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咸鱼魔尊,在线救人[穿书]>第一百六十九章 身入雷池

  程渺浑然不觉自己已然越过了那道他为自己定下的红线,仍在偏执又不安的,试图探寻出封霄阳容忍的极限来。

  程渺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谨慎的观察了一番封霄阳的神色,思索一番,最后还是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默默的拿着药滚了。

  再待下去,他师兄怕是都会被气出些毛病来。

  封霄阳被气的都要不知道怎么呼吸了,苦的出了汗,肠胃翻涌的厉害,下意识偏了头要吐,却被那锁链扯在榻上,干呕了几次,什么也吐不出,却将他折腾的出了一身的汗。

  他突然有点后悔吐掉了那枚蜜饯——口腔中满是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熏的人头晕眼花的血腥味与苦意,但凡有些旁的滋味,封霄阳也不至于难受成那副样子。

  他干呕的眼角都红了,身子一阵一阵的发冷,只觉得自己鼻息之间尽是那散不去的血腥气,有心想抠喉将那些东西吐掉,却被箍死在了榻上,一寸都动不了,只好逼自己将那满盈的腥气硬换下去。

  那药物黏腻的像是什么东西凝结成的胶质,封霄阳咽了好几次口水,也还是有种隐约的感觉,觉得那药物并没有彻底进入他的胃中,而是粘结在了他的食管上,持续不断的散出血气来。

  封霄阳狗似的哈了好几口气,呲牙咧嘴、面色狰狞了许久,才将那血腥气慢慢压下去。

  而后有些疲惫的向后靠去,拿肩膀做了唯一的支点,靠在床柱上没倒下去。

  他怕自己若是躺下了,会支撑不住的再干呕出来。

  他已经足够狼狈了,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加狼狈。

  “拿血肉来给我制药……”封霄阳疲惫的靠在床柱上,声音低的几乎成了气声,“我还真是养了个无情无义的混蛋出来。”

  他的舌头还没有那么灵敏,能通过嘴里苦的惊人的药,尝出其中融的究竟是谁的血,却也能隐约猜到,如今正在自己胃中的东西,怕是那日弟子居周围横陈的东西,脱不开干系。

  念头一起,本就翻江倒海的肠胃像是受了刺激一般,闹的更厉害了些,封霄阳脸色发白,又起了些呕吐的意思,却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将他的脸色折腾的更加不好之外,没了任何旁的作用。

  他又捱过了一轮,疲惫无比的靠在床柱上,有些恍惚的在想,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呢。

  如今的境况,比当初数着日子一天天接近自己死期的时候,还要更令他难受的多。

  封霄阳甚至不敢去想程渺,只要想起、只要见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都会心如刀绞、痛如刀割。

  明明是该爱他爱的最深的人,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他想不明白,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那道与程渺对应、也刻在他胸口上的莲纹像是突然成了个活物,一寸寸要往他的皮肉里钻,不断的、重复着提醒他,那个让他如此狼狈的人,就是程渺。

  那个状若疯魔、拿人血肉制药的人,就是曾经光风霁月的虚化剑尊。

  程渺的小小算计,在封霄阳这里产生了他也未曾料到的巨大反应——封霄阳只要睁开眼,便能看见那些他熟悉到了极致、如今却慢慢成为他经年梦魇中的一部分,更有以一种别样的感情深深烙印在他心中的趋势的,千年前他与程渺曾使用过、纠缠过的无数陈设。

  这本是封霄阳那漫长无比、受尽了无数苦楚的千年时光里,他最想回去却回不去的故乡,存着他最想保留却无法保留的、几乎要淀成实质的爱意,寄托了他无数愿景与念想的,最不该被什么东西污染的地方。

  却成为了最密不透风的、令他几乎要喘不过气的牢笼。

  封霄阳心底仍存着些恍惚感,尚未从过去的相处回过神来,心底有一部分的地方,是在真情实感的骗着自己、真情实感的觉得或许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场诡异且无序的噩梦。

  可那熟悉的陈设、颈间的痛楚,与口中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一同,将他这份不切实地的妄念敲的粉碎。

  他定定注视着手上的镣铐,眼中泛起无数复杂又痛苦的情绪,有些自嘲的低低笑了声。

  该醒了。

  该意识到这些日子里,程渺身上那些微妙至极的细节了。

  也该……意识到那个自极渊中出来的程渺,与从前那个程渺的差别了。

  封霄阳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冷厉之色——程渺身上产生的变化,恐怕与那些与他融为一体的秽怨,脱不开干系。

  他仍是下意识觉得从前的程渺做不出如今的事来,虽被伤的心冷身冷,对程渺却依旧存着些许的信任与依赖。

  一个从前恨不得变成个观音菩萨的人,即便是经历过了那些年里的事,性情也不该产生这样大的变化。

  若是旁人有着与程渺相同的经历、变成了个杀人如麻的修罗,那封霄阳自然不会产生如今的怀疑,毕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去这件事,的确是有着能令人疯魔的本事。

