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然胳膊用力，企图挣脱对方的控制。
没有用，一点都没有。
不是他挣不开，也不是对方力气太大，由不得他挣，而是……
尉然的胳膊搭在男人的肩膀，指甲轻抓住他的后背，一副欲拒还迎的撩拨模样，哪里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他脸色狠狠一变，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头脑和行为无法达成一致。他心里想的是推人，行为却不受脑意识控制，遵循了另一套既定模式，做出相反的举动。
男人因为他的主动，呼吸急促了起来：“前辈……我以为你会推开我。”
尉然蹙眉，竭力保持镇定：“我是想推开你，但现在出了点问题。或者，张瀚景，换你推开我呢？”他真是这样想的，管他谁推谁，赶紧分开就成！
不过，怎么可能。
张瀚景突然紧紧的抱住他，把他压在墙根，声音激动兴奋：“前辈在开玩笑吗，你这副样子我怎么推的开？”
尉然的后背严丝合缝的贴在墙壁上，衬衫在方才的拉拽间崩掉几颗扣子，白皙修长的脖子微微扬起，手指轻抓着他的肩膀，眼睛因为急躁，露出一片红意。
不排除张瀚景对尉然自动加持了某种滤镜，现实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确实很撩。
尉然闭上眼睛，放弃跟他沟通，直接呼叫“888”，一连好几遍，都没得到回应。
这是……又掉链子了？！
几秒钟后，888的声音从幽暗的巷子里传了过来：“宿主……”
尉然满面惊喜：“太好了，拜拜吧，你没有断线！快，你帮忙——”
“我不会帮你。”888语气严肃认真，“你现在正在走剧情，我帮你属于违规操作。”
虽然他也感觉出尉然行为受限，做出来的事情并非出于本意。
但尉然的任务不就是走完世界剧情线，再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里吗？
于公于私，他都不应该帮他解开眼下的困境。
尉然眼睛里的希望火光熄灭了，静默的看着888，没再多说。
888有点扛不住他这样的目光，转身逃似的离开。
尉然耗尽自己所有的精神力，艰难张口：“张硕……”
张瀚景身子定了定：“前辈，张硕是谁？”语气压抑着愤怒，以及，难以察觉出来的其他情绪。
“什……么？”尉然一脸茫然。张瀚景和张硕顶着同一张脸，刚才的那句“张硕”是意识恍惚之下脱口而出的。
“不过，今天以后，什么都不重要了。”张瀚景低低的笑了笑，“梁驰，张硕，管他什么人，前辈，不重要了……”他眼睛里闪出明亮而危险的精光。
尉然脑意识还是模糊的，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究竟什么意思，很快，当张瀚景撕开他半挂在身上的衬衫，掐住他的下巴，欺身压近他时，终于恢复清明。
“你……”
张瀚景加大手上力度，曲起一条腿，把尉然腾空抱了起来。
托腰，松手，放到膝盖上。
尉然眼睛红的能滴出血来，冷冷的警告他：“停下，否则——”
“尉然哥……”身后传来一个喑哑、竭力压抑着什么的声音。
尉然一个激灵，大脑噼里啪啦炸开一串电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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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在做什么？”层层寒冰和森冷的杀意把周遭的气压将至临界点。
做什么？
尉然深深的叹出一口气，在局外人的眼里，他双手攀着张瀚景的肩膀，紧紧的，牢实的，脑袋后仰，眼神迷乱。
说是被迫的，没人会信，他自己都觉得离谱。
张瀚景低头，轻轻在尉然耳边啧啧了几声：“可惜……前辈，好可惜啊。”
被梁驰这么一惊，尉然已经能掌控自己说话的权限了，他冷笑：“是吗？后面会更可惜。”
话音刚落，张瀚景已经被重力拉扯，拖拽到地上。
尉然身子一阵虚脱，重重撞在墙壁上。
“嘭，嘭，嘭——”梁驰把张瀚景按在身下，一拳一拳狠戾的砸了过去，张瀚景被他死死制住，只能被迫左右闪躲。
梁驰整张脸埋在黑暗中，睚眦目裂，完全变成了饮血吃肉的野兽，拳头子有的落在张瀚景身上，脸上，胸口，有的直接锤在水泥地上，砸出粘稠的鲜血。
他不管不顾，疯了一样，只想把地上大口大口艰难呼吸的男人生生打死。
“不行……”尉然脸色一变，“这样……不行！！”
他想也没想的飞冲出去，扑在梁驰和张翰景之间，试图挡住砸在张瀚景身上的拳头子。
梁驰怔了一瞬，迅速收起胳膊，尉然还是被他臂力的惯性甩倒在了地上。
足以见他的力度充斥着怎样的杀意，怪不得张瀚景来不及还手。
尉然并没有摔狠，因为张瀚景适时给他当了肉垫，接着发力，把快步走近他们的梁驰掼倒，朝他脸上补了几拳，自然而然的将尉然护在身后。
一心只想查看尉然有没有受伤的梁驰对这一切始料未及。
他的脸颊一片浮肿，嘴角渗出几缕血丝，在张瀚景把尉然护在身后的那一刻起，目光就钉在了尉然身上，长久的，紧密的。
