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仔紧紧揪着衣服,小小声的说:“姐姐和两个哥哥,不喜欢乖仔,他们说乖仔滴头发系什么鬼?”

  方子晨怔了一下,没太听懂:“啊?”

  乖仔一手搭在大脑瓜上,说:“他们说乖仔滴头发像腋毛。”

  方子晨:“······”

  方子晨目光落在乖仔额头发际线处,那儿长了好些小绒毛。

  乖仔的头发偏柔,也很细,以前颜色很淡,后来吃好了,便黑了许多,他发尾有些微的自然卷,并不算明显,但他额头发际线那儿刚长出的小绒毛就卷得有些明显了。

  方子晨看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那几个孩子,委实过分了一点,竟然这般说他儿子,简直不像话。

  乖仔很苦恼的说:“可系,腋毛系西莫哟!乖仔都不西道,乖仔见过鸡毛,羊毛,鸭毛,狗毛,就系没有见过腋毛,父亲,腋毛系西莫啊?”

  说着他抬起手臂,小手儿摸着自己的腋窝:“这里还会长毛毛吗?可系爹爹和父亲都没有呀。”

  方子晨:“······”

  哥儿体质不似男人,身体上的毛发天生就不怎么旺盛,赵哥儿自是没有,他自己又是个精致的讲究的男人,留那玩意儿干啥?

  一抬手腋下黑乎乎的,像话吗?好看吗?

  “没事,随他们说。”方子晨亲了乖仔一下,又摸了摸他的头,道:“下次他们再这么说你,你就说他们头发像屁股毛。”

  乖仔用力点头:“嗯!”

  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或者有些小矛盾的,很正常,方子晨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哄了儿砸两句,见他心情好了,这才带他往吴家去。

  乖仔由着下人领去课室,方子晨去找吴老头,磨磨蹭蹭在荷包里掏了半天,又数了半响,确认无误后,才把银子放在桌子上,朝吴老那边推过去。

  吴老眉心一跳,顿时心惊胆颤,盯着银子看了片会,又看了看方子晨,确认他看起来都正常,才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给我送银子。”

  方子晨本就心疼,跟被人剜了肉一样,听了这话没好气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他有点不开心,这老头就是不会说话。

  “赵哥儿让我给你的,我小儿砸中午在你这吃饭,总不能白吃,我就不是那种爱占人便宜的人。”

  他说的信誓旦旦,丝毫不显心虚害臊,好像跟真的一样,吴老要是不晓得他为人,那真是差一点就信了。

  他自觉乖仔是个孩子,吃不了多少,家里也不缺他那口吃的,不想收,但想着赵哥儿老实的性子,他若是不收,方子晨定是乐得找不着北,不过赵哥儿怕是要觉不好意思了。

  三十两,若搁村里,别说一孩子,就是一家子都够吃好几年,省一些,吃八/九年都行。

  但源州到底不比村里,赵哥儿在吴家吃了顿饭,回来又问了乖仔,吴家顿顿都好些个菜,少时四五个,多时七/八个,自是不能照村里的来。

  自家孩子吃的多,得比照着大人来,三十两,不多不少。

  而且这种事儿,宁可给的多,也不能少了,不然有占便宜的嫌疑。

  吴老收了银子,告诫方子晨,这银子是他自愿给的,可别转头蹲半路给他套麻袋啊!

  “你这话侮辱谁啊?我人品杠杠的,大好的青年,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方子晨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

  吴老笑了,提醒他:“你上次不就是想套白文辉的麻袋吗?”

  方子晨噎住了,讪讪的笑了一下,极力找面子。

  “哎呀,我那是说笑的啊!你知道的,我是个很幽默的人。”

  吴老不置可否,幽默是没看出来,欠收拾倒是看得出来。

  他转了话题,问方子晨最近看书没有?可有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

  方子晨摇了摇头,说看了,但没遇到问题,他以前在大学的时候,读书馆里的史学类的书籍和一些文献都要被他翻烂了,什么周礼,八股文,策问,春秋,中庸,这些先不说,就是历史学、古文字学、历史地理学等方面的基本理论和知识,涉及中外通史和中西史学史、中外历史他都有看过的,历史系那个秃头教授常常指导他,总挑唆他转专业,可是他觉得这专业出来对口的工作少,爸妈将来想让他跟大哥一起管理公司,做总裁开法拉利它不香吗?

  他有基础在呢!咋滴会看不懂?

  他要是没点东西在,他能不自量力去甲子班还夸下那种海口吗?

  那不能啊!

  考不上的话,可是很丢人的。

  他方三少可丢不起那个人。

  方子晨摆了摆手,对吴老道:“不说了,我要回家了,大熊说今天要带我赚外快呢,走了!”

