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儿先是啊了一声,然后很快的反应过来,他撇开视线:“嗯!有点咳嗽。”

  方子晨有些担心:“那没事儿吧!”

  “没事。”赵哥儿笑着,帮他把衣裳找出来:“喝点药就好了,没什么大碍,快去洗吧,不然水该凉了。”

  晚上赵哥儿同他说了李欣怡的事,方子晨也没说什么,后院女子争风吃醋,孩子多是牺牲品,古大丫她儿子不就是落水死的。

  虽说大家族的孩子,多是一出生就站巅峰上,但也是一弄不好就得英年早逝了,皇家尤甚。

  春闱后两场时,又下了场小雪,大抵是怕他们这些国之栋梁冻死,考场里头放了好些火盆,但有些身子孱弱的考生还是被抬了出去,几家医馆闻着味儿,开始派着学徒过来招生意。

  方子晨娇弱得紧,赵哥儿都怕他被抬出来,方子晨为了状元,为了给他儿砸当个官二代,简直是拼了老命,根本不畏严寒酷暑,直到春闱过去,照旧生龙活虎。

  春闱结果要六天之后才会出来,考上的,便殿试,考不上的,便是打哪来回哪去。

  方子晨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

  黎艺盛也晓得他有几斤几两,这会见着他寻过来,还有些惊:“不在家准备准备?殿试也不容易呢!”

  “早已准备好了。”方子晨把黎艺盛拉到院子里,见着左右没人了,掩着嘴:“兄弟,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黎艺盛:“什么忙?”

  方子晨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声。

  黎艺盛立马拍着胸膛,道:“没问题,这事儿包我身上,为了兄弟,老子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方子晨:“够义气。”

  “必须的啊!”黎艺盛说。

  ……

  李志诚近段时间都有些烦,李欣怡死后,郑晓燕一直哭哭啼啼,见了他便拉扯着,说女儿死的蹊跷,定是姜姨娘干的,让他寻个公道,李志诚本来心里就有些难受,郑晓燕又这般,他更是心烦,这晚下值,便和几同僚来酒楼里喝了两小酒,刚喝了两杯,黎明前带着两同僚迎面走来。

  黎明前乃礼部侍郎,官从正三品,李志诚赶忙起身,抱拳行礼:“下官见过大人。”

  黎明前让他不必多礼,李志诚起身,邀他赏脸同坐。

  两人所属不同‘部门’,平日也无甚交集,李志诚也只四品,但他后头站着李原和左相,黎明前倒是不好拒绝了。

  李志诚见他坐下,心里高兴,又招呼小二再上些酒菜,黎明前穿的单薄,就披风厚,这会脱了直接搭在椅背上。

  他坐的位正对大门,小二端了菜上来,要行至桌前,脚下却是突然一滑,虽是极快的稳住身形,可托盘上的菜还是洒了出来,一汤水甚至还溅到了黎明前的披风上。

  小二噗通一声跪下来,黎明前摆摆手,示意无事,退下。

  酒过三巡,几人才从酒楼里出来。

  黎明前府邸离此不远,倒未曾坐马车过来,只带了一护卫,这会往回走,路过一巷子,后头传来一闷哼声,他正要回头,一麻袋突然从天而降朝他兜头套了下来,他未来得及出声 ,就被捂住了嘴。

  后头的护卫也早被麻袋套住拖走了。

  方子晨把人拖进巷子,骑在人身上,挥着拳头对着黎明前就是左右开弓。

  黎艺盛挣扎不休:“你是谁?”

  傻子才会告诉你。

  “快放了本官。”

  傻子才会放了你。

  黎明前被打得嗷嗷直叫,方子晨怕他引来人,直接一拳朝他嘴巴过去。

  黎明前顿时叫不出来了。

  隔天他没上朝,夏景宏问了一嘴,跟旁的老公公附身在夏景宏耳旁,不知说了什么,夏景宏徒然震怒,一巴掌拍在龙案上:“皇城脚下,天子近臣,竟无端遭人殴打,此人当真是狂妄,不把朝员放在眼里,给朕去查,朕倒要看看是哪个无法无天的嚣张至此。”

  老公公派人去了。

  黎明前在朝上有几个对头,但暗查下来,发现并非是这几人下手,黎明前回府时天色已晚,街道上并未有什么人,现场也没留下任何痕迹,案件一时陷入僵局。

  直到隔天傍晚,皇上又想起这事儿,问了一嘴,老公公默了片刻,说没有查到什么线索······黎大人伤得很重,居禀报,说,说是牙都被打掉了一颗。

  夏景宏正在批阅奏折,闻言笔尖一顿,神色难言。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黎爱卿最近可是又得罪了什么人?”

