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砚一开始看到这么多人的时候还有些不舒服，到处都是奇怪的味道和嘈杂的声音，就像是被勺子捅了嗓子眼一样难受恶心，狐想吐。不过他也是要学会习惯的，总之先忍耐着吧！
他离开的时候爹给了他一封信，要他按着信封上的地址去找一个人，那是他爹以前的好朋友，这些年一直没怎么见过，就连联系也很少，上一次写信，对方的信件里也只有这一个地址。
他爹是个大忙人，根本离不开身，看着谢沉砚年纪也大了，干脆就让人去外面是世界看看。
可是更大部分人不一样，谢沉砚对于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很好奇，人类对于他来说也许并不是十分值得探究的生物。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没人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他带着帽子和口罩，个头很高，他看起来并不熟悉这里。
京市的人流量很大，无数年轻人来这里打拼，然后失意的离开，也许这个奇怪的年轻人也是其中的一员吧。
谢沉砚乘上了地铁，这个点地铁上还不是很拥挤，他坐下身抬眼的时候看到了对面笑眯眯的人，是一位看起来很温和的中年男人，也是他来到这里看到的第一个同类。
是一只文鸟，气味很淡，看样子已经在人类社会待了很久了。
谢沉砚礼貌的点了点头，谁知道对面的人直接站起来走了过来，自然地坐在谢沉砚身边。
“你是刚来的吧！”
“嗯。”
谢沉砚判断对方只是一只温顺的文鸟，对自己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所以也没设防。
“你身上的气息太重了。”
文鸟大叔扶了扶眼镜，温和地看着谢沉砚，眸子里带着些许笑意。
谢沉砚有些疑惑，他只是一只人畜无害可可爱爱的小藏狐，在这说他已经尽量伪装的像人类了。
“重？不会吧？我这一路过来也没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文鸟大叔笑呵呵地看着谢沉砚。
“你这一路过来，有见到妖吗？”
“你不是吗？”
“呃……除我之外。”
“那还真没有。”
文鸟大叔给谢沉砚解释了不少。在人类社会待久了的妖就像是被关在房子里饲养的猫，爪子会滞钝，速度会徐缓，无论是作为捕食者还是作为被捕食者都是很不利的，所以当他们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妖时就会躲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跑啊，”
文鸟大叔看向谢沉砚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愚蠢的无奈，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跟对方解释。
“在人类社会里伤害别人是要进去踩缝纫机吃牢饭的。”
当然还有一部分的远离来自他自己的工作，他做这一行久了，对于妖多少多了些注意。
谢沉砚一脸原来如此，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带了些许感谢。
“你以前从来都没接触过人类吗？”
许是谢沉砚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像是经常接触人类的，文鸟大叔不放心问了一句。
“没有，从小就没接触过人类，一个都没有。”
谢沉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很少有妖没接触过人类，现在的生活环境中到处都是人类，绝大部分的资源掌握在人类的手里，妖为了生存不得不尝试融入人类的社会，所以，像谢沉砚这种没接触过人的妖，几乎没有。
文鸟大叔看向谢沉砚的视线中多了一抹思考，难不成眼前的年轻人是从什么特别偏僻的地方来的吗？
地铁快到站了，文鸟大叔跟谢沉砚交换了联系方式，能看得出对方是个热心肠的人。
“对了，忘了问你，你是什么种族？”
已经交换了姓名和联系方式的文鸟大叔回头和蔼地问谢沉砚。
文鸟大叔叫徐成易，是个已经在人类社会生活很多年的妖，好像在什么政府机关工作，身上噶好难过有股文人气息，可能是看谢沉砚什么都不懂才伸出了援助之手。
“藏狐。”
徐成易愣住了，谢沉砚虽然看起来高高大大的，但是他能感受到一股乖巧味儿，所以他就把人认成是什么大型食草动物了，没想到居然是肉食系，而且鸟类还一直都在狐狸的食谱上，不过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我还以为你是食草动物。”
谢沉砚很正经地摇了摇头，这样的话他爹也经常说，说谢沉砚有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好欺负的味道，很容易让人看轻，但是拜藏狐那张天生的嘲讽脸所赐，谢沉砚人类的容貌也带着一股十分轻蔑的感觉。
“那我先走了！。”
地铁慢慢停下，有人上有人下，只有谢沉砚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认识到了第一个朋友，是一只文鸟，嗯，感觉有点好欺负，不过人很好……
谢沉砚的心情很不错，但是天生的金色眼瞳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但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还是闪着细碎的光。
爹，外面也不是都坏蛋，儿子我遇到好人了！
