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

  吴老整个人都噎住了。

  这话但凡换个人说,他都气,要一拳揍过去了,他外孙才几岁?就敢这般惦记,真当他是死了不成,可对方是个孩子,那就是童言无忌。

  看着乖仔,他就知道,方子晨那小子,怎的会教孩子,看看,看看,教的这都是些什么不三不四的玩意儿?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纠正乖仔,别让他走了歪路。

  方子晨连鬼都驴,而且驴起人来,那是有理有据,说的跟真的一样,别说乖仔,有些时候赵哥儿都被他带沟里,翻车了才晓得自己上了当。

  乖仔对方子晨的话,那是深信不疑,这会听吴老说唱歌没有那个效果,不能让喜欢的人爱爱,你父亲骗你的,小眉毛立即拧了起来,小老头似的。

  “父亲说滴,西莫会不对?夏天滴蝉一直叫,为西莫叫呢?系因为系饱鸟撑滴吗?”

  吴老哪里晓得,更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见他眉目间流露出不解的神色,乖仔继续道:“系因为雄蝉想引起雌蝉滴注意,所以他吱吱叫,谁叫滴大声又好听,谁就有老婆,这就系会哭滴孩几有奶喝。”

  吴老:“······”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这话是这么说的吗?

  而且你父亲怎么知道,是雄蝉在叫?他掰虫屁股看过了?

  吴老看着乖仔,那是心情复杂。

  他既欣慰感叹于这孩子的聪明,又可惜不是自己家的,又害怕他被方子晨教歪了,以后成个纨绔子弟,即使不成纨绔子弟,像他父亲那样······那还不如当个纨绔子弟呢!

  可孩子是别人家的,他也不能一直拘在身边,他家外孙跟着那小子都混不久,就已经变了,何况还是同他日日呆一起的儿子。

  这孩子,以后也不晓得会变成咋样。

  中午方子晨才同赵哥儿带着孩子回来。

  因为乖仔早上要习武,吴家几个孩子早上七点便要到课室里学习,但乖仔可以八点再送过去。

  这会正直大中午,迎面来的风都好似裹着一层热气,源州富饶,街道上都是铺的砖块,两道尽是些商铺,连棵招风的大树都没有,地面上仿佛都烫能煎蛋了。

  吴府这边僻静,因靠着清河书院,山角下多是一些同吴夫子这般的人家,铺子也多是书肆,和一些玉器店,反正同香凌街和祥和街是不同的一副面貌。

  这边稀稀疏疏的就几个行人,香凌街和祥和街那时时时热闹。

  天气热,大家都想赶着回家,可这会不知看到了什么,纷纷驻足,小声议论。

  “这孩子是不是捡来的?”

  “这两当爹的,也不怕把孩子的嫩脑瓜子给晒坏咯。”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还可以这般用。”

  方子晨举着乖仔,同赵哥儿一起躲在他小身板投射下的阴影里。

  乖仔两手安详的交叠放在小腹上,面上带笑,好像在马尔代夫享受高级沙滩浴,整个人已经得到了升华,要进入极乐世界了一样。

  赵哥儿问他,热吗?要不要下来给爹爹抱?

  他摇头说不用,他现在正在进行光合作用,准备长高高了。

  先时方子晨便是这般驴他给自己当木板用,他说小草花儿为什么会长那么快,那是因为它们晒多多地太阳,乖仔就一直记得。

  这会被举着,他还觉得舒服。

  到底是苦过来的,不似城里孩子那般娇生惯养,方吃饭,吴家几个孩子后头还候着几个丫鬟,一直给他们扇风。

  往年这种时候,即使再热,赵哥儿也总是顶着烈日干活,乖仔跟着他,挖够了野菜,就蹲在他后边,帮他捡草根,赵哥儿疼他,说让他去树荫底下歇息,他也不干。

  先时还要干活,这会儿只是晒,乖仔也没觉得有什么。

  男孩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方子晨好像在煎蛋,走到一半,还给他翻了个面,力求做到两面金黄。

  到了送赵哥儿到香凌街,方子晨亲了乖仔一下,让他们先行回去。

  自家儿砸要入学了,怎么的也得备些东西,方子晨跑了一趟布庄,找到绣娘比划半响,又在祥和街逛了半天,买了一堆东西,这才往家里赶。

  铺子里今儿依旧是人满为患。

  夏日冰本就紧张,多是供不应求,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得起,而且那些冰也不太适合吃。

  雪糕冰棍冷饮那是全源州独一份的,一口下去,那任督二脉似乎都被打通了。

  天气热,人也没什么胃口,泡鸡爪,卤鸭脖,这些吃食酸酸辣辣,嗦两口冷饮,再啃一口鸭脖,那滋味,那种快活,简直无敌了。

  大家买东西的,都有一种心理,见着这家铺子人多,就觉得里头买的东西应当是好的。

  不然旁的铺子那么多,咋地人就不去?

