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长青被张叔劝了几回才上楼。
他走到卧室，被子还保持着白昱刚起床的状态，张叔特意没让人收拾。
给白昱买的手机就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柏长青打开手机，页面停留在聊天界面，是白昱昨晚睡前给他发的小青龙表情包。
他记得当时白昱偶然发现这个，喜欢的不行，反反复复给自己发。
然后就说想要个小白龙的，可惜没有找到。
他原本想让公司的宣发部设计个小白龙系列出来，结果还没来得及，白昱就不见了。
柏长青坐在床边，周围太安静了，安静的他能清晰的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周围也太过明亮，将他担忧又夹杂着低落的情绪照的如此亮堂。
他起身关了灯。
可是房间的亮度丝毫没有减弱……
柏长青倏地转身，就看到了墙上有一行字，正发着莹莹白光。
小九我带走了，多谢先生照顾。
落款是白宁。
柏长青长舒一口气，心中的忧虑消失，但是失落不减反增。
他撑着墙使劲甩了甩头，好像这样就能将那无形的郁闷散出体外。
柏长青打了电话通知小周和黄立撤销追查，然后强迫自己按照每日的习惯洗澡看书，但是冰凉的水没有冲走他的不快，文字也无法让他平静。
直到躺在床上，他习惯性的只占了半边床的时候，才惊觉原来短短月余，白昱已经强势的融入了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一夜柏长青几乎没有入眠，从当初在飞机上捡到白昱到后来恢复心智小尾巴似的形影不离，他脑海里的画面像电影一般翻来覆去的播放，怎么都停不下来。
只是随着白昱的离开，这场电影带给自己的欢乐与欣喜通通都消失不见了，就像他独自一人做了一场生动逼真的梦，梦醒时分电影被迫中断，让人郁结难舒。
第二天他到公司的时候，极低的气压让十八层的管理人员人人自危，小周端着给他磨好的咖啡在门口徘徊许久，愣是不敢敲门。
小陈抱着几份资料过来，大义凛然的接过小周手上的咖啡，“老板人怪好的呢，你这么害怕干嘛？我上次犯那么低级的错老板都没解雇我。”
“感谢女侠仗义出手。”小周双手抱拳鞠了个躬，然后飞快的消失。
咚咚咚……
小陈敲门三下，等了一分钟没人应。
她不死心，继续敲，直到第五次，终于听见了老板发话。
“进。”
在门外等待的时间已经足够消磨掉小陈一半的自信，她此时只能内心忐忑，一手僵硬的抱着资料，一手端着咖啡推开门。
进门时柏长青抬头扫了她一眼并没说话，只敲敲桌子示意她将东西放下。
小陈走过去将咖啡放在他指的地方，又将资料放在他面前。
“签字着急吗？”柏长青翻了翻面前的资料。
“不急，周五前报送相关部门就可以。”
听到这资料不着急要，柏长青立马将其合上向后一靠，阖上眸子，“那你出去吧。”
“好的……”小陈被老板的消极怠工惊到了，默默的退到门口准备出去。
办公室电话响了几声，柏长青没接，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
小陈有些担心，上前提醒道：“柏总，电话。”
柏长青像没听见一样，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许久没人接，电话铃声终于断掉。
可是没过几秒，那头的人又锲而不舍的打了过来。
小陈怕有什么急事耽误了，便自作主张接起来。
“你好，长青科技总裁办公室。”
“小陈？”电话那头是季千风，“柏长青呢，叫他接电话。”
小陈压低声音，“柏总好像睡着了……”
她话音刚落，柏长青便起身按了免提。
“讲。”
“柏长青，第一组保护伞设备已经调试完成，有关部门的批文也下来了，可以试验投放了。”
季千风言语间透露着兴奋。
柏长青疲惫的神态淡去两分，“那就按原计划明早八点投放，等我过去。”
“还有件事，申请进入现场的媒体太多了，我觉得人太多不利于设备正常投放。”