下了地铁，谢沉砚看着地铁站里的路标，确定自己现在的位置，他很快就到目的地了。
他爹在外人面前很严肃，但是在家里是个话唠，总是喜欢念叨年轻时候的事情，曾经的相遇与分离被时间慢慢打磨，逐渐成为记忆中闪烁着微光的宝藏。谢沉砚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但是父亲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认真思考，思考人类，思考明天，思考……自己会不会迷路。
谢沉砚站在路口，看着眼前的两条路，迈出了脚，又收了回来，再迈出去，又收回来。
为什么地图上都没有分叉路，难不成他走错了？
谢沉砚收起地图，环视周围，尝试找个人问问路。
谢沉砚先在心里盘算着遇到人了怎么开口，一定要有礼貌！
有一个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小女孩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谢沉砚看了她几眼，准备上前问路。
对面的小女孩注意到了路对面带着帽子和口罩的高大男人，心脏瞬间提了提来。
难不成遇到坏人了，总之还是先离开为妙。
小女孩揪着自己手里刚买的奶茶就往前面跑，谢沉砚看到那人跑走了，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立马止住了脚步。
看来，只能在找其他人问问了。
谢沉砚走到了一个路边的超市里，在货架边逛了逛，买了一瓶饮料，随后走到了收银台。
“一共七元。”
收银员是一个年轻人，对谢沉砚的装束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坐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那个，请问一下，文明花园怎么走啊？”
虽然隔着一层口罩，但是谢沉砚的声音很清晰，带着一股干涩的沙哑，让人听着很舒服。
“文明花园小区啊，走前面那条路右拐就行了。”
“好的，谢谢。”
谢沉砚礼貌道谢，随即便转身出去了。
店里没了客人，收银员坐下打开了电视机，听着最近的新闻打发这时间。
“政府正在采取多方面措施保障高校毕业生就业……”
“某某公司员工因工资原因在天台上吊自杀，警方介入……”
“京市人口失踪高发期，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
年轻人抬起头自习看了看京市的新闻，人口失踪？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这么大的人怎么能丢呢？
谢沉砚顺着别人指的方向很快就看到了目的地相关的地标，虽然他爹说他的朋友是住在这里，但是他们最后一次联系已经是很多年前了，这个地儿也是几年前对方写信过来告诉的，只是不知道这么久了人还在不在。
谢沉砚是希望人在的，他还是有点不太了解人类社会的生存的法则，如果有那么一位熟悉人类的长辈在也方便他了解人类。
谢沉砚没有直接进入小区，而是就近找了一个公共厕所，整理一下。
他进入隔间，在里面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背部是偏褐红色的毛，腹部白色，体侧还有浅灰色宽带，长得不像妖媚的狐狸，但的确是狐狸。
藏狐长得不如赤狐白狐那般好看，谢沉砚倒不这么觉得，但是人类中还是喜欢赤狐之类的多一些，而藏狐倒是成为他们经常调侃的动物了。
这是谢沉砚第一次用人类的身体持续这么长的时间。在老家的时候，周围都是妖，他从小就被要求跟人类隔开，没有什么必要的话他一般都是用狐狸的样子。
谢沉砚捋了捋自己的毛，整理好状态就变回来了人类的样子。
这次谢沉砚没有戴帽子，只戴了口罩，他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地方爬上了楼，等他爬了一半，这只傻狐狸才注意到角落里有电梯，可是，电梯要刷卡，他还是不会搞，只能乖乖的去爬楼梯。
谢沉砚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汗水，确定自己的人样儿还在之后就敲起了面前的门。
只不过过了很久里面都没人应声，谢沉砚有些疑惑，这里的气味挺杂乱的，但是他能闻到这里有还挺新鲜的人味儿，难不成是有事出去了。
谢沉砚将自己的心里安置在一边，转头看向门上的猫眼，不知道从这里能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于是，谢沉砚双手扒着门，脸趴在门上，试图顺着猫眼往里面看，只不过谢沉砚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
“你是找人吗？”
身后传了警惕的声音，原来是对门的人家打开门扔垃圾来着，正好看到了扒着门顺着猫眼往里看的年轻人。
“啊，你好，我是来找人的，您知道这户人家去哪里了吗？”
谢沉砚趴在门上的时候人没站直，现在转过身站直身子看起来格外的高大，只不过，这个年轻人浑身上下穿着黑乎乎的衣服，还带着口罩，头发也有一点长，唯一漏出的眉眼带着几分冷劲儿，让人不得不心生提防。
“这家人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谢沉砚看得出对方眼神中的警惕，十分识趣地道谢，之后就快速的拿起自己的行李离开了。
谢沉砚握了握拳头又慢慢松开，垂下了眼睛，有点失望，身为第一次离开家的新一代狐妖，他对一些普通人还是有抵触的，正常的交流是没问题的，但是以后为了生存他不得不接触那些人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晚上那个的时候邻居出门拿东西正好看到了对面回来的年轻人，赶紧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小赵，你回来了！”
