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带坏了你。”
这是混沌佛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没有情绪，不喜不悲。不是冷漠无情，而是那双佛眸里真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佛眸淡泊，不说神性，连佛性都没有。
真正修炼到了眼中无欲无情，凡静无尘，与道合一的境地。
苍穀听到这话简直是啼笑皆非。
祂笑了笑，像是被气笑了，又像是因觉可笑而嘲弄的笑。
“所以，你杀了二哥。”
混沌佛未答。
“你不仅杀了二哥，你还想杀了临棘，你甚至毁了我的神界。”
“吾，并未毁了你的神界。”
“那和毁了有什么区别？！呵，真有意思，我的哥哥联合我的道侣灭了我杀界所有弟子。”苍穀眼眸阴冷望着混沌佛。
面对着苍穀的仇恨和暴怒，混沌佛的佛眸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回去反省。”
说完这句话混沌佛便淡淡合上了佛眸。
“反省？！你弟子杀了我所有的弟子，你让我回去反省？！”苍穀此刻的怒火已达到了顶峰。
“他们，真的是你弟子吗？”
苍穀一愣，随即祂神眸狠狠颤了下，声音嘶哑又难以置信道：“所以，这是你灭了我神界的原因？”
“吾并未灭了你的神界，百万年后，杀界会再次焕发新机。”
意思就是那时候会有新的一批小凶兽。
千万年后便会像如今一般了。
“可我就要小混沌他们！他们是二哥最后留给我的，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你我早就没有关系了。”
“若无关系，你来吾面前吵闹是何般？”混沌佛面色淡淡道。
“吵闹？你认为我是幼年时跟你吵闹？”
苍穀笑了笑，但转瞬祂眼底笑意散去，手中倏然凝结出一把混沌剑。佛殿内的所有佛子仿佛没有看到眼前这个场景，依旧闭眼念佛经，手中或捻动佛珠，或敲着木鱼。
布满混沌寒力的混沌剑朝混沌佛杀去。
混沌佛并未起身，甚至没有动。混沌剑到了他的面前便凝出了淡淡金色屏障，不仅击退了混沌剑，还伤了苍穀。
苍穀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眼神尽是恨意。
他艰难从地上起来。
黑色的盔甲神袍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很是刺耳。
“你的剑是吾一招一式教给你的。”混沌佛俯视着地上的平淡道。
“不是你，是二哥教的。”苍穀擦去嘴角边的血迹。
“他不是你的哥哥。”混沌佛道。
“他是我哥，而你，不是。”苍穀冷冷看着莲花座上那个陌生的混沌佛，道：“早在你拜入佛道修佛，我拜入杀道，我的哥哥就已经不是你了。在二哥死了以后，我的哥哥就彻底没有了，只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
说完这些苍穀嘴角溢出一丝血痕。
祂原就是陨落后历劫后重新归位，神力本就还未完全恢复。之后去圣界又损耗了一波，起法则誓言毁去道侣印记时又伤了点，现下又受一击。
虽然混沌佛并未重伤苍穀。
但祂毕竟是混沌佛，且佛力浑厚无比，比苍穀强出不是一点半点。现在苍穀又属于半伤期间，自然是流出了血。
一道熟悉且轻柔的佛力在苍穀身旁浮现，似想触碰苍穀的脸，但苍穀拍开了那佛力，佛力散在了周围。
苍穀看着混沌佛，冰冷道：“别碰我。”
“二哥一直对你退让，祂甚至邪界都不收任何弟子，就是打消你的疑心。可你还是杀了祂，包括二哥给我的所有徒弟。”
小混沌、小修冕还有小涉令他们，其实都是二哥教出来的。
应该说杀界的前十个弟子都是二哥徒儿。
但混沌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师尊，因为二哥把他们从混沌里抱出来并且教导他们时都用的自己身份。二哥当时告诉自己的是想给杀界留下保护的力量，用来保护杀界。
苍穀那时候一直不懂。
祂不明白为何二哥这么做，因为苍穀觉得大哥不会伤自己，至于圣界？苍穀当时心高气傲压根没放在眼里。退一万步讲就算和圣界发生冲突，有哥哥们在，自己也不会出事。
但苍穀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从今日起，我不会再避着你佛界了。是我的错，二哥早就告诫过我，你已经没有七情六欲了，可我不信。我一直让杀界所有弟子避让你佛界，就算有宝物诞生也不允许和你佛界争抢，致使你佛界越来越强。是我害了杀界，害了他们，我就是个废物。”
混沌佛沉默望着自己昔日最疼爱的弟弟。
苍穀擦去嘴角的血。
祂凝视着昔日的兄长，道：“我早就该明白的，就像是下界生灵，长大分家之后都会更专注自己的家族。你的弟子们就是你的子嗣，我哪里又比得上呢？我还巴巴的以为你还是从前一路保护我的大哥，却忘记了你我都有自己的道，自己的弟子了。”
苍穀笑着，笑自己的蠢，无可救药。
活了几十亿年了，他现在才终于明白一切早已变了。
“今日就当是打扰了，改日有机会再来拜访。不过就怕到时候你佛界的弟子恐怕剩不下几个了。你可要好好，保护他们啊。”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苍穀的眼神格外的寒冷。
“还有便是，如若你要再对临棘出手，我会与你同归于尽。”
