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暮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里，床沿上坐着的正是自己刚拜的师尊。
怔忡了一秒，钟暮云试探着动了动手臂，正要爬起来，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被师尊握在了掌心。这一移动，立刻惊醒了闭眼假寐的云拂晓。
“师尊！”接触到青年清冷的眸子，钟暮云立刻抽回手，尴尬地打招呼。
“嗯。”云拂晓微一颔首，未免徒弟误会，他耐心地解释道：“我方才以鬼修入梦之术勾起你的记忆，为的就是消弭你对过往经历的恐惧和怨恨，以免影响你的道心。”
他说着，定定地看向钟暮云，眼中略带了几分关切：“如何，心魔可解了？”
“解了。”钟暮云释然一笑，眼里再无阴霾：“我现在拥有出生以来的所有记忆，但……那些过往再也不能困住我了。对于那对夫妇，我都不怎么恨他们了！”
“他二人这样害你，可想要报复？”虽然徒弟表现得洒脱，云拂晓还是问道。
“从心所欲、快意恩仇，亦是修道。”未免钟暮云抹不开面子，云拂晓还特意开导了一句：“你现在还未入道，凡人回敬凡人，不算欺凌弱小。”
钟暮云哑然失笑，他认真思索了一下，怀着点恶作剧的心思道：“那要看他们有没有悔过了。如果还是恶习不改，就让他们尝尝受害者的滋味。”
见钟暮云给了准话，云拂晓立刻隔空“看”了一眼牢里那对夫妇。此时已是深夜，周郑二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两人不愧是“天生一对”，虽身处不同的牢房，心里想的内容却大差不离。
周细妹正做着出狱的美梦，她梦到钟暮云病情加重送去疗养院，被恶魔医生和毒蛇护士联手弄死。那对j夫y妇正准备瓜分钟暮云的遗产，正好被出狱的自己撞破了。犯了谋杀罪的两人很快被判死刑，自己则顺利地得到了那“小杂种”的遗产。
梦里，周细妹一身富太太的打扮，手拿捧茶杯坐在别墅的阳台上，笑得志得意满。
和她相比，郑有根的梦就更加血腥而诡异了。他梦到自己开了一家养猪场，养了一大群猪，猪圈里还关着一头特殊的“猪”。
郑有根把钟暮云和猪关在一起，每天给他喂猪饲料。那饲料似乎有某种神奇的作用，一天早上，郑有根巡查猪圈的时候，发现钟暮云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猪。
梦里的郑有根胆大无比，他不但没有害怕，甚至还把钟暮云当成真正的猪杀了，用他的肉做了一碗红烧肉。吃下肉的那一刻，郑有根突然返老还童，年轻了二十岁。
他于是把剩下的肉高价卖给了有钱人，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财富。梦的最后，他端着红酒躺在一地的钞票上哈哈大笑，两手还搂着两个身材火辣的美女。
不用说，这两人是一丝悔过的心思都没有的。云拂晓也不废话，隔空掐诀，直接把梦里的受害者换成了他们自己。以后，只要他们还对钟暮云怀有恶意，这样的噩梦就会一直做下去。
处理完后续，云拂晓刚一回神，便见徒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异的雀跃和期待。云拂晓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钟暮云斟酌了一下措辞，大大方方地问道：“师尊，我在意识空间里遇到了一只恶鬼，自称叫云鬼。他的样子和师尊的恶鬼相十分相似……”
“你都记得？”云拂晓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强作镇定地问道：“这只云鬼是什么来历？仔细说说。”
钟暮云狐疑地瞄了一眼云拂晓，实在看不出师尊的心思，这才事无巨细地讲述了自己在意识空间里的经历。
钟暮云话落一抬头，云拂晓如玉的脸上已经浮起一丝薄红，他心中一动，不由开口道：“师尊，这只云鬼是不是……”
“不知羞耻！”云拂晓轻斥道，眉心微微一蹙，仿佛不忍直视般转过脸去。
