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木丰,从眼球直达神经的疼痛感仿佛如影随形。

  但是一下秒,宛如露水般清新的气味传入他的嗅觉,跟安神药一样让桃襄镇定下来,去仔细打量眼前人。

  剑眉之下是含着愠色的桃花眸,眼角的痣也在……左边!

  桃襄双目圆睁,差点叫了出来。

  接近三个月未相见,李春游却发生了天翻复地的变化。

  若让桃襄乍一眼认他,他还不一定能立刻认出来。

  曾经挡在额前的碎发被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显得眉眼愈发深邃。他从前都是穿着粗布麻衣,这一下锦衣宝马,衬托得人有着天生的贵气,不怒自威。

  或许跟传言中的“疯狗将军”一样,宛如疯狗似的狠戾与杀/戮,彻底洗干净了李春游身上最后一点清澈的少年气,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从他周身扩散,眼球涨得充血,似兽眸。

  桃襄还在发怔,然而肩膀上的巨力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捏碎,也不足以表达双手主人的愤怒。

  “唔,疼!”桃襄惊喜交加,却被如此粗暴地对待,不禁有着委屈的意味道。

  “疼,你还知道疼?”李春游冷冷地笑了一下,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恍若失去了理智,更加大了手掌的力度:“你当真跑得好远,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你。我将由仪国土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你的人影。”

  “我有时恨不得一死了之,反正我死了,再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你。”李春游抬手掐住了他的下巴,身体止不住战栗:“但我又想,若重开一世,那岂不是等于放过了你!”

  桃襄一开始觉得好气又好笑。

  李春游思念他,他难道不思念李春游吗?结果一上来就被按在墙上欺负,原本准备主动凑上去的嘴唇也停了下来,他现在只想缩成鹌鹑。

  因为他差点忘了,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

  还是在睡了人家后,第二天提裤子跑的。

  桃襄:“……”

  他看得出来,李春游很愤怒很愤怒。

  往常自己说疼,他都会立马松开手;现在这样子来看,李春游真的恨不得把自己肩膀戳个窟窿然后串起来。

  电光石火间,桃襄急中生智,头顶冒出来个电灯泡!

  反正每次动情后都会失忆,李春游又不知道日记本的存在,自己可以装失忆啊!

  “阁下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并不认识阁下。”桃襄演技逼真,态度诚恳,说完这句立刻感受到凌冽的杀意扑面而来。

  “不认识我了没关系。”李春游眸色越来越深,欺身上前,把桃襄禁锢在墙与自己的臂弯之间,凑近他的耳廓恶狠狠、一字一顿道:“你只需要记住,见不到你,我快死了。”

  话音刚落,桃襄只感觉脖子一阵剧痛,两颗犬牙毫不留情地刺入肌肤,转眼间就见了红。

  桃襄眼圈瞬间红了,皱着眉心泪花点点,挣扎道:“你到底是谁啊,我真不认识你!唔,别舔!”

  桃襄心中欲哭无泪,自己都被欺负到这个份上了,也唤不起李春游心中的一点怜悯吗?

  自然是唤不醒的。

  李春游不但是疯狗,还是吸血鬼,反复在脖子上的小伤口处碾压,生怕桃襄不疼。

  桃襄心中的委屈决堤,前脚要饱受思念之苦,后脚又被木丰吓得惊魂未定,现在终于见到了心上人,本该浪漫的重逢却是这个样子。

  他终于忍不住低声哭泣了起来,微微下垂的眼角染上了似胭脂般的薄红,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会软下心,我见犹怜。

  “这么喜欢哭,”李春游舔了舔唇上的猩红,无情道:“以后让你天天哭,哭得下不了榻!”

  桃襄:“……”

  偌大的街道上,正午竟然空无一人。

  不知是太阳太晒大家都躲在家里,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桃襄觉得自己就算在这里被就地正法了也没人来救他。

  幸好老天是眷顾他的,宛如天使降临般的声音从李春游背后传来:“你在做什么!”

  李春游一侧身,桃襄看清了来者何人。

  还是一席书生打扮,却比书生更多了几分华贵。

  面容疏朗,发戴幞头,只是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气质更加沉郁,眼眶青黑,好似几百年没睡过好觉似的。

  “关你屁事,滚,再看小心老子挖了你的眼珠!”李春游声坠寒窟。

  安知对李春游的恶言恶语早就习以为常,只是看到李春游身后藏的人时,不禁讶然:“桃襄?”

  桃襄一愣,想起自己还衣衫不整地被抵在墙上,顿时丢人丢大发了。

  “安掌书记,好久不见哈哈哈……”

  “你都不记得我了,还记得他啊。”李春游皮笑肉不笑。

  桃襄:“……”

  安知:“……”

  李春游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直接将桃襄拦腰抗在了肩上,跨上马。

  桃襄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撕扯到了还在疼痛的伤口,也气道:“你疯了,放开我!”

  “啪!”

  一个敦实的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夏日衣物本来就少,这一巴掌跟打在肉上没啥区别。

  疼倒也不是很疼,只是把桃襄吓懵了。

  从小到大,谁都没有这样对待他,除了李春游!