尉然再次看到他的眼神由震惊，愤怒，暴躁，逐渐演变成绝望，灰败，痛苦，最后归为森冷和死寂，在心里道了句糟糕。
“你护着他？”梁驰开了口。
尉然示意张瀚景先让开，站起，走到他身边，回答：“不是。”
“你护着他？！”
“我不想你犯错！”
“你……”梁驰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第三次重复，“你想保护他……”
尉然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不，我想保护你。”
熟悉又糟糕的感觉愈加深重。尉然眼里的梁驰和叶池突然重合在了一起。
听不进去任何话，无法信任他，极端又疯狂的以自己的角度认知眼前的事物。
这样的梁驰，他管不住。
果然，梁驰的目光一点点溃散，眼珠子爬满红血丝。他的脑袋剧烈的疼痛起来，一方面想乖一点，冷静下来听尉然解释，另一方面，大脑的某个角落，有人下了蛊一样，不停的告诉他，尉然在说谎，尉然不爱你，尉然又要抛弃你了。
“不是……”他摇头，驱散这蛊惑人心的咒语，“你有什么证据，你凭什么这么说？！”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质疑，无数个片段忽然在他脑海里迅速聚拢。
幽暗的小巷子，尉然和张瀚景抱在一起，他收到了几张匿名照片，尉然被张瀚景推倒在床，他出了车祸，尉然坐着张瀚景的车来找他……张瀚景把尉然拉走了，他伸出手想抓住尉然，求他别离开……
一幕幕，混乱而清晰，真实而疼痛。
是真的，是真的，都是真的。
终于，梁驰喉咙口发出一声痛苦嘶吼，捂着疼的快要裂成无数半的脑袋，一把打掉尉然企图拥抱住他的胳膊，一字一句道：“你骗我！”
“尉然，你一直在骗我！！！”
尉然摇头：“小驰，我没有，你先冷静。”
冷静是不可能冷静的，绝对不可能了。
梁驰眼露凶光，遵循心里那个让他快些离开，再也不会见尉然这个骗子的声音，决绝，受伤，愤然，头也不回的转过了身子。
尉然只顿了几秒钟，就迫使自己从沉重的情绪余韵里平静下来。
没事，还不算最糟糕，事情仍在可控的局面内。
接下来……他努力驱散纷杂的思绪，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恢复清醒的大脑在这个瞬间闪过一个画面，酒吧，巷子，捉奸……
“小驰——”他忽然大吼一声，身子闪电般飞冲了出去，“停下！快停下！！”
这声暴吼嘶哑破碎，把在场的两个人，一个系统都震慑住了。
888躲在墙根后头，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赶忙连接到尉然：“宿主，怎么了，你没事吧？”
并没有得到回应。
888有点急了，快步走出巷子。
张瀚景眸光明明灭灭，身上满是血和伤，心情却格外的舒畅。
梁驰听到尉然的声音，只停留了短暂一分钟时间不到，继续往一个黑漆漆的拐角处走。
然后呢，他没想到，也不愿意去想。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往前走，抄近道，去开车。
只走了短短几步，两道刺眼的白光穿透凝重的夜色，直射进了他的瞳孔，他的脚步随之一定，茫然的看着一辆轿车朝他径直开来。
然后，下一秒，一个瘦削的身影用力撞了过来，牢实的护在他身前。
“嘭——”，“咚——”，“哐当——”
三声巨响齐刷刷的响起，震耳欲聋。
梁驰被撞倒在一个路灯牌下，瘫坐在马路上，满面茫然，大脑一片空白。
白光渐熄，他的视线一点点聚焦，只看到巷子口跑出两个差不多高的身影，朝着他的方向，又似乎在冲向其他什么。
耳朵一阵轰鸣，额头“嘀嗒嘀嗒”往下流出一股粘稠的液体，他伸手抹了一把，定睛一看，心脏刹那停止跳动。
是血。
但不是他的。
“前辈——”一声嘶吼扯回他的神志。
他顺着声源处看去，巷口的拐角处，一辆黑色小轿车翻倒，四个轮子在空气里空滚着，百米外，一个年轻男人躺在了血泊里。
梁驰魂灵离体，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不知自己怎么起来的，怎么走到尉然身边，怎么哆嗦着双手把他抱进怀里的。
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尉然苍白的脸颊，大脑在这一刹衔接上了某种残忍的讯息。
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尉然浑身鲜血淋漓的躺在他怀里。
巨大的痛苦和绝望仿佛无底黑洞，那是他不敢触及的记忆深渊。
现在，他却被围困在这深渊的风暴中心。
他看到尉然的脸正一点点的和一个清秀，乌发，长衣的年轻男人慢慢融合……
看到，皇城，地下室，折断了腿骨的尉然大将军。
看到，云仓山，一汪清潭，以学渡血的澜桑九殿下。
头越来越疼，黑洞越撕越大……
然后，幽暗的巷子拐角，匿名短信，季言，杨帆，黑色宾利，追在他身后的尉然。
“嘭——”，“哐——”
还有，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