过了一会，他脸上热度褪去，转头盯着徒弟认真地嘱咐道：“你资质不佳，往后要专心修炼，切不可被鬼物迷惑。”
“是，师尊。”钟暮云沮丧地一低头，忍不住辩解道：“云鬼并未害我，多亏有他我才摆脱了心魔，没有被困在过往的记忆里。而且，我…我并不讨厌他。”
见云拂晓皱着眉没说话，钟暮云壮着胆子追问道：“师尊，我从意识空间里出来，云鬼去了哪里？他会消失吗？”
“他消失了。”云拂晓一点不怕徒弟接受不了，硬邦邦地回答：“云鬼其实是你想象出来的人格，也等于是你。”
“我想象出来的？”钟暮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难以接受，下意识否定道：“可是师尊，我……”
眼看徒弟要翻盘，云拂晓的表情越发严肃，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对过去的经历有很深的恐惧，为了对抗这种恐惧，你需要一个更加强大恐怖的拯救者，这就是你构造出云鬼这个形象的原因。“
把徒弟唬得一愣一愣，云拂晓乘胜追击，继续编瞎话：“再加上，你在进入潜意识前见过为师的恶鬼相，这也给你创造云鬼提供了灵感，出于对安全感的追求，你意识中的云鬼才会和我如此相像。”
“是这样吗？”钟暮云看着师尊认真的表情，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子自恋在身上，这才会对捏出来的人物产生感情。
想到这，他赶紧又看了看云拂晓钟天地之灵秀的脸，努力说服自己：这一定是因为云鬼长得像师尊，我只是在表达对师尊的憧憬和敬爱之情！
见徒弟似乎被糊弄过去了，云拂晓悄悄抹了把汗，心下感叹：不愧是飞升境修士的神魂，竟然能将潜意识中的记忆完整地保留下来。看来，以后入梦必须要慎重了，再来几次社死，自己这个“师尊”还怎么当？
以一半神魂投射进他人的意识空间就这点不好，风险大不说，投影出的人格还不受本人控制，完全凭借本能行动。
方才“云鬼”做出各种掉节操、破廉耻的举动时，云拂晓在外面眼睁睁看着，差点眼前一黑当场气死过去。
对于这次的经历，两人都有点尴尬，不约而同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云拂晓取出一个储物戒交给钟暮云：“这里面是一些灵石和丹药符箓，你拿去用。为师在里面开了个空间通道，每月会固定存入一些资源供你取用。”
钟暮云拿着那个戒指，表情有些奇异：这是修仙版的工资卡？门派每月打一笔钱进去，当做弟子的工资福利？
云拂晓让钟暮云滴血认主，又详细地教了他使用之法。钟暮云心念一动，立刻“看”到了储物戒中的空间。
里面是堆成小山的下品灵石，颗颗灵气饱满，稍远处是论箱装的各类丹药，粗略估计不下万瓶，各种上品符箓就像不值钱的废纸一样堆了一人高。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修炼、生活用品，对元婴修士来说虽然算不上多珍贵，但都是凡人和低阶修士正好合用的，钟暮云现在能使用的、品质最好的东西。
钟暮云抬头看着云拂晓淡然的神色，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以小见大，师尊对他这个碰巧捡来的徒弟确是十分上心的。
将早已准备好的资源交给徒弟后，云拂晓想到捎带手收的便宜徒孙，当即传音把长宁道人叫了过来。
萧长宁麻溜地来了，瞥一眼毫发无损的钟暮云，心里不由暗松口气。新抱的大腿没事，自己估计也没事了。
见云拂晓盯着自己，萧长宁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地向师祖问好。
云拂晓也不废话，直言道：“长宁，你年岁已有二百二十三，筑基修士寿命不过二百五六十，你若再不突破，怕是只能耗尽寿元重入轮回了。”
见云拂晓一眼就准确说出自己的年岁，萧长宁心中一凛，又是激动又是心酸道：“师祖说得是。弟子资质鲁钝，若非有幸碰上师祖，是万不敢想结丹之事的！”