  虽不晓得里头卖的什么,但人多啊,定是好东西,先挤进去看看再说,到了里头,见着是卖吃的,一想,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过关斩将一样,差点被挤出屎了才勉强进来,若是不买一点,都对不住自己,一问价,倒也不贵,还是买得起的,这边熟食区的买完了,又见着另一边人更是多。

  那边一定有好东西,挤进去瞧瞧,到了冰柜前,那是立马屁股扎了根,不想走了。

  方子晨在门口都瞧得发怔,吵吵嚷嚷的,又人挤人,总觉得超市晚上打折,大爷大妈们去抢折扣品都没这般厉害。

  他抬步进去,喊:“麻烦让一让。”

  前头那人都不看他,只反手推他:“挤什么挤?老子屎都要被你挤出来了。”

  “先来后到,小子,你后面去。”

  “走不走?不走老子放屁轰你了。”

  旁边人也看都不看就推他,方子晨话都没能说,就被推了出来。

  家里几个人围在摊子边,隔着‘重重人海’,也没瞧见他。

  方子晨站在门口,只觉得日了狗了。

  外头实在晒,他又挤进去,没一会衣裳凌乱的又被轰了出来。

  他说这是他家的铺子,他不买东西,他只是想去后院,竟也都没人信,还觉得他‘不讲武德’,想‘插队’就寻这种借口。

  方子晨插着腰,在门口一直徘徊,有客人来了,像是抢年货争分夺秒,嫌他挨路一样,都不看他,先把他推一边。

  “别挡道别挡道!”

  方子晨默默的退到了一边,想了想,去找黎艺盛了。

  到了医馆,竟是没见到人,医馆里瞧着生意好像也很不景气的样子,老大夫说他在后院,这几天他心情不好,都没怎么出诊。

  心情不好?

  那不是来得巧了嘛!

  黎艺盛见到他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温暖。”方子晨非常感兴趣的问:“听说你心情不好?”

  黎艺盛点点头。

  方子晨坐到他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牛嚼牡丹一样,一口闷了,才好奇道:“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说出来,我乐乐。”

  黎艺盛踹他一脚,方子晨躲开了,坐到另一边:“是不是又为情所困了?”

  黎艺盛抬眸看他,似有些诧异:“这你又懂?”

  “你搬年纪的,除了为情所困,还有春困,还能有什么困啊!”方子晨嫌弃的看他:“这么久了,小胖子都没拿下来,你真是不行,太废了,走出去别说认识我,我嫌丢人。”

  “······我不行你行?”黎艺盛还嘴。

  “哎,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方子晨笑得荡漾:“我若是不行,这会儿怎么子孙满堂啊?”

  黎艺盛:“······”

  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他兄弟虽是还没有孙,但已经两儿子了。

  方子晨胡诌,说:“当初我看上赵哥儿的时候,你都不知道,那时候他对我爱答不理的,我蹲在半路,等了半天,等他下地了,想跟他来个转角遇见爱,同他搭讪,结果他一个眼神都不给我,还说对我没意思,但可惜,我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我是越挫越勇,最后,我用了三天时间就把他拿下了。”

  黎艺盛觉得这话水分太大,他觉得就冲方子晨这张脸,几乎很少有人能对他爱答不理的吧!

  先时他们一起出去,满街的姑娘哥儿都一个劲的偷瞧他呢!

  方子晨见他不信,又道:“赵哥儿不是那种肤浅的哥儿。”

  黎艺盛到底不是小河村的人,根本不晓得马家闹上门的破事。

  方子晨依旧在吹,说他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让赵哥儿深深的了解到了,他不止有一副好皮囊,皮囊之下,还有一颗有趣的灵魂,再然后,赵哥儿又被他的才华所深深的折服,如今他是爱他爱得无法自拔,一刻不见,内心深处就如烈火焚身,撕心裂肺。

  黎艺盛看着他,半响疑惑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把他拿下的?送首饰?玉钗?腕饰?金银珠宝?”

  方子晨:“······”

  他当初穷的叮当响,房子都是住人家的,身上不仅一个子都没有,连铜板长啥样子他都不知道,蹲茅坑还是用的木棍,饿了只能张着嘴巴站门口,风往那边吹,他就往那边张,吃个寂寞,然后勒紧裤腰带往床上躺,都穷成这样了,送个屁,有心都无力。

  他咳了一声,战略性喝了口茶:“你庸俗了不是,金钱砸下去的,那还能叫爱情吗?送这些东西,一点新颖都没有。”

  “哦,是吗?”黎艺盛显然不信,一边说,一边看他。

  方子晨被看得不好意思。

  他怕赵哥儿缺氧,所以送的都是空气。可这话能说嘛!

  不能啊!说了,他面子往哪里搁。

  他魅力四射,当初跟赵哥儿,那是两情相悦,他哪里用追啊?

  “他父母也同意你们在一起?”黎艺盛突然问。

  方子晨如今虽是个秀才,可一年前,人也只是个白身。

  黎艺盛见他抠搜成那样,想来家里并不怎么富裕。

  方子晨摇头。

  黎艺盛凑近了,好像已经忘了烦恼,开始八卦起来,问:“那你们怎么在一起了?赵哥儿以死相逼?”

  “没有啊!”方子晨道:“我上门揍了他们一顿,砸了他家的饭桌,他们见我柴刀锃亮,又觉得我拳头贼硬,气度非凡,就跪在我跟前,说好的好的,赵哥儿能跟我,是他的福气。”

  黎艺盛:“······”

  换了旁人,黎艺盛早一针扎过去了,敢跑他跟前来驴人,真是找死的,但换了方子晨,他觉得,这种事,他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