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沈煜初才缓慢地摇了摇头：“对，你确实是路明许，但可能也不对……”
“也许是你想多了。”路明许这么说。
眼下他们正在高架路上,汽车飞速行驶，副驾驶上的沈煜初绷直身体，片刻后他说道：“谁也说不准。”
路明许脸上也有些忧心，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调查处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调查处都出了问题，那么……
“但是我想到了刚才那个人说的那句话，”沈煜初沉默一下,“他说，系统碎片。”
沈煜初说道：“我觉得很奇怪，非常奇怪,但是这样的感觉我说不准在哪里,”他黑沉的目光望向路明许，“你说，会不会从一开始，系统的某些碎片也会寄生在，调查处的某些人身上？”
路明许抿着唇,没有说话。
沈煜初的视线望向车窗外，车子外的景色在飞速倒退,沈煜初盯着那些倒退的景色，吐出一句：“希望是我想多了……”
他们将车开到了调查处总部,在大门口被拦下,沈煜初摇下车窗,对着车外面喊道：“师傅,麻烦开一下门。”
房间里的人影静静地坐立在那里,他顶着保安的帽子,眼睛似乎在凝视着这边。
沈煜初在静默片刻后，转头低声对路明许道：“倒车，我们现在离开。”
路明许将车迅速倒开，然后调转车头，扬长而去，在离开的时候，沈煜初回头望了一眼调查处的大门，保安室里的人依旧坐在这里，他也依旧一动不动地在看着他们开车远离。
沈煜初回过头，他拧了拧眉，打开手机开始联络调查处的人。
联系施应，没有回复；联系顾鸿瑄，也没有回复；联系魔术师，依旧没有回复。
路明许一边开车一边安慰他：“可能是他们正好遇上了案子，正在忙，所以没空回复你。”
沈煜初皱着眉：“其他人就算了，魔术师一般会第一时间回复我，现在却一声不吭。换成以前我确实不会多想，但是谁想到正好赶上现在。”
路明许想了想，找了个路边停下，“不放心的话，我联系一下靖德……”
他顿了一下，掏出手机，随即噤声，没再说话，而沈煜初看向他手机上的显示屏，来电显示的是“靖德”。
两人对视一眼，沈煜初动了动唇：“接吧。”
路明许脸色有些凝重地接通了这通电话。
“喂路明许，”靖德在电话里说，“你能联系上调查处吗？我这边突然联系不上他们了，怎么回事？”
路明许说：“我们没进去调查处，也暂时联系不上他们。”
靖德在电话里沉默片刻，随后说：“看来卦象上说的没错了。”
“我闲来无事的时候算了一卦，”靖德说，“是凶卦。”
路明许也跟着默然，随后说：“我们会想办法联系到调查处，道观那边，麻烦你也多留心一下。”
靖德说：“当然，自从整顿纪律之后道观已经很少再出现之前的那种情况了，我会多留意留意，不会让别的东西抓到可趁之机。”
路明许挂掉电话，而沈煜初依旧在看着手机，他联系的三个人还是没有回复他。
现在能够直接联系上调查处的人暂时失去消息，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线索，不如先回去，沈煜初定下心神，跟路明许说道：“剧组那边的工作结束了吗？我们先把工作处理了。”
路明许也拧着眉头，点点头。
在回去的路上，沈煜初确认了林耳等人的安全，确定他们身边暂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后，松了一口气。
他想了想，给金尧发去一条消息：【金总，你能把你哥那边的联络方式推给我一下吗？】
金尧很快回复：“【怎么了？】
沈煜初：【有点事情找一下他，谢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金尧也没再过问，他直接将金钦的联系方式推给他，沈煜初立刻添加了金钦的联系方式，但他没想到，金钦通过的十分迅速。
沈煜初见状斟酌了一会，先跟金钦打了声招呼：【金总您好，我是沈煜初，我们之前见过】
对面的人很快回复了一个字：【嗯】
沈煜初冷静地开始编：【不好意思，打扰了，本来我的身份是保密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上一个与您接触的调查员有事暂时无法接手，所以您这边相关的情况由我来对接，我想请问一下您，最近身体还有些不适吗？】
隔了一会，金总回复道：【明天有空吗？我们当面谈。】
沈煜初原本不想从普通人那里入手，但是现在事出紧急，到了第二天，他发出消息的三个人依旧没有回复。在离开之前，路明许又塞给了他一串玛瑙手链，让他戴上。
他有些忧心地说道：“调查处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跟金钦接触的时候要小心点，有什么不对的立马发消息给我。”
