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来了,这么快就拿回来了…诶?”石娘稍稍吃惊道:“怎么又是你?”

  可怖的红印好似又扩大了不少,像是液体似的,在小少年的脸上蔓延,已经遮挡住了原本俊俏的五官。

  木丰还是一如既往,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请问,哥哥可以见我了吗?”

  石娘哭笑不得,木丰这话说的,跟她不让他们俩相见似的,而真相明明是桃襄那厮自己不想见木丰,以生病外出云云等借口,让她来做这个传话人。

  “小子,昨天你桃襄哥哥才病,今天不可能这么快病好的。”

  木丰脸上笑意似乎僵化,慢慢地垂下了头,握紧双拳:“我知道了。”

  石娘总有种自己在当坏人的感觉。

  等她重新关上门,木丰脸上的狰狞才慢慢显现。

  “还是来了啊。”轻声的叹息融入了风中,冷却的鲜血慢慢沸腾,积攒成了无形的黑烟笼罩着他。

  木丰抬头望天,顷刻间狂风大作,乌云笼罩着大地。

  天色阴暗,雨滴灰扑扑的砸在红色的檐角上,汇聚成无数条水流从瓦房倾泻,淅淅沥沥,池水叮铃,节奏急促。

  一场秋雨一场寒,飘转的枯叶在空中打了个旋,轻盈地飘进开了半侧的窗户中的,像羽毛似的蹭了下耷拉在床边的指尖。

  指尖动了动,床上的人轻轻蹙了下眉,睁开了酸痛的眼。

  桃襄第一反应就是眼睛肿了,他懵了几秒,望着周遭陌生的布置以及床帐上垂下的流苏,才想起来这是何处——由仪使团出使的住处。

  他“啧”了一声,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一直保持侧身睡姿,左肩膀早就被压得发麻。

  桃襄翻了个身,结果没翻过去。

  身后紧紧贴着一具火热的身躯,他明明还穿着一间里衣,但反而比直接空身接触更让人灼热。

  桃襄叹了声气,李春游睡姿奇特,像是个大型树袋熊似的紧紧抱着他。一条腿压在他大腿上,右胳膊还非要从桃襄腋下穿过去,锢着他的腰身,动弹不得。

  “起来。”

  “……”

  “我知道你醒了。”

  身后传来闷闷的沙哑声:“你怎么知道?”

  “废话!”桃襄被气笑了:“谁睡着的手还乱动啊,摸够了吗?”

  “没,”李春游将嘴唇贴上他后颈,声线低沉:“摸不够,永远不够,一辈子也不够。”

  桃襄无语凝噎,介于二人都刚睡醒,他身上疲软也没什么力气,试着推开李春游几次,无果后便放弃了尝试。

  李春游主动将他揽进怀中,面对面,倜傥的桃花眼旁也稍显薄红。

  不得不承认,一见到李春游垂眸苍白的样子,桃襄就生不起来气。

  他决定先不计较这么多,叹了口气,主动摸上这幅如墨画似的眉眼,指尖细细描摹。

  “你好像变了些。”桃襄怔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久没见的原因,或是已经思念成疾,他在心中把重逢时想过无数遍。

  而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却发现李春游早就不是那个丰年村会为他摘野花的少年。

  眉峰成形,眼眸深邃,干涩的唇角似刀锋般,英俊得有侵略性。

  曾经盖住额头的碎发被梳了上去,桃襄也不知道这是谁给的他建议。

  指尖摸到唇角时,被李春游轻轻咬住,含进嘴中亵玩。

  “你又作甚。”桃襄在他不算清白的目光中红了脸颊。

  “说好惩罚,却没做到底。”李春游道:“你该如何补偿我?”

  窗外的雨声渐大,甚至还打了几声闷雷。

  说起来,也不过只是睡了两个时辰的午觉,他们却有种过了一个世纪的感觉。

  不是因为时间过得慢,而是因为坦白了太多。

  憋在心中的秘密,终于能对他坦白,再无欺瞒。

  “我想你,”桃襄主动环上了他的脖子,眼圈又是一阵酸涩,想起了棕皮书中自己教课的那段:“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注释一】

  李春游眼眸一暗,将剩下的话都嚼碎在唇齿间。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雨势渐小。

  安知刚进府,就见今天被李春游吓到腿抖的宋尚书骂骂咧咧地对他告状:“安老,李春游这人真不是东西啊,他这人凭什么还能成皇上眼中的红人,今天你知道他干什么了吗,他抱着个男人回来了,他……”

  安知太阳穴肿胀,这姓宋的说话跟连珠炮似的,在他耳畔形成段杂音。

  还谄媚地称呼他为“安老”,安知不知道该哭该笑。

  “顽劣不教,知道外人怎么看待……”

  “你说的我知道了。”安知脸上还挂着假笑,打断他道。

  宋尚书心下一喜:“您明白我什么意思?”

