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然大脑一激灵，总觉得事情正朝着一个不大友好的方向发展。
他多看了两眼报纸上的照片，搂着季言的那个年轻男人看着十分眼熟，打量身形，很明显不是杨帆。
前台再说什么，尉然已经没有心情听下去了，他只在想梁驰此刻怎么样了，他应该早看到报道了吧。
他决定把所有事情都先压下一压，给梁驰一个缓冲的时间。
晚上十一点多，尉然驱车回家，刚开出停车场就看到张硕站在不远处，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上。
尉然把车子开到他身边，降下车窗，问：“怎么了，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张硕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尉然心里更觉奇怪，继续追问：“有发生什么事吗？”
好一会，张硕回答：“没有，就是想起来好久没跟前辈一起吃饭了。”
尉然最近在烦心梁驰的事，没什么精力关注其他人了，张硕是提过几次要跟他吃饭，都被他拒绝了。
看这情况，张硕似乎有什么话单独跟他谈，这几天表现的又有些反常，想了想：“那好吧，就今天，宵夜。”
张硕脸上露出几丝喜悦：“嗯，听前辈的安排。”
宵夜地点在一家装修简单的兰州拉面馆，尉然喜吃面食，以前工作忙碌，通宵结束后总不忘叫上一大碗热腾腾的面。
张硕那时是他的助理，偶尔跟他一起去，尉然不吃香菜，忘了提醒老板时，张硕都会把自己的那碗推开尉然：“前辈，这碗没有放香菜，我还没吃呢。”
尉然自然以为他不放香菜是因为他也不喜欢吃，但其实，执意换过来面以后，张硕的香菜吃的干干净净。
尉然并非习惯了张硕这样默不作声的照顾行为。接受是因为他知道像张硕这样性子温顺的人，心思其实更为敏感细腻，尉然平时没少帮助他，他想回馈这份人情，尉然自然照单全收，不让他过于为难，有欠了自己的感觉。
面上来了，尉然吃的很香，张硕没什么食欲，频频打量着尉然。
“怎么不吃？”
“不是太饿”，张硕温和一笑：“看前辈吃，觉得很满足。”
尉然放下筷子，单手撑着下巴，打量着对面的年轻男人：“张硕，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语气肯定。
张硕和他的目光在空气里短暂交汇几秒钟：“嗯。我想问前辈，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跟梁驰见面？”
“是见过，也不算经常。”
“你……”他顿了顿，“是不是跟他很熟？”末了补充，“很早就认识了。”
尉然心里生出几丝说不清的警觉，反问：“为什么觉得我们很早就认识？”
“几天前，他来Aisha找过丁姨，问她是不是以前带你去过梁家，我刚好找丁姨也有事，无意间听到了。丁姨说是，梁驰的反应有些奇怪，我心里就有了这个猜测。”
尉然没什么好隐瞒他的：“是，我是很早就见过他，我们之间有一些渊源。”
张硕脸色变了变，放下手里的杯子：“哦，真认识啊。”
“所以你最近看着心事重重就是因为这件事？”
“他先前对前辈态度冷淡，现在为了打听你还特意过来找丁姨，我怕他对你有不好的心思！”张硕赶忙解释。
尉然笑了笑，笃定道：“你放心，他不会。”
张瀚景脸色更沉了，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吃完面，尉然送张硕回了家。
张硕站在原地，久久的注视着白色的奔驰消失在夜色里，眸子里的光芒明明灭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收回目光，自语了一句：“前辈，你们还是走到一起了吗。”
手机铃声这时响了起来，显示名字，季言。
张硕犹豫片刻，接通。
另一边，尉然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他的房门口。
尉然停住脚步，静静的看着对方伸出胳膊，放下，再伸出，继续放下，一直的循环往复。
“噗嗤——”尉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梁先生，你准备什么时候敲门？”
梁驰身子一僵，回头，和他对视上目光：“你没在家？”
“跟同事宵夜去了。”
“谁？”梁驰紧皱眉头，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又讪讪的闭嘴。
“一个后辈。”尉然回答。
“张硕？”
“嗯。”
梁驰的眉头锁的更深了，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尉然打开门，把他让了进来，几分钟后，两个人分置落座在沙发上。
“梁先生找我有事？”尉然开门见山。
“嗯。”梁驰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我去找了……丁芬兰。”
巧了，尉然刚刚从张硕那里知道。
“你那天确定去了别墅。”
“嗯。”
“你说了，你只要去了就一定帮王姨他们一起找我。”
“嗯。”
“那个人，是你。”
“嗯。”