云拂晓微一颔首，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勉励道：“你出身三流小宗的灵寂门，百岁后离开门派以散修身份行走。在没有宗门提供资源的前提下，能以三灵根资质修到筑基大圆满，也算你没有荒废年岁。”
萧长宁被他这么一拍，感觉骨头都瞬间轻了二两，然而下一秒，云拂晓的话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但你性格圆滑世故，一遇险境能避则避，有小聪明而无大勇气，如此下去，你此生都结丹无望。”
萧长宁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知道第一面给云拂晓留下了坏印象，吭哧吭哧地试图解释：“师祖，我……”
“一颗金丹吞入腹，踏破生死无妄门。”云拂晓起身走到窗前，悠然吟哦道：“你在筑基大圆满已经卡了几十年，灵力的积累早已达到筑基的巅峰，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为何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因为你怕死！”云拂晓目光如炬，仿佛看进萧长宁的心里：“你怕结丹失败，身死道消，连原本能享受的寿命也失去；你更怕魂魄被天雷劈散，连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生死间，有大恐怖。但……你若一点险都不肯冒，凭什么逍遥长生？”云拂晓严厉斥责道：“以你的心性，本该筑基都难，但你外出历练时被好友背叛，为求生路不得不冒险突破，最终成功筑基。”
“从这一点上，你当谢他！”
萧长宁已经不想深究为何师祖对他的过往了如指掌了，他悄悄抹了把冷汗，连声附和道：“是是，师祖说得是！”
“如今你寿元将尽，体质和灵识大不如前，对于突破金丹早已失去信心，但这恰恰也是你突破的契机。”
就在萧长宁被打击得不行时，云拂晓当即出言相激道：“若是不能突破金丹，你苟活这二三十年又有何意义！如今有本座在，你可敢冒险一试？”
“有何不敢？”萧长宁瞬间血气上涌，站起来大声道：“倘若有师祖相助还不能突破，那就是我命该如此！”
“好。”云拂晓微微一笑，取出一瓶丹药递给萧长宁：“这是本座为你准备的折寿丹，一颗可减寿十年，你就服三颗吧？”
捧着那瓶听名字就很不妙的丹药，萧长宁瞬间石化，结结巴巴地问：“师祖，这……弟子只听说过延寿丹，这折寿丹……”
云拂晓慈祥地看他一眼，语气淡然地说出吓死人的话：“这是本座从延寿丹逆推出的丹方，特意为你炼制的。服下三颗，你便只有三日的寿命了。”
萧长宁瞬间吓懵了，连忙将求助的目光转向钟暮云，却见便宜师尊笑眯眯地鼓励道：“长宁，有此决心，为师相信你定能在三日内突破。加油！”
萧长宁：“……”
不！我不相信我寄几啊！
见钟暮云完全靠不住，萧长宁只好忍着崩溃委婉表达出拒绝的意思：“师祖，不是说一年之内吗？我觉得我的事也不是很急，您还是先给师尊引气入体要紧！”
“怎么，你莫不是还存了侥幸心理？”见萧长宁有退缩之意，云拂晓立刻冷了脸色，吓得萧长宁连连摇头。
“既已下定决心，自然是宜早不宜晚。”云拂晓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一阵，满脸的挑剔和不满，漠然道：“三日后便是本门开山大典，本座不许你以这样丢人的形象出席。”
话落，云拂晓的眼中瞬间涌起杀意，压迫感恍若山雨欲来：“届时你若无法突破，便是侥幸不死，本座也会亲自送你一程。”
云拂晓冷酷无情的宣告让萧长宁心脏都吓得差点停跳，他一边在心中哀嚎大佬的腿不好抱，一边在云拂晓的目光逼视下含泪吃下三颗折寿丹。
丹药一下肚，萧长宁鹤发童颜的容貌立刻变成了苍颜白发。云拂晓随后做了个装满筑基和金丹期妖兽的小世界，便将他扔进去历练了。
萧长宁：
作者有话要说：
云拂晓(忐忑)：我这副反派嘴脸会不会吓到他？
钟暮云(捧脸)：师尊又嘴硬心软了，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