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阿叔瞧了一眼孟如清手上的那套衣裳,纯黄色的,前面绣着几只啄米的小鸡,栩栩如生,是乖仔小少爷之前提到过的,说他最喜欢的衣裳是父亲给他买的小黄鸡衣裳,上头有小鸡鸡,他最喜欢鸟。

  孟如清清楚的记得,因此看见这衣裳的时候,虽觉得乖仔应该穿不下去了,但还是控制不住的买了下来,就想着乖仔瞧见了定是会喜欢。

  唐阿叔当时还劝:“主君多虑了,乖仔小少爷即使穿不下,也可以留着以后给弟弟穿。”

  孟如清想想也是,这衣裳不过几十两,这点银子他不看在眼里,不过乖仔前头给他来信,说他马上要有弟弟了,送过去,总能穿到,府上没有孩子,留着也是干留着。

  ……

  唐阿叔这会抱着乖仔,觉得那套衣裳还好是放进来了,不然怕是满满两箱的衣裳,乖仔小少爷如果一套都穿不了,那乐子就大了。

  乖仔看见他把那套衣裳拿出来,果然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就自个脱了个精光,扭着小屁股迫不及待的想要试。

  他光着身子当真是像没毛的猴一样,赵哥儿给他换上,大小竟是正正合适。

  乖仔脸红扑扑的:“爹爹,帮乖仔绑一下头发好不好?”

  ……

  方子晨下值的时候,刚从宫里出来,就听见有在人喊他。

  “父亲······”

  伴随着的,还有周边好些笑声。

  他扭头看去,就见着自家儿砸小炮仗一样,头上竖着三撮小啾啾,蹦蹦跳跳的朝他挥手。

  赵哥儿远远的站在一旁,头一直垂到胸口,耳尖通红。

  “这谁家娃子啊?”

  “这打扮······哈哈哈······刚他蹲在那没站起来,老夫还当是哪儿跑来的鸡崽子。”

  周边好些个刚下值的官员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身。

  乖仔冲着方子晨跑过来,方子晨蹲下身接住他,夹着他腋下带他飞了两圈,亲了他一口。

  乖仔喊他,说:“父亲,你今天不在家,乖仔想想你。”

  方子晨后起的新星之秀,他的事儿大家自是调查过,因着所属不同‘部门’,中午大家也没能同他搭上话,这会正好有由头。

  乖仔被他们围着一顿夸,要换以前,怕是要羞涩得埋到方子晨怀里,在他的人生中,方子晨虽缺席了整整三年,但自他喊方子晨父亲后,方子晨给他的爱并不比赵哥儿少,一直护着他,跟着方子晨混了三年,那脸皮足足厚了两层,水泥糊过一样,如今就不知道害臊是个啥玩意儿,这会高兴得不得了,这个伯伯那样个爷爷的一通乱叫。

  他小小个,大眼睛,还缺了颗牙,声音还带着奶气,小脸柔柔嫩嫩的,看着就是软萌无害,没长牙的猫崽子一样。

  这是他给众多官员的第一印象,然不过一月,众多官员对他的印象立马翻天覆地,此后看见他来接方子晨,都默默的贴着宫墙返回去,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方子晨抱着他,朝赵哥儿过去:“怎么来了?”

  “乖仔想来接你。”赵哥儿揪住乖仔一撮小头发,无奈的说:“还闹着我给他绑头发。”

  先头方子晨给他梳的发型很是惹眼,回京后赵哥儿没给他那么梳,乖仔走出去,只觉回头率都少了,今儿换了新衣裳,又求着赵哥儿给他绑多多地小揪揪,一路上个个看他,还回头三望,乖仔膨胀得紧。

  赵哥儿全身血液似乎都往脸上涌,直臊得不行。

  皇城这边离广福街远,一路走回去都得差不对一个多时辰。

  赵哥儿如今身子不重,走走也行,可方子晨早上上值快,若是一路走过来,起码大半夜就得起了。

  一般能得皇帝赏赐的府邸的,都是皇亲国戚,像王爷、皇子之类的。状元、探花一般是不会有这等赏赐,想在皇城外头买宅子,先不说贵,就是贵都没得买。

  别的官员多是马车过来,然后再由着小厮赶回去,晚上下值,家里的小厮也会按着时辰过来候着,方子晨马车坐不了,但可以骑马,就是家里没马儿,也没有马棚,若是在院里搭一个也行,但马匹不是鸡鸭狗,一泡尿就得大半桶,味儿也大,夏天热起来定是要招苍蝇。

  赵哥儿有些愁了。

  方子晨戳他腰:“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赵哥儿说了,方子晨挠挠头,这确实是个问题,今早他租了马车过来,晕得他包子都吃不下,一两天的忍忍还行,长此以往,他怕是要早登极乐,家里也要舔人了,院子太小孩子都没地方玩儿。

  “得换个房子了。”

  赵哥儿也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皇城这边院子难买,我们可以买常安街那边的,大一些,然后就可以买匹马了。”

  家里没个长辈,方子晨不通琐事,赵哥儿又忙,诸多事儿也没考虑周全,当初急于安顿下来,便在广福街那边买了,如今再想,那时真是糊涂了,丝毫没考虑得长远。

  方子晨牵住他的手,拇指微微柔蹭着他的手背:“累不累?”

  赵哥儿瞪着清亮的眼睛:“不累。”中午他们各种忙,一天能相处的时辰实在是少,赵哥儿都恨不得跟他一直这样走下去,聊聊琐事,说着柴米油盐,哪里还觉得累。

  “今天上值还习惯吗?”