  可那个人是程渺,而封霄阳曾经是萧予圭,是全天下最知道自己这师弟怎么样的师兄。

  即便二人之间隔了千年岁月,却依旧以剑灵与主人的身份,在凡间相处了七年,封霄阳不说是完全懂得了程渺,也对他的性子摸明白了八分。

  程渺即便是要发疯,也该是疯的理智,而不该是像现在这样,疯的毫无逻辑、油盐不进,像个失去了糖的小孩子一般。

  他又看了看手上那道厚实的镣铐,试探性的动了动手腕,见那镣铐如活物般在他腕上扭曲蠕动,慢慢皱起了眉。

  这东西绝对有问题。

  封霄阳虽心知肚明,自己师弟会发这么一场疯,怕是与他自己那执拗到了极致的性子有着九成的关联,却非要拖着秽怨入体那恐怕只有一成不到的缘由当挡箭牌,将全部的脏水都泼到了秽怨的头上。

  他并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了千年的程渺就是个这样偏执又疯魔的人,下意识寻了个逃避的法子,并全心全意的觉得这法子不错,打算暂时将它当真。

  像是在暴风骤雨之下、在片枯败残叶下躲雨的飞蛾,虽明白或许下一刻便要粉身碎骨,却依旧将那细软的枝叶,如救命稻草般抱在怀里。

  是仍存着侥幸,想为那个自己在心里放的极重的人找些借口。

  却又心知肚明,那人的确能做出如今的事来。

  可只剩这唯一的借口了,若连这唯一的遮蔽都失了去,定然会被暴雨砸落、坠入泥地之中。

  不由得他不去信。

  封霄阳没敢细想——他怕自己再细想下去会恨不得再死上一次——抓紧了眼前的这根救命稻草,顺着这个念头一路想下去。

  那秽怨是三界污秽所成之物,他曾被秽怨攻击过一次,知道那东西的厉害。

  虽只是小小一团秽怨,却花了封霄阳成百倍、成千倍的魔息去化解,彼时化神期的他尚且如此,程渺并未成神、还为了寻出他的魂魄,将那整个极渊中的东西都炼化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必然要出事的。

  颈间仍泛着隐约的疼,他顿时更加烦躁起来,有心想将那条爱凑热闹的老龙叫出来商议一番,却好似被什么东西屏蔽了与苍景曜之间的联系一般,在心里一叠声叫了不下几十次,也没等来那个银发重瞳的苍景曜。

  封霄阳有些烦躁的啧了声,决定暂时装装样子,看看程渺还能疯到什么程度,借此揣测出那秽怨对他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他下意识的忽略了那在程渺面前乖的像只小绵羊的秽怨,甚至不敢去考虑,若是发觉程渺的行为并未受到旁物的任何影响,又该如何。

  只是抓紧了秽怨这根救命稻草,一心一意的要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它头上。

  ——

  程渺近来,对他师兄的表现,颇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封霄阳被他囚禁后,会彻底失去原本对他的信任,日日与他冷脸相对,甚至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却没料到,封霄阳竟只有被他囚禁住的第一天凶猛激烈的闹了遭,在接下来的所有日子里,竟像是全然不在意自己如今身处的环境一般,依旧大大咧咧的同他相处着,甚至还大有要蹬鼻子上脸、仗着自己被囚禁起来胡作非为的趋势。

  让程渺非但有些猝不及防,还有些略感失望的无力——他的囚禁似乎毫无作用,像是拳头打在了团软绵绵的棉花上,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那在囚禁了封霄阳后,略有减轻的慌张与恐惧,却又卷土重来,重新在程渺心中占据了块不小的地盘。

  他忍不住的去想,封霄阳连被他囚禁、失去自由,被重新拖入那梦魇之中都不在意,那他在意的究竟是什么,想要的又究竟是什么?

  这样的感受,在程渺因寻来的话本不好看,被封霄阳连损带骂的赶出了门、抱着枕头看着紧闭的房门,莫名其妙的有些萧索时,达到了极致。

  ……总感觉他好像挺享受现在的生活,反倒是自己一直在不停的折腾自己似的。

  他将这念头仔细咂摸了番,心底突的升起了些许久未尝到的甜意,与些若有若无的、小心翼翼冒了头的喜悦。

  他的师兄,对他的纵容与爱,似乎比程渺预料到的,还要更多些。

  程渺有些难以置信,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心底仍有些惴惴,却是不由自主的弯起了眼。

  他几乎是有些惊讶又有些理所应当的想,原来他的师兄是爱着他的,还是这样深的爱着他。

  那么……这样的纵容与爱意,究竟是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呢。

  程渺浑然不觉自己已然越过了那道他为自己定下的红线,仍在偏执又不安的,试图探寻出封霄阳容忍的极限来。

  却并没有做好该与之匹配的准备,只一味的想要知道,封霄阳究竟会有多爱他。

  作者有话说:

  彼此之间的试探,是最会磨灭爱情的方式。

  越是想要忍耐、想要试探,疑虑就越多、不安也越多,最后只能是落得个疲惫不堪、相看两厌的下场。

  太磨人了,这份一开始就不太对等的情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