  李春游趁他被吓愣的间隙,把人环在身前,扯着缰绳,眉眼阴郁。

  “李将军,”安知尴尬到不知说什么:“别误了正事。”

  “我就在干正事!”李春游唇角锋利如刀,提起马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驰。

  午后的风胡乱地拍打在桃襄脸上,他眼角挂着两颗泪,前程一片灰暗。

  饥荒如约而至。

  丰年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便是因为我们这个是全由仪最富饶的地方。

  每到丰收季节,瓜果飘香,放眼望去稻田金灿灿的一片。

  而现在……

  我踩了踩已经彻底干涸的空江,歪了歪头,步伐轻盈地往家走。

  “咯吱——”

  还未打开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令人厌恶的声音。

  “不是我说啊,大哥!现在都这种情况了,你为啥要收留个闲人啊?”

  我爹阴沉着脸不说话。

  我并没有偷听我爹和伯父说话的癖好,于是将在柴房任劳任怨擦地的桃襄扯过来,带着他一起偷听。

  “是啊老李,”我听见我娘也在劝道:“咱家可供不起这么多张嘴。”

  “别说了!”我爹咳嗽了两声,终于爆发道:“我也不想再收留他了,但赶人这件事儿我做不出来,你们去!”

  我把桃襄拉回柴房,面无表情道:“你听到了吧,他们要赶你。”

  他把手从我手里挣脱出来。

  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为了讨好我家,不惜染上灰尘污泥。

  那又如何,我不嫌弃。

  “也是人之常情啊。”桃襄眼神回避。

  “没事,”我又重新牵住了他的手:“我养你,认真的,不会让你饿死。”

  我力气故意很大,让他挣脱不出来,于是看着他脸一会儿红一会儿更红的,看我的眼神也复杂。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他败下阵来,任我牵他的手。

  “首先,我既然是为了解决这场麻烦而来,所以并不怕饥荒。”桃襄无奈一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养我。”

  “其次,我觉得你应该听你父母的话。”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

  “我上次说喜欢你,你考虑好了吗?”我打断他道。

  刚刚才镇定下来的他,脸上立刻又爬满红霞,捂着脸慢慢蹲下身,缩成了鹌鹑。

  我也蹲下来,平视着那个乌亮的头顶。

  “是你先招惹我的,”我说:“如果不是你亲我,我可能不会喜欢上你。但既然你做了,就要对我负责。”

  他露出的耳垂红得滴血,闷声道:“我真的不记得我做过这件事。”

  我想了想,总归是我第一次情动,也不想逼迫他。

  “你总说我还小,那我两年后再娶你。”我深思熟虑了一番。

  “那时候你可不能抵赖了。”我把他从臂弯中挖出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读过很多话本,知道“乱世出英雄”,却没想到乱世也出爱情。

  后来的我在辗转反侧中想通,可能我喜欢上他,不只是那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就像是命运一样。

  从前对于“一见钟情”,我总是抱着嘲笑的态度,现在竟然嘲笑了我自己头上了。

  “我们日久生情,慢慢来。”

  ……

  …

  方才被打的一巴掌虽然不疼了,但在马上颠簸已久,从尾椎骨处传来麻酸。

  桃襄脸上挂的泪痕早就被风干,此时被锢在李春游的怀中噤若寒蝉。

  “驾!”

  马蹄飞奔,李春游冷着脸,一路无言。

  桃襄决定坦白从宽,不过只能坦白一半。

  得益于boss那个该死的程序,情动过后他是会失忆,不过失去的只是关于情爱的回忆,其他事情还都记得。

  “李春游,”桃襄动了动,手也握上缰绳,悄咪咪地往李春游手那里靠近:“我记得你。”

  李春游哼了一声。

  “我好像失去了一大段记忆。”桃襄可怜兮兮道:“一醒来,只记得要跟着任务走。”

  他抬头见李春游下颚紧绷,泄了气。

  马蹄渐缓,左拐右拐,在一条静僻的小路前停了下来。

  小路中央有一个华丽的府邸,府邸前把手着重兵,看盔甲,由仪白桦的都有。

  “那你记得,”李春游沉声道:“我们做了什么事情吗?”

  “记得!”桃襄来了精神:“我们睡过觉,对不对?”

  李春游脸色渐缓。

  “一觉睡到天亮那种。”桃襄作死道。

  方才刚缓和的气氛又瞬间紧张到了零点,桃襄后悔莫及。

  肉眼可见,李春游额角青劲爆起,眼中阴鸷:“没关系。”

  “我们再来睡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

  李: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某风:我懂

  桃子:你们一群坏人!QAQ

  ———小风专属哔哔小喇叭来喽—

  省流【六月16号到27号停更,28日回归,七月日更】

  作者信守承诺,参考第三十九章 作话

  不!要!取!收!我!求求您啦!!!嘤嘤嘤

  原因:

  期末月的头秃小宝贝orz要鼠了呜呜呜呜

  (坐等第一个访问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