  “还行吧,就抄抄写写的活儿。”方子晨说。

  赵嵩事先同翰林院里的老友打了招呼,今儿方子晨过去,大家对他都挺好的。

  这会五月,日头也长了,到家正好暮色西沉。

  冯嬷嬷和唐阿叔几人听到动静迎出来,方子晨看见他们,不由一怔。

  唐阿叔几人更是张大了嘴。

  之前在衡阳,他们就听乖仔说孟主君长得很像他地父亲,原先大家也没当回事,只以为五六分想象,顶了天,也八/九分,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可如今一瞧,这哪里是很像,简直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路上赵哥儿说过,方子晨晓得他们是谁,这会却还呆住了,赵哥儿又道:“这是冯嬷嬷他们啊!路上我跟你说过的。”

  “我知道。”方子晨说。

  他好像很激动,赵哥儿顺着他视线看去——秦家送来的礼还搁在正堂里,好几大箱。

  这大户人家出手,皆是贵重,赵哥儿不在,唐阿叔几人也不敢随意整理。

  方子晨匆匆进门,对身后跟着的几人道:“你们家主子真是客气。”

  孟如清从不这般笑,他多是内敛,即使高兴,笑起来也是风光霁月,方子晨撮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唐阿叔瞧着竟一时有些不适应:“少爷言错了,您以后才是老奴的主子。”

  方子晨心思不在他身上,就是客气一句而已,这会急吼吼的想看礼。

  赵哥儿勤快,长得也乖顺,秦老夫人和孟如清对他印象倒是不错,晓得他有孕,送了些补品过来,整整几大箱,燕窝银耳应有尽有,还有给乖仔的玩具,小风的衣裳,还有给自己的一箱——书。

  都是孤本和些字画。

  这但凡送黎明前、吴老那帮人,怕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直接感恩戴德了,可于方子晨而已,都不如送他两个铜板来得实在。

  方子晨又想起吴老之前送了牛鞭,只觉这古代人,真是好会送礼的,没一次能送到他心坎上。

  唐阿叔看他,解释:“这是秦大少爷特意送您的,少爷喜欢吗?”

  喜欢个锤子。

  他眼神很火辣,直勾勾的落在方子晨脸上,方子晨干笑一下:“喜欢。”

  赵哥儿让他们把这些礼儿搬到隔壁屋去,指着几间空房,让他们自个选。

  除主屋和乖仔与小风的屋子,其他房间都差不多,冯嬷嬷几人整理好了出来,直接进厨房忙了。

  到底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都不用得人吩咐,自个就做了。

  刚唐阿叔问了小风,知晓他们口味,饭菜已经做了几样了,这会炒了只鸡,端到了正堂里。

  有鱼有肉有青菜,还有一排骨汤,荤素搭配得正好。

  方子晨喊他们一起吃,唐阿叔道:“谢谢少爷,不过这于理不合,老奴在厨房用便可。”

  想来是守规矩习惯了,方子晨也就随他们,他给两孩子夹了鸡腿,才对着乖仔道:“儿砸,你那伯伯爷爷给你送了礼,记得等会写信谢谢人”

  虽是礼尚往来,怎么的也该送点东西过去,不过人家大业大,啥子都不缺,方子晨也不晓得该送什么回礼,只得让乖仔写信道个谢,毕竟礼轻情意重,态度得有,不能拿了东西还毫无表示,这样搞得跟理所应当一样,实在是不好。

  乖仔这会袖子撸到手肘,抓着鸡腿,吃得高兴:“乖仔西道,人家送东西要说谢谢,嬷嬷刚说鸟,美人伯伯和帅气爷爷很喜欢看乖仔写滴信,说乖仔如果有空,可以多多滴写,美人伯伯和帅气爷爷很爱看,等下乖仔写多多滴给他们,乖仔现在先补充能量先。”

  “嗯!”方子晨摸摸他的头,又夹了块中翅给赵哥儿,随便把他碗里的鸡脖子夹走。

  以前杀了鸡,赵哥儿总是啃鸡头鸡脖鸡爪这些骨头多肉儿少的地,说他爱吃,方子晨先头也不懂,只以为是真的,如今才算是晓得了。

  赵哥儿看他:“夫君?”

  “如今家里不缺银子,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会努力养活你们的。”方子晨说。他心中多了几分责任感,赵哥儿又怀孕了,他马上又要有儿砸了,他看向正埋头啃鸡肉的乖仔,如果小的这个跟大儿砸一个样是个能造的,那他得努力工作,多多赚钱了,不然一天两三只鸡,早晚得变穷光蛋。

  赵哥儿心里暖暖的,脸上浮起几分甜蜜的笑容。

  如今家里虽不算得很富裕,但确实是不缺这点银子,他就是习惯了,总想把最好的留给他夫君和儿子,以前方子晨大大咧咧没注意,如今······

  方子晨正埋着头挑着小碟子里鱼刺,从侧面看,笔挺的鼻梁,漂亮的不得了,赏心悦目,他光看着都能多吃两碗饭。

  赵哥儿越看越喜欢,不枉他亲自跑青霞镇去把人追回来,方子晨把挑干净的鱼肉推过来:“吃吧。”

  赵哥儿鼻子一酸:“夫君,你对我真好。”

  “那必须的啊!”方子晨挺着胸膛:“好男人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跟前又出现两个碗。

  乖仔和小风正眼巴巴看着他。

  方子晨给他们每人夹了一根青菜:“······去去去,一边去。”

  “哟~”乖仔嗷呜一口把青菜干了:“父亲西莫这样呢?有鸟新欢就忘鸟旧爱,只听见新仁笑,不见旧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