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戾揉了揉眉峰，他现在识海很疼。但段戾饱受病痛，早已习惯了这种折磨，所以也并未放在心上。
只稍微休息一下便又强行站起来了。
古羲望着撑着伤体起身的段戾，眼眸涌过诸多情绪，道：“你的伤还未好。”
段戾讶然，他回头望了古羲一眼。
面对着段戾打量的目光，古羲静静回视着他，目光没有丝毫变化。他的身姿颀长，挺直如青竹，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段戾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但他没说什么，而是收回了目光冷嗤一声转身离开在了这里。
*
高山之上，缥缈的云雾涌动在林间，给这片连绵的高耸仙山蒙上了一层白纱。
以往这里都是十分平静祥和的。
但这次不同，一道蓝黑色的剑气一闪而过，削去了大片的竹林。被剑气追杀的人则是一位穿着僧袍的得道高僧。
此高僧正是万佛寺的佛子玄清。
玄清已经跟宿御寒打了好几天，当然，他没有主动攻击，更多的是被动防守。正是因此所以他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不过伤更重的是宿御寒。
而宿御寒的伤大部分都是他伤的自己。
因为宿御寒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他现在眼里只有玄清抢走的两道残魂，其他的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在人界杀红眼的妖兽都是无比可怕的，更别说杀界的上古凶兽。
宿御寒一向是他们三个里最理智的一个。
而他一旦失去了理智那后果是可怕的，所以他不会管自己凝出来的力量若无法控制会不会反伤到自己，他只要那两道残魂。
玄清眼眸闪过复杂。
他想过用佛仗和金莲暂时困住宿御寒，然后自己离开。
但宿御寒完全困不住。
失控的凶兽是最为可怕的，因为宿御寒的眼睛里只有一件事。要么拿到两道残魂，要么他跟玄清同归于尽。
但玄清是不可能把残魂给宿御寒的。
因为若真给他，那么后果是不可估量的。先不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圣孞和自己的师兄散去，杀界也会因此覆灭，宿御寒与云毓注定也回不去了。
何必呢。
玄清是想以最小的代价保住所有人的。
但他不知道，有时候某些仇恨是无法化解的，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
“宿施主……”玄清想说些什么。
但是宿御寒的数十道剑气再次袭来，打了几天玄清其实有些乏力了，再加上他不想再伤杀界的人，所以他不小心受了一剑。
就在宿御寒冷着眼走过来要杀了玄清取走残魂时，天边骤然降下了佛光。
佛光万丈，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也定住了宿御寒的身体。
宿御寒脸色一变，他微动手想要催动力量，但是他一点力量都使不出来，被困在佛光里的他就像是所有力量都消失了一般。
“师兄。”玄清往天边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道佛身出现。
正是他的大师兄释佛。
释佛的本体并未显露出来，只能看到他的佛身。
“拿来吧。”释佛淡淡道。
“是，师兄。”玄清行了个礼，然后微张开手。那两道残魂便飘到了释佛的手上，这一幕看得宿御寒目眦欲裂。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哪怕他用力挣脱。
释佛自然能感受到下方那只小凶兽极为愤怒含着杀意的情绪。这杀意太过浓烈，仿佛要烧毁附近的一切。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宿御寒自然听不进去，而且在他看来你们佛界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所以他眼里的杀意依旧浓郁。
释佛叹了口气，然后缓缓消失在了天边。
玄清也阿弥陀佛了一声。
接着他也缓缓离开了这里，徒留下被佛光暂时困住的宿御寒。
直至玄清彻底走远宿御寒才恢复了行动。
现在的他即使去追也追不上了。
宿御寒站在原地，好半晌后他才半跪在地上，眼睛怔怔看着地上的绿草。而段戾赶到时看到的就是面前的这一幕。
宿御寒半跪在地上，浑身都是颓败气息。
段戾走了过去。
听到轻微脚步声的宿御寒微微抬起头，而这一抬头宿御寒就愣住了，他薄唇微动，怔然道：“……大哥。”
段戾俯视着灰心颓废的寒屹。
过了约有两秒后，段戾忽然一脚重重踹在了他肩膀上。
宿御寒被踹得往后倒了几步远。