  老公公微微摇头:“应是不曾。”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夏景宏淡淡扫了他一眼:“但说无妨。”

  老公公立即道:“听说,方公子给黎大人送了两斤肉。”

  黎明前也算得吴老半个学生,他父亲先头被调至源州,当了几年知府,后头到期,政绩上来,又被调到了上阳,之后兜兜转转,才回了京城。

  吴老虽只教了他几年,可到底是有几分情分在。

  方子晨上京,吴老晓得这人转爱惹是生非的毛病,又怕他贪小便宜贪到大人身上,便给黎明前去信,拖他稍稍照顾一二。

  黎明前作为礼部侍郎,春闱一事为了避嫌,让人去查了方子晨,晓得人平安无事,便没去寻他,直到春闱结束了,才登门。

  两人之间,也算有点同门兄弟之谊,但凡换个人,见着师兄受难,送点礼慰问慰问,夏景宏都不至于多想,甚至还会觉得送两斤肉实在太过小气寒碜。

  但这人若是换成方子晨,铁公鸡往外送礼,还一送就是两斤肉,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破天荒。

  老公公给夏景宏沏了杯茶,又道:“黎大人出事那晚,从京满城出来时,披的是李大人嫡子李志诚李公子的披风,黎大人和李公子身型相仿。”

  夏景宏一直派人跟着方子晨,对于他跟李志诚之间的事儿算是最清楚不过。

  这小子八成是想给李志诚套麻袋,结果天黑,没看清搞错了,然后心虚,才难得大方的送了两斤肉过去。

  这小子真的是······

  夏景宏是又气又好笑。

  “皇上,那这事······”

  夏景宏盯着茶杯上空那袅袅蒸腾的热气,道:“就算了吧!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老公公:“······”

  既然不是多大的事儿,那前儿谁拍着龙案说要彻查?说放肆?说好大胆的?

  如今晓得是方少做的,就立马说改了口。

  方少当初说,对于特别出众的人才,要有优待,要网开一面。

  皇上真是做到了。

  ……

  方子晨揍完人后是神清气爽,只觉大仇得报一般,然而隔天在赵府看见李志诚时,他下巴都要惊掉了,接着又听赵嵩说黎明前前儿晚上遭不明人物袭击,被打得下不了床,今儿朝都上不了,方子晨就知道遭了。

  提心吊胆等了几天,见黎明前没找上门,对方大概没查出什么来,方子晨才松了口气。

  史念祈产下一女儿,赵哥儿回家看望去了,方子晨没去,他觉得刚出生的孩子,跟无骨的大肉虫一样,有些恐惧。

  春闱之后九天,接着便到殿试,赵哥儿原是不想去,想待家里督促方子晨,方子晨说该看的早已经看了,赵哥儿想着这人虽是小事上有些不靠谱,但大事上还是懂分寸的,便放心的回去了。

  春闱结果还没出来,方子晨便有些无所事事,两孩子也被带走了,想着以后若是当了官,那估计是得朝九晚六,趁着这会儿,先睡他个天昏地暗。

  他日上三竿肚子饿了才爬起来,进到厨房,里头冷嗖嗖的,锅里也没有温着饭,他到房外敲了门,喊赵嵩送来的嬷嬷给他做个饭。

  嬷嬷出来抱歉的说因为不晓得他啥什么醒,饭菜温得久了怕是不好吃,又浪费柴火,老奴这就马上给您做。

  她醒了面,做了一碗宽面条。

  方子晨是不太爱吃宽面条的,赵哥儿也晓得,之前给他做的面,都是细面条,他的忌口和不喜,这两嬷嬷来时,赵哥儿也交代过一番了,如今这般,大抵是忘记了。

  老年人,记性总是不好。

  方子晨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下次别煮宽面条了,我不太爱吃。”

  嬷嬷应下:“哎哎,老奴晓得了。”

  方子晨回房窝着去了,晚上出来吃饭,桌上摆着三个菜,方子晨照旧是吃一半就吃不下了,糖醋排骨甜得发齁,青菜也淡得过分。

  这两人原在赵府里头就是专门洗衣打杂的,手艺自是算不上有多好。

  方子晨自个也就会个煮白菜,店里的麻辣烫也早吃腻了,外头酒楼······

  他就不愿意去给人坑那个钱。

  ……

  这天谢肖宇和黎艺盛过来看他,刚到门口,同脸色阴沉的郑佩瑶撞上。黎艺盛和谢肖宇打了招呼,郑佩瑶没应,领着两丫鬟走了。

  两人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夫君,赵夫人这是咋的了?”

  黎艺盛猜测:“大概是被我兄弟气着了,也大概是压根不屑得搭理我们。”

  谢肖宇自年后就又搬回医馆住了,不过白天依旧会在铺子里帮忙,借此蹭饭。

  他吃的虽多,但干的也不少,赵哥儿便同在源州那般,给他算了工钱,签了‘保密合同’后,又把熬煮底料的方法交给了他。

  进到院里,方子晨脸色也阴沉得厉害。

  黎艺盛问他怎么回事儿?同老丈母人干起来了?

  方子晨点点头:“差一点。”

  黎艺盛拉着谢肖宇坐到他旁边:“怎么回事儿啊?”

  方子晨脑火得气都不畅,他压抑着低沉的情绪:“那死老太婆劝我离开赵哥儿。”

  黎艺盛和谢肖宇闻言都惊了。

  “啊,这······”

  “她说我配不上赵哥儿。”方子晨眉眼微垂,有些低沉的说。

  黎艺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当年不就是这般。

  如今又到他兄弟了,当真是难兄难弟。

  世家大族便是这样了,在婚嫁中,他们最为看重的便是门当户对。

  方子晨即使考上了状元,说的是风光,但六品的翰林小官,在京城这种五品官员满地走,七品官员不如狗的地方,六品也是不入流的存在。

  以前大家都觉得赵哥儿配不上方子晨,可如今······

  人换了身份,三品官家的嫡生哥儿,配翰林六品小官,那真是下下嫁了。

  方子晨孑然一身,没有家世,也无背景,靠着抄抄写写的活儿,是很难往上走的,郑佩瑶看不上他,倒也算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