撂下这句话后苍穀便离开了。
走之前祂扔了一颗类似于夜明珠的海珠，海珠其实很普通，但里面是五颜六色的光，十分漂亮。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任何功能了。
这是几十亿年前太荒送给苍穀的，太荒便是混沌佛修佛前的名字。
能看得出它的主人很珍惜它。
哪怕经过了几十亿年，这颗没有任何神力的海珠依旧干净明亮。
但此刻它却被孤零零扔在了地上。
被抛弃的海珠滚落到了莲花座旁。混沌佛看着它，脑海中也不由出现了些许那早已模糊淡忘的部分回忆。
那时候没有法则，没有天地，混沌一片。
尚且年幼的苍穀小手紧紧抓着哥哥，道：“哥哥，我有点冷。”
“我抱你。”
同样年幼但比苍穀大的太荒抱起了弟弟。
太荒抱着弟弟走了很久。
这期间苍穀都睡着了。等苍穀醒来时什么都没看到登时慌了，他以为哥哥出事了，或者是自己被哥哥丢掉了。
不过没一会哥哥就出现了。
在看到大哥的那一瞬苍穀眼前一亮。
太荒是去给弟弟寻找食物了。
他把找到的东西给了弟弟，还附带了一颗珠子给弟弟玩，让他能开心开心。遖峯
“这是什么？”
“从东边深海找到的，你不是喜欢亮晶晶很多光芒的吗？看看喜不喜欢这个。”太荒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
“喜欢！”
“喜欢就好，走，我们去下个地方，这里不安全，我背你。”
年幼时期的苍穀非常体弱。因为他是太荒的亲弟弟，当时诞生的时候太荒不小心把周边所有神力都吸收了，导致苍穀有点弱。
苍穀张开小手乖乖的来到了哥哥背上。
“哥哥。”苍穀忽然道。
“嗯？”
“哥哥，你以后会不会嫌弃，然后扔了我？”小苍穀憋闷道。
太荒被弟弟逗笑了，微声道：“不会。”
“真的？！”苍穀很开心。
“嗯，哥哥会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任何神灵欺负你的，别怕。”
随着承受不住佛殿内浓郁的佛力而爆裂的珠子，昔日的记忆也随之淡去。
后来的太荒一直保护弟弟十亿多年。
直至他们都从混沌时期活下来，太荒也找到了自己的道，那就是佛道。
一开始还好，后面太荒对苍穀越来越淡。可这还不够，太荒的心魔就越来越重，因为他无法彻底割舍对弟弟的爱，这导致他无法放弃尘缘领悟佛法真谛，成为真正的混沌佛。
太荒后来一次次闭关就是因为这个。
在最后一次的时候，太荒打算彻底割去自己对苍穀的情感。可心魔不愿意，在不断的搏斗和挣扎之下，他的心魔出来了。
也就是苍穀一直喊的二哥。
这也是混沌佛为何要灭了邪界的原因，因为邪界和他，原就是不该存在的。
*
苍穀抱着临棘从佛界回到杀界后就一直在自己神地望着一团神力发呆。而这团散乱的神力是苍穀从二哥所有留下的衣物或待过的洞府里一点点搜刮，好不容易凝成的一小团。
“二哥……”
苍穀的眼前模糊，眼泪不知不觉砸了下来落在神力上，这让苍穀连忙阻挡，生怕弄脏了这团神力。
恍惚间苍穀仿佛看到了二哥。二哥正双手交叉随意地坐在一旁啧啧看着自己，问自己今天是不是又偷懒没有修炼。
“我练了。”苍穀低低回答。
很少有人知道，苍穀的杀界混沌神位置是二哥帮他打下来的。那时候太荒让苍穀修佛，可苍穀的神力天生就不适合修佛，修佛就会浑身疼痛，被灼烧的疼痛。
在二哥出现后，当时苍穀是很意外的。
但他很喜欢眼前这个二哥。
想着多一个哥哥也挺好，所以就没有任何障碍接受了。
二哥也的确很好。
祂对苍穀极尽宠爱，而且也是祂看出了苍穀不能修佛道，所以直接带着苍穀转修了杀邪两道。
在修了杀道以后苍穀的神体才慢慢变好。
但这在太荒看来是这不是正道。
不过有二哥挡着，所以苍穀就躲在了二哥身后。其实他自己也很想修杀道，只有修杀道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充盈的神力和一种浑身舒展的感觉。
尽管大哥还是很不同意。
可祂不允许也没办法。旱偈不可能让苍穀修佛或修圣，因为苍穀不适合这种修炼之法，最后会慢慢耗尽修为而死的。
再然后就是一亿年前奉命去开创个新的混沌，创立四界，诞生万物。
然而有一天他醒来发现二哥不在杀界。
他不知道二哥去哪了，但他能感应到哥哥受伤了。想到此他便一路朝着感应而去，但他没想到看到的眼前这一幕是二哥正在和大哥打斗。
二哥占上风，他的剑指着大哥，马上就要杀了大哥。
苍穀连忙跑过去抱住了二哥拦着他。
“二哥，求你，我求求你。”
旱偈望着抱着自己乞求的弟弟，神眸闪烁不停，但祂还是必须要杀了太荒。否则的话，那么日后可能死的就是自己了，毕竟自己是心魔凝结而出，只有太荒死了自己才能活下来永远守着保护苍穀。
“别杀大哥，二哥，我求你了。”
苍穀甚至都下跪了。
旱偈握着剑的手不断颤抖，祂神眸闪过诸多痛色，可垂眸望着苦苦哀求自己流着泪的小弟，最后旱偈还是收回了剑，沙哑道：“好，哥哥听你的。”
这些画面不断在苍穀脑海闪过。
苍穀的眼泪落下。
“对不起，哥，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苍穀的脑海又浮现出了刚见到二哥时候的画面。那时候苍穀对旱偈喊二哥。
旱偈眯着眼不同意，道：“二什么？”
“二哥好听，行不行？就二哥了！”苍穀念叨了足有好几个月。
最后旱偈被他叨叨的不耐烦了。
他咬了口神果，然后把剩下的神果塞苍穀嘴里，道：“行了，二哥就二哥吧，别念叨了，再念叨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