由于第二天还要工作，沈煜初跟金钦约在下戏之后，路明许也安排剧组调整了一下拍戏时间，尽量让他们提早下戏。
在化妆间里卸妆的时候，沈煜初有些心不在焉。
意识里的球球适时地出现，在他耳边说道：“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
沈煜初用潜意识回复道：“什么？”
“你知道我们精怪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吧？就像你们人类用手机那样，”球球说道，“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还记得团团吗？”
沈煜初：“记得，金尧他们家的植物。”
球球：“总之，我能联系到它，它在某种意义上算得上是金家的守护灵，如果金家遭受到意外，它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沈煜初漫不经心道：“我担心的事情跟金家确实有点关系，但是关系没有那么大。”
球球：“我知道，这也是我接下来想说的，你清楚因果线这个说法，也应该知道有因必有果，因此，团团它特意转告我，让我告诉你，因果线已定，即使想要强行夺走，也总会遭到反噬。”
它轻轻地说：“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因果，总会付出代价的。”
沈煜初慢慢眯起眼睛，他沉默片刻后，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原来如此，”他这样说道，“那我更应该好好跟它见上一面了。”
金钦约的地点依旧是华浩集团办公楼，沈煜初这次走的是预约好的通道，被秘书引进金钦办公室的时候，他见到金总正一脸苍白的办公，抬起头跟他对视的时候，也只是憔悴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秘书出去后关上门，而沈煜初一脸沉默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金钦直截了当地说道，“之前我身体出了问题，本来我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我公司上的一些事情开始陆陆续续出问题之后，我才确定这跟之前那个集会有关系。”
沈煜初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金钦冷着声说道：“我倒是不知道那些人还附带给人下咒的功能，如果知道我连跟他们接触都不会接触的，陆先生也是因此被我邀请过来的。”
沈煜初这时候出声：“陆先生有跟你说什么吗？”
金钦想了想：“没说什么，他只是帮我检查了身体，后来就发生了昨天的那件事。”
沈煜初没说话，而金钦看向他，问道：“我原本以为你最多像我一样，跟调查处偏向于合作关系，但我没想到你也隶属调查处。”
沈煜初淡淡地说道：“现在这件事并不重要，我来这里更想问的是，你知道那个集会的信息有多少？”
他几乎不由分说地强势起来，而金钦多看了他几眼，说道：“不多也不少，因为这个集会没有名字，它更多的像是一种聚会，有时候人数固定，有时候人员会变动，大家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聚会会在哪里，也不知道下一次会做什么。所以我意一时大意，才中招了，这会也只能在公司待着。”
沈煜初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你觉得……对方是人吗？”
金钦：“是人，怎么不是人，”他突然反应过来：“不，不能算是‘人’吧？因为我始终不知道，办这个集会的人究竟想干什么。”
沈煜初：“你还能联系到他们吗？”
金钦摇头：“我这两天完全无法联系，当初想拉我进去的人这会也失去消息，不知道他们是隐匿起来，还是被一锅端了。”
沈煜初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来，颔首致谢道：“我想听的已经从您口中说出来了，这几日你多加休息，如果依旧觉得自己比较倒霉，建议去更正规法寺，毕竟术业有专攻，有些事别人肯定会比我们更懂一点的。”
金钦听罢若有所思：“好，我知道了。”
沈煜初起身离开，在乘坐电梯下楼的时候，他看见自己在电梯门上反射出来的脸庞，他目光冰凉地望着镜中自己，心中想，各司其职，他也应该将自己记忆中忽视的那些东西拿出来，认真地搏上一回罢了。