梁驰看他身心放松，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脸色沉了下去：“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尉然想了想：“有，你现在伤心吗？”
问的是季言出轨的事。
梁驰摇了摇头：“还好。”
“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不知道。”
“那——”
“尉先生”，梁驰打断他，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双手撑在沙发两侧，把尉然固定在自己的身影下，“你想问的只有这些？”
一股子强烈的压迫感将尉然牢牢围困，他半仰起脖子：“梁先生。”
“嗯，尉然……”，他停了一下，说出最后一个字：“哥。”
“我昨天又记起了一些东西。”梁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你送过我一副五角星耳钉，后来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发了火，给扔了。”当然后面找了一夜也没找到，都要急疯掉了。
“你带我去了一个废弃游乐园，那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成了我的秘密基地。”
“你……”话音戛然而止，梁驰捂着脑袋，面部表情逐渐僵硬，头疼的要炸裂开。
尉然见状，赶忙捧住脸：“小驰，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先停下来！”
梁驰的脑袋重重垂在尉然的肩膀上，声音又低又哑：“尉然哥……”
“嗯，我在。”尉然一把抱住他，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很多，有好的，也有……”糟糕的，“我不知道脑海里怎么突然浮现这些记忆，可它们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在梁驰知道带他从地下室走出来的人是尉然后，这些记忆就断断续续的复苏了，搅的梁驰连续几夜都失了眠。
大脑把这些记忆判定为虚假杜撰、不曾发生过的，可直觉告诉他，不是的，尉然对他而言很重要。
梁驰一向随心，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伸出胳膊紧紧的回抱住尉然，头疼还在继续，记忆还很紊乱，他却什么都不在乎，想这样拥抱他很久很久了。
这个拥抱也的确持续了长达十几分钟的时间，尉然率先松开了手，梁驰不乐意，下巴埋在他脖颈里，使劲的吸他身上的香气。
这一系列的动作做的十分自然，无需过多言语，他和尉然流露出来的感情是一样的炽热，契合，原本如此。
稍后，尉然问他，现在和季言是什么情况。
梁驰神情平定：“他跟我提出了分手，我同意了。”
具体的过程他没有说，譬如几天前，他收到了几条匿名信息，是季言和一个男人的亲密照片，以及一个酒店的具体地址。
梁驰去到地方时，看到衣衫不整的季言跟一个高大的男人跌跌撞撞进了房间。
他的情绪无波无澜，没有半分起伏，好似在看一件与自己丝毫不相干的事情。
也就是这一刻，他坐实了心里的某个荒唐猜测，他跟季言根本就没交往过。
他把这个想法说给了尉然听：“我对他毫无实感，我觉得这应该跟我的记忆有关系。”梁驰神色严肃，“那些记忆极有可能是不存在的，或者，本不该属于我和他。”这只是一种没有根据的猜想，梁驰却坚信自己的大致方向没有错：“尉然哥，你能跟我一起找出真相和我的记忆吗？”
尉然点头：“好。”
但他们又比谁都清楚，真相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如果清洗空间抹去梁驰一千次记忆，他绝对会一千零一次重新喜欢上尉然。
这件事也算尘埃落定，尉然心里的大石头却并有因此落下。
他隐约觉得还会发生其他什么事情。
梁驰从尉然家赶回去的时候，张硕也从酒店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跨着大步走进电梯，来到停车场，坐进车里，解开袖子扣子，露出一块闪着紫色光晕的门框纹身。
旋即一块投屏出现在半空中，里面慢慢出现两张英俊的面孔。
是尉然和梁驰。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个人，脸色一点点变暗变沉。
直到两个人彼此拥抱住，他嘴角扯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
投屏闪烁了几下，一张撑满整个投屏的脸赫然出现，张硕眼神波动了一瞬，但很快平静下来。
“你看到了吧？”投屏里的001饶有兴趣的问。
张硕阴沉着张脸，没说话。
“我早说了，你的方法没有用，张瀚景，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现在，你可以死心了吧。”
张硕深深的v闭上眼睛，复而睁开，道：“我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