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其实心智早就已经成熟,破壳后的成长自然也十分的迅速。
盛雪有点郁闷。
之前随便夹在胳膊下就能带走的小屁孩儿怎么一眨眼就长得比他还高了,跟他说话还得仰着头,有点累。
随着年纪的增长,虞烬的性格也有所变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非要强调自己真龙的身份,逐渐变得冷漠起来,有时候盛雪看着他都犯愁,觉得他以后肯定比自己的哑巴大徒弟元檀沉还要难找道侣。
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离开香水海好几天的虞烬终于回来了,盛雪十分高兴,去翻他带回来的东西,拆开包袱看见里面的瓜子点心烧鸡肉干,眼睛都在放光,虞烬却兴致不高,在盛雪旁边坐了一下午。
余霞漫天,盛雪照例提起自己空空如也的桶和钓鱼竿往回走,边走边问:“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虞烬看着他好一会儿,摇头没说话,盛雪觉得奇怪。但他也知道虞烬的性格,不想说那就是打死都不会说的,他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晚上吃了烧鸡,盛雪洗漱过后睡觉,半夜惊醒后发现虞烬就坐在他床边,微弱月光将他本就立体的五官切割的轮廓更为分明,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漂亮。
自从小虞烬抽条后,盛雪就单独分给了他一个房间,两人各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虞烬半夜坐他床头,简直怎么看怎么诡异。
盛雪躺在枕头上,拉了拉被子,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你最好是有什么事。”
虞烬皱起修长的眉:“我这次出去,看见了让我很不理解的事情。”
盛雪稍微来了点兴趣,换了个姿势:“讲讲。”
他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真龙大人魂不守舍。
虞烬思索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该如何说。”
盛雪:“?”
虞烬:“我示范给你看。”
盛雪:“也行,不过……”
后面话没能说完,因为虞烬直接照着他嘴唇啃了一口——真的是啃,用力的很,瞬间盛雪的唇破皮,鲜血横流。
“……”盛雪翻身坐起来,抬手用手背在自己唇上一抹,看见白皙手背上的鲜红之色,眯起眼睛一把揪住虞烬衣领:
“虞烬,你大半夜来找我寻开心?!是,我不该一个人吃掉两个鸡翅,那你也不该咬我!”
这个姿势两人离得非常近,近的虞烬可以清楚看见盛雪还在渗血的唇。
他缓缓的探出舌尖,舔了一下下唇:“你的血好甜。”
盛雪:“?”
虞烬扣住他后脖颈,鼻尖轻缓的蹭了蹭他脸颊:“我再尝尝,明天还出去给你买烧鸡。”
盛雪:“不是……”
他抓住虞烬手腕,喘了口气:“你先说清楚,这次出门,你去哪儿了?”
虞烬回忆了一下,“我路过一处楼阁,里面的女人都叫我进去,我就进去了。”
“好像是叫薄暮楼。”
盛雪:“……”
好,感情您出去给我买烧鸡的空当还顺便逛了个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