电梯门打开，他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响起，路明许的电话打过来，在电话里询问他：“情况怎么样？”
沈煜初接着电话：“不好也不坏，基本上算是没多大变化，金钦也不知道调查处的动向，他最多只给出了集会的一些消息。”
路明许在电话里嗯了一声，他提到：“我刚刚尝试联系了一下贺逸，发现他也联系不上了。”
沈煜初走出大门口，他看向天空：“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完全处于被动状态，能联系上的人压根对我们没什么帮助。”
路明许：“差不多。”
他问道：“你打算怎么会来，需要我去接你吗？”
沈煜初嗯了一声，他轻声说：“你来吧。”
挂掉电话后，沈煜初神情冷漠地伫立在大楼之下，周围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匆匆走过，原本放晴的天空中逐渐蓄起了阴云，天色渐渐阴沉，风雨欲来。
在浓墨色天空中，有人提着两把伞走来，沈煜初注视着来者逐渐向他靠近，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却一点一点的变冷。
路明许走到他的面前来，将伞递到他的面前：“走吗？”
沈煜初自然地接过伞，询问道：“你没有预约，怎么放你进来的？”
路明许歪了下头：“这段时间华浩不是在招实习生吗？我就跟着他们从快速通道里进来了。”
沈煜初点点头，他看向天空，然后说道：“快要下雨了。”
他说完，将手中的伞撑起来，打在自己的头上。
路明许笑了一笑，他往前走过去，走了半天以后察觉到不对劲，转过头，沈煜初正打着伞，站在原地凝视着他。
路明许：“怎么了？”
那把伞横在沈煜初的头上，阴影罩下来，影影绰绰地挡住了些沈煜初面上的表情，他轻声说道：“我只是突然觉得，有的时候我会过于相信自己的记忆，以至于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相信你。”
“这是不好的行为……”沈煜初垂下眼，“因为谁都不知道，有没有不好的东西趁此混进来，夺取我的信任。”
唰——
火焰迅速地在周围燃起，而在大火烧起来之后，原本有些阴沉的天一下子黑下来，浓浓的黑云滚滚地压在天上，仿佛随时都要从天空中倾倒而下。
沈煜初：“系统，给我滚出来，别缩在人类的身体里装死。”
路明许被大火围在中间，他看着周围暗下来的天色，火在他周围烧着，但他像是没感受到热意一样，只是略微有些茫然：“怎么了？”
沈煜初将伞收起来，静静地将伞箍紧后，说道：“也没什么。”
他突然伸出手，将伞向着路明许的面上刺去。
路明许下意识地偏过脸，躲过沈煜初刺来的这把伞，然而沈煜初没有要收手的架势，他开始攻击路明许，路明许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大火攸地烧起刺啦一声响，路明许只好举起自己手中的另一把伞，挡住了沈煜初打来的攻势。
将攻击挡下后，路明许也没有生气，他只是重复地问道：“怎么了？”
沈煜初抬眼看着他，一瞬间冷意扑面而来，路明许突然觉得他似乎看到了沈煜初曾经在异世界里的影子，沈煜初说道：“我们现在仍然还陷在副本里，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路明许一顿，他抬头望着周围的环境，只见行人面无异色地穿过整片火场，火焰从行人身上穿过的时候，他们的身影都不约而同地淡下去，等到离开后，整个人的身影才重新变回来。
路明许见状点点头：“原来如此。”
沈煜初收回伞，凉凉地笑了一笑，他直白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占据路明许身体的？”
孰料路明许竟然十分疑惑，他疑问道：“占据？系统确实想将我的身体占为己有，但它失败了，之前我也说过，我已经将它锁起来了，我还是路明许。”
沈煜初凝视着他，路明许也看着他，任由他的目光打量着他。
半晌后，沈煜初才缓慢地摇了摇头：“对，你确实是路明许，但可能也不对……”
他伸出另一只手，手中逐渐聚起一束火焰，这样的火焰在他手指尖跳动，渐渐地凝成一把尖刀。
路明许望向这把尖刀，无奈和僵硬共同袭上来，然而下一秒——
“我付出了代价？”沈煜初冷笑着说道，“做梦去吧。”
他手上的尖刀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路明许瞳孔骤然一缩：“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