“啊，徐阿姨啊，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年轻人的态度让人很舒服，长相端正，看起来有礼貌又有涵养，无论是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好感。
“去楼下买点东西，对了，今天还有人来找你来着。”
姓赵的年轻人听到了这话呆愣了一秒，随即立马问道那人是谁。
“是个一身黑的年轻人，个头可高了，说是来找这里面住的人，看不到脸，不过看起来不像好人，小赵啊，你可要留意一点啊！”
“好的，我知道，谢谢阿姨。”
年轻人很礼貌地送走徐阿姨，看到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之后才转过身，只是他的脸上只剩下厌烦。
“嘁——啰啰嗦嗦的老女人。”
谢沉砚订了酒店，回到酒店之后确定安全之后就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黑乎乎的衣服被他扔到了床上，不到半人高的藏狐两脚着地，直愣愣地站着，他肚子上的毛从淡白色到淡灰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件渐变色的小衣服。
谢沉砚用前爪扒着床边，后脚腾出一只顺着力道往上蹬，一个咕噜就上来了。狐狸侧躺着，脸上的毛被压着之后，看起来脸都小了一圈了。
“儿子，快接电话！儿子，快接电话！……”
衣服堆里响起了他爹的声音，这是他爹某天兴致勃勃自己录得铃声，一听就知道是他爹打的电话，咱就说真的很有标识性。
狐狸蹬脚，立马把躺着的自己调转了一个方向，脑袋抵着自己的衣服堆，从里面找出自己的手机。
“啊？”
狐狸的叫声震得对面的老父亲脑瓜子疼，明明跟这小子说了这么多遍还是不放在心上，真是让人伤脑筋。
“你小子给我说人话！”
谢长宇一声怒吼差点把谢沉砚吓死，他赶紧变回人的样子，只不过身上光溜溜的，再次张嘴说的也是地地道道的人话。
“爹，有事吗？”
谢沉砚的声音闷闷的，他光着身子钻进了被子里，单手拽着被子，一只手拿着手机。
“你离开的时候我就说过，不在在外面变来变去，会吓到那些普通人的，倒是惹出来麻烦了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语重心长的话谢沉砚听过无数遍，但是他还是像第一次听一样认真地应声。
“这话我可不再说第二遍了，你自己认真点记着。”
“嗯，知道了。”
谢沉砚看着酒店房间的天花板，有点想念家里那个低矮的天花板了，他刚想说什么就被谢长宇打断了。
“人找到了吗？”
“还没，明天我再去看看，一定能找到的。”
谢沉砚坐起身，喉咙里像是被堵上了，吐出的气又短又闷。
“咳咳咳……你别急，慢慢来，找不到的话就别找了，你去找一份工作好好找那边待着，好了挂了，挂了。”
谢沉砚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能看出来他的心情不太好。
“人类……为什么……是人类……”
又麻烦，又不好接触……
第二天，谢沉砚准备再去一趟那个小区，看看对方有没有回来，但是等他刚走到酒店的楼下就看到了一个人朝着自己挥手，那张年轻的脸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大概是在父亲的某份手札的照片里看到过吧。
“你好，昨天我回了家，邻居跟我说有一个年轻人来找我，我寻思着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人就打听了，这不正好过来碰见你了。”
谢沉砚嗅到了杂乱的气息，眼前的人微笑的恰到好处，浅色的衣服衬得他的气质更温柔。
“你好……不过，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谢沉砚确定眼前的年轻人并不是父亲口中的故友，据他所知，算起来父亲的那位朋友已经暮年了。
“啊，的确，不过你可能要找的是我的父亲。”
父亲？谢沉砚看着眼前的人，要是按照那人的儿子算起来的确能对得上……
“我父亲叫顾华，他以前结交了很多朋友……不对，应该是说奇妙的朋友。”
眼前的年轻人笑起来了，眼中没有一丝阴霾，谢沉砚放下了警惕心，名字对上了，那个人的确是叫顾华，父亲的那位朋友。
“好了，我请你吃个饭吧，饭桌上我们好好谈谈。”
年轻人没说他的姓名，但是谢沉砚知道他应该是也姓顾的。
“谢谢你，顾先生。”
谢沉砚的称呼然个年轻人面上的表情僵住了一瞬，但是很快就放松下来了。
“哈哈哈哈，叫我小顾就行了，别太生疏。”
谢沉砚扯动了嘴角，眼神闪了闪，他觉得是自己称呼冒犯到对方了。
小顾的带着谢沉砚去了一家江南菜的餐厅，他还订了一间包厢。
谢沉砚看着那人的背影，一只手摩挲着自己口袋里的银行卡，他爹说过，不能白吃人家的，不能只让小顾一个人付钱。
小顾带着谢沉砚走进了包厢，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服务员也被小顾打发走了。
“对了，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我叫谢沉砚。”
对面的小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视线却一直放在对面的谢沉砚身上，那双眸子深处藏着些许不太好的东西。
“那，小谢你是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