段戾手指微动，下一秒一条神鞭出现在了他手中。
“啪——”
神鞭破空的声音划过。
宿御寒硬生生受了一鞭，他的神魂顿时被抽得开裂。但宿御寒只是闷哼一声便再没任何反应了。
这次和之前不同，段戾全程冷静。
他抽了宿御寒整整五十神鞭便停手了，神鞭也消失在了手上。
宿御寒勉强睁开眼看向长兄。
但段戾并不是就此放过他，而是抬起手一道力量袭进了宿御寒受伤的残魂里。这道力量太过猛烈，让宿御寒都吐了一口血，这和当初宿御寒搜临棘神魂时一样，甚至更重。
“跪在这，若能撑过去算你命大，撑不过去就死在这。”段戾冷冷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大哥……”
听到这句唤声的段戾停下了脚步，但他没有转过头。
“他抢走了那两道残魂……帮我抢回来，大哥。”此时的宿御寒其实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他还是强撑着把这句话说完了。
“谁？”段戾冰冷道。
“释佛。”
“释佛？”听到这个名字的段戾眼眸瞬间变得阴鸷下来。
下一瞬段戾便消失在了这里。
*
释佛在收走两道残魂后并没有离开。
他给圣仪传讯，毕竟有一道残魂是圣界的，他需要归还圣界，所以释佛便没走。
但其实他不需要特地等在这里。
他可以交给玄清，让玄清等着圣仪前来再交给他。
可释佛不知怎的最后没有这么做。
他望着这片天地。
过了许久以后释佛朝着某个地方走去。这在以前是一片茂盛的树林，树林里有一条曲折清幽的小径。但沧海桑田，那条小径已经消失不见了，遮天蔽日的参天树林也不见了。赤地千里，寸草不生，荒芜苍凉。
释佛沿着这条路又从头走了一遍。
‘嘿，去哪？’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含笑嗓音。
释佛蓦然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一切仿佛又恢复了过去的画面。他躺在树上挑眉看向自己，见自己拧眉便扔下一颗桃子在自己身上。
‘为何在树上？’那是释佛当时的问话。
‘睡觉啊。’
‘之前不是在前面那棵树？’
‘哦，我忘记昨天睡哪了，就随便又找了一棵树，怎么？找不到我了？’对方的笑声含着揶揄和玩味。
释佛当时沉默了两秒，然后叹口气。
但这一切终究是过去的幻象。
等释佛再收回神时眼前已经恢复了荒凉的景象，没有那茂盛的树林。也没有那个经常喜欢在树上睡觉的人。
释佛停在了原地，半晌他闭上了眼。
过去已是昨日云烟，因缘尽故灭，诸法因缘生，他们之间的缘已尽了。
既已尽，就不该再有丝毫留恋了。
想到这释佛淡去了眸中的情绪，又恢复了以往佛界那个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一心修佛的大弟子释佛。
可就在释佛即将离去前一道寒冷蚀骨的力量拦住了他。
“呦，这不是佛界的大弟子释佛么？刚来就走？急什么？”段戾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他嗓音含着笑，但眼底没有丝毫笑意，甚至是瘆人的冷。
“混沌。”释佛叹了一声。
“啧，真是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境界似乎涨了。恭喜啊，多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啊，不像我，境界没涨不说还废了不少神力，让你见笑了。”段戾轻笑着。
“混沌，莫要再执迷不悟。”
“呵，那肯定是执迷不悟啊，我哪有你们佛圣两界大弟子的觉悟呢。我若有那境界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你说呢？”
“阿弥陀佛。”
正巧在这时一道淡白色的力量划过，圣仪出现在了这里，他是来找释佛拿圣孞残魂的。却没想到刚走到这就看到了混沌。
段戾看到圣仪后挑了挑眉，颇为惊讶。
他笑得更畅快了，道：“啧，圣仪。我就说我今天左眼怎么一直在跳，原来如此，是有好事发生。”
然后下一瞬段戾周身气息瞬间一变，神斩霎时出现在了段戾的手上。
段戾周身杀气涌现，仿若一个行走的杀戮机器。
“本来今天心情还不好，现在看到你们，心情忽然好了。”段戾抬起剑，莞尔轻笑道：“我等这天可等得太久了，没想到最后还能看到你们，看来老天还是对我挺好的。”说完段戾的剑身便涌出了震天动地的力量朝着释佛跟圣仪而去。
身为混沌第一头诞生的上古凶兽，段戾即使身体再虚弱也不是别人可忽视的。
霎那间狂风四起，大地震动，天空变色。
段戾剑剑杀招，没有任何一剑是多余的，地面都出现了不少巨大的裂痕。
而当古羲到的时候见到的眼前这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