柏长青完全尊重季千风站在专业角度提出的考量，他当机立断，“小陈，你筛查一遍申请进入现场的媒体，砍掉一半。”
“收到。”小陈领命出去了。
季千风在电话里听到了他的安排，便不再担心，又想起白昱，便道:“小白呢，小白也带上，这里面他的功劳……”
嘟嘟嘟……
季千风看着突然挂断的电话纳闷不已。
第二天柏长青到的时候，科研组已经将一切准备完毕。
他们申请投放的试验区域就是科技园区后面的那片海域，这边各种设备成熟，便于观察，若是出现突发状况，也能及时应对。
柏长青站在岸边的时候，心里突然涌上来强烈的希冀，白昱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在他焦急不安等待的时候，突然跃出水面。
可是直到他跟着科研组上了轮船，还是什么都没见到。
柏长青站在甲板上向远处眺望，时不时就要将四周仔仔细细观察一遍，深怕错过什么。
“你搁这儿当扫描仪呢？”季千风走过来站在他旁边，学着他的样子四周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季千风四周看完没有收获，看向柏长青的时候惊讶的瞪大眼睛，“怎么着，自律达人昨晚一夜没睡啊，瞧瞧这黑眼圈。”
他说完又用肩膀碰碰柏长青，一脸不可言说的得意，“兴奋了吧，激动了吧，嘿嘿，实话跟你说，我昨天晚上也激动的睡不着，不容易啊……”
柏长青对他的感慨没什么反应，偏偏季千风哪壶不开提哪壶，“小白呢？怎么没来？这么伟大的科研项目成果展示，他不想亲自参与吗？”
“他走了。”柏长青看着远处，声音低哑。
“去哪儿了？”季千风不以为意。
“回家。”
季千风这才皱着眉感觉到不对劲了，“回哪个家？”
不等柏长青回答，他惊讶的压低声音道：“回他们东海龙宫了？”
柏长青睨他一眼没说话。
他昨天打电话就觉得柏长青状态不对，果然是有事，此时看柏长青情绪不好，他想说点什么调节调节气氛，可是又张不开嘴。
其实别说柏长青了，就是他也没想过白昱会突然离开，还怪不适应的。
尽管如此，他潜意识还是觉得白昱离开或许是好事，因为自从捡到小白龙，柏长青对他的关注度就超过以往任何事。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搞科研的，工作内容其实都很枯燥，为了身心健康，大学都会修心理学。
他记得心理学导师说过，一个人如果将全部的注意力倾注在一件事上，一旦这件事的发展不符合预期，那这个人就会很容易失去支撑进而崩溃，产生心里疾病。
其实这和他们搞科研要求心无旁骛一心钻研的理论是相悖的，但是根据实际经验来看，又特别有道理。
季千风以旁观者的角度见证了柏长青对白昱的特殊与偏爱。
他曾经开玩笑说柏长青可以做个好爸爸，但其实他看得出来柏长青的偏爱和白昱的依赖都有唯一性，排他性。
反正他觉得柏长青对儿子肯定不是那个态度，对宠物就更不会是，只有面对白昱，才会不由自主明目张胆的宠着。
“回他们东海挺好的，反正他也不是我们的同类，肯定还是在家更舒服嘛。”季千风故作轻松的说着，拍了拍柏长青的肩膀。
柏长青扶着栏杆的手握紧，季千风说的这句话他听进去了，也知道这句话很有道理，所以不能再放任自己自己这么胡思乱想，魂不守舍下去了。
白昱原本就不属于这里，误打误撞被自己捡到又相处了快两个月，而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带给自己的欣喜与欢乐，情感上的陪伴已经足够多了。
果然人都是贪心的，吃了糖就再咽不下苦，享受了依赖与陪伴就不能再忍受孤独。
哪怕自己一向独来独往亦不能免俗。
“听说龙宫里都是奇珍异宝，你说小白龙会不会在珠宝堆里睡觉呢。”
季千风毫不避讳，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白昱，他是故意的。
脱敏疗法不就这样？
果然柏长青开了口，“科学家的时间宝贵，别都用来看西游记。”
肯开口了就是有效果。
季千风对自己的废话疗法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