  吴老看着他的背影,直想脱了鞋朝他扔过去。

  方子晨回来在院子里忙了一下,便又蹿进屋里做画笔。

  这会做的熟了,已有手感,便手一边动,一边看着桌上的书。

  画笔做了好些天,这会算是都做好了。

  他给乖仔做的色多,六十种,本来前几天就能做完了,不过小风说也想要,溜溜和娇娇也是眼巴巴的样,料子也都还有,他就干脆都做了。

  他自己买了纸回来,装订了本画册,用自制的铅笔在每页左上头都画了些小图案,有猫有狗,栩栩如生。

  方子晨一边做着收尾的工作,一边感叹,当年学画画还是他二哥囔着要学的,他那时候正在追隔壁班的班花,不过人女生说,不喜欢他这种看着像要吃牢饭的,她喜欢的是那种长的很斯文,又很有气质,很冷静沉稳的男生,就像你大哥方学长那样。

  方二哥听闻这话,感觉五雷轰顶。

  后来二哥不知道听谁说学美术的男生文雅,就兴冲冲的去报名了。

  有时候周末他会带着方子晨一起去,画画班里女生多,方子晨长得白白净净,洋娃娃一样,每次带着,总有女孩围过来搭讪,方二哥嗅到了味,周末总要捎带上他。

  十几节课下来,方子晨啥子都会画了,老师还夸他,说他的艺术细胞跟汤圆一样大,方子晨心想,这话就夸张了,他要是细胞跟汤圆一样,那他得是哥斯拉了。

  方二哥也有了明显的进步,除了站着的火柴人,手拉手的,上吊的,拿着烟的,劈叉的火柴人,他也都会画了,可喜可贺,老师含着泪,说他可以毕业了,以后都不用再来了。

  画完家禽,方子晨还画了些别的小动物,有狮子,大老虎,天上的老鹰和燕子,怕孩子不认识,还在旁边进行标准。

  下午时,大熊找过来,说让他跟着去祥和街那边抬棺。

  方子晨问,你过来了义庄那边谁守着啊?

  大熊说他媳妇儿。

  说到这,他又再次感叹起赵哥儿的胆子。

  都是做人媳妇的,咋滴差别这么大呢?

  他媳妇大白天的,连义庄都不敢靠近,有时他有事,让他媳妇过去顶,他媳妇走到义庄门口百米处,就死活不愿再走了。

  守门毕竟是寂寞,他初时还想带他媳妇一起过去唠唠嗑,他媳妇说唠你娘。

  赵哥儿和谢肖宇正在厨房做雪糕,周哥儿和李艳梅还在外头卖烤鸭。

  其他三个汉子在院子里剁辣椒,个个干的热火朝天。

  刘婶子在一边擦灶台。

  家里做吃食生意,厨房里就三个灶台,不太够用,赵哥儿便喊了人了,照着之前在村里那样,又让人在院墙处砌了两个灶台,怕日头晒或下雨,还搭了个棚子,倒也是方便。

  外头这两个灶台转做卤鸭脖和鸭爪,有时候忙或不小心总有些料汁溅到外头,这些倒是不要紧,但煮鸭脖的血水带着腥味,溅在外头就得及时清扫干净,不然大夏天的容易招苍蝇,做吃食生意的,不管别人看不看得见,都得做得干净。

  刘婶子之前就听河西说店里生意好,但今儿中午,见着铺子里人挤人的样,她还是吓到了。

  生意好,虽不是自家的,但她也高兴,做起活来都有劲。

  方子晨路过一旁,见着灶台都要被她擦反光,这种干活勤快又细心的,得叫赵哥儿给她加工钱。

  大抵同是个哥儿,赵哥儿和谢肖宇混得还挺好,才这么几天,两人是有说有笑的,有时候方子晨瞧着,心里都不对味。

  这会进了厨房,刚还在头凑头嬉笑的两个哥儿,见着他进来,立马住了嘴。

  方子晨顿时感觉他们刚是在议论自己。

  妈的。

  八成又是在说他帅。

  他到赵哥儿跟边同他说自己来活了,要出去一趟。

  “嗯。”赵哥儿体贴的叮嘱,道:“那你小心着些。”

  方子晨:“······”

  小心什么啊?

  不要让棺材给他压出翔来吗?

  “去吧。”赵哥儿道笑着:“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嗯。”方子晨听了这话就高兴,像被摸顺了毛的猫儿,拿了两根雪糕出门了。

  路上大熊啃着雪糕,感叹:“你家这玩意儿可真是爽口的,怪不得我家那熊娃子一整天的都搁你家店里不愿回去。这玩意儿听说一根十几文呢!瞧着你店里也挺忙,你咋的还找活儿?”

  “世道艰难啊!”方子晨睁着眼说瞎话。

  抬棺也有讲究,这人不能是死者的直属亲戚,还需已婚。

  而且出门的时辰也有讲究,虽不是入葬,但都是抬出门,选对了时辰,便可旺宅,旺孙,旺后人。

  方子晨到的时候,棺材已经绑好了,就是在棺材下头垫两根棍子,然后用绳子同着棺材绑一起固定住,不过这样的,一般最少得需四个人,另外两个这会正同主家的吵。

  方子晨听了两耳朵,大概清楚,就是先是谈好了价钱,可那两人到了,摸了摸棺材,便开始反悔。

  一般而言,用做土葬棺材的木材,分为五种,其一是实木,这种寻常百姓用的最多,虽是不易耐腐,但价格便宜。

  其二便是柏木。他具有较强的耐腐蚀性。

  其三和其四便是金丝楠木和檀香木。不过这两种都是上等的木材,耐腐性能高于柏木,埋于地里可以几千年不腐烂,好是好,但多是世家大族或极品官员方有那条件使用。

  其五便是枣树。

  枣树的质地非常硬,而且不招蛇虫鼠蚁的啃咬,所以如果打造成棺材的话可以在地下保存一段非常长的时间。

  像其他的树木,比如杨木因为质地太软所以不适合做棺木,槐树因为属阴,玄学上讲它会压迫人身体里面的灵魂,因此更不适合做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