  “自然是明白的,”安知抬高音量吩咐道:“今晚给李将军送双份的饭菜,再温一壶梅花酒,切勿怠慢了客人。”

  宋尚书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被气得脸色发紫,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眼睁睁地看着安知气定神闲地从他身旁绕过。

  气温随着夜色越降越低,月光清冷挂在天边,而屋中却温香暖意,还不到最冷的时候都升起了炭火。

  桃襄刚沐浴完,就见李春游敞着胸膛,长腿交叠,悠闲地看着他的日记,津津有味。

  有太多事情要坦白,例如日记本和棕皮书,还有自己并不完全的失忆系统。桃襄怕自己说不清楚,便直接把日记本给他看了。

  上面真正有用的信息不多,重复的无非就是两个信息,第一个是他爱李春游,第二个是李春游也爱他。

  “你、你看完了没啊。”桃襄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抢日记。

  李春游眼角一挑,桃襄顿时觉得羞耻度爆棚,果不其然,这人下一秒开始嘴贱了。

  “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李春游一手搂着他的腰身,声情并茂道。

  桃襄愠道:“我是跟狗有了肌肤之亲行了吧?!”

  李春游思考了两秒,眯起了眉眼,笑容灿烂:“汪!”

  桃襄:“……”

  一天当中,李春游是如何从偏执病娇怪转化成黏人撒娇神经病的。

  这得益于,他知道桃襄也是这般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饭菜上桌,色香味俱全,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桃襄没什么胃口,唯独这壶梅花酒口感清甜,喝入口中香气四溢。

  李春游是饿了,披着头发,一腿屈在身前大快朵颐。

  屋中没有侍女,只有他们二人。

  说来气氛微妙,以前你瞒我我瞒你好辛苦,现在话说开了,知道彼此都有着几世缘分,心中便放下了一块儿大石头。

  短暂的搁置只是复杂的开始,他们还有很多问题不能再拖下去了。

  桃襄告诉了李春游棕皮书的存在,但没有直接拿给他看原内容,简单地挑重点跟他讲述了一番。

  李春游漫不经心道:“是,上面没有胡编乱造,都是对的。”

  桃襄放下酒杯,沉声道:“那我有件事情不明白了,当初……我为何要亲你?”

  说起来,都因为那一个猝不及防的吻,像是一切的开端。

  若桃襄没有主动亲他,李春游可能不会对他一见钟情,也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种种。

  他可能就是个老老实实的穿书员,被这本烂坑诡书难得劝退;

  李春游也仅仅是个有了bug的小说角色,搞不好后期这个bug还不会被人发现。

  二人就这样混混沌沌,再无交集。

  “这不是我的性格,我怎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轻浮。”酒精上头,桃襄身上发烫,伸手打开了窗户。

  微凉的清风吹在脸上,反而脑子更晕沉了。

  “天注定吧。”李春游脱口而出。

  桃襄视野有些模糊,晃动着脑袋想让自己更清醒,却还是什么都没看清。

  手向前伸,被温暖的掌心牵住。

  “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憋了很久了。”桃襄绕过桌子,就着被拉住的那只手,底下头,墨色的长发搭在了李春游身上。

  “你知道你不是人……不,我没有骂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知道你生活的不是真实世界,而是一本书中。”桃襄口齿含糊道:“你不害怕吗?”

  这梅花酒喝起来跟糖水似的,但没想到度数这么高。

  昏昏沉沉的睡意几乎支撑不住他再站稳,眼前的李春游也变成了三个,每个他都对着自己淡淡一笑,眼中深情而疯狂。

  “我倒也没有什么害怕的,因为这个世界是假的,但你是真的。”

  李春游把他拉到自己怀中,目光宠溺地看着他在自己怀中熟睡,呼吸平稳,俨然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他低下头在桃襄嘴上快速地啄了一下。

  “你为什么还有事情要瞒着我呢,”李春游喃喃自语,眼底泛起厌恶:“比如说,那个该死的穿书局。”

  翌日,艳阳高照。

  石娘去找桃襄要布匹,没想到人一晚上都没回来,屋子空荡荡的。

  “奇了怪了。”

  谁知石娘一转头,被吓了一跳。

  只见桃襄一脸歉意地把布匹递给自己,身旁还跟了个长相熟悉的英俊男子。

  “这位是?”

  “我是他相公,跟他回家的。”李春游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疯狗如何变成嘤嘤怪

  李·发疯中·春·怨气比鬼重·游·差点气死

  叮咚~天上掉下个道具,是什么呢~~~哇,是【桃子的日记本】

  李(打开)

  日记一:

  你爱我我爱你~每天生活甜蜜蜜QWQ

  日记二:

  这是什么?李春游!撩一下!这是什么?李春游!亲一下!这是什么?李春游!睡一下!

  日记三:

  见不到我的亲亲春游,没关系我的精神状态很好啊我的精神状态很好啊我的精神状态很好啊我的精神状态很好啊哈哈哈哈笑死也不是很在意呜呜呜呜呜呜

  李(猛地合上日记本)(目瞪狗呆)

  李(深情):懂了,你超爱我

  桃子(羞涩亲)

  某风:……精神状态不好的人现在是我了

  ——

  哇咔咔我来啦有木有想我!

  (短暂地诈尸一下证明我没嘎)

  注释一:出自《春江花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