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慕晕晕乎乎坐到牌桌上,唐莉主动让出位置。
他身为中葡混血,母亲虽然是葡萄牙人,但在数次来华夏过年的经历里早就学会了华夏国粹——麻将。
唐思慕过年的时候没少被同辈的堂哥堂姐拉着玩,他手气差、玩的不好,性格还暴躁,对麻将深恶痛绝,宁愿去赌场里输钱,也不想在牌桌上被人算计。
现在鬼迷心窍坐到明岁对面,明岁还懒洋洋地对他笑,唐思慕又恼又坐立难安,眼看着牌桌自动开始洗牌,他倔强道:“喂,我还没说我要玩呢!”
让出位置的唐莉不高兴了:“不玩你来这干吗?”
唐思慕总不能说自己是鬼迷心窍了,“难道我不能玩吗?!”
唐莉:“?”
同样都姓唐,你小子怎么这么欠揍?机械牌桌自动洗牌完毕,桌面弹出来整整齐齐的麻将堆。
明岁完全不关心两人的吵架,他的眼里只有麻将。
抬起头,目光落到唐思慕脸上,小少年一脸不忿,红色圆寸看起来手感不错。
忽略掉沈嘉言黑沉沉的目光,他细长的指尖敲了敲牌面,示意唐思慕:“快点坐好。”
唐思慕顿时瞪圆了眼,“你在命令我?”
身体却很诚实,乖乖坐好。
明岁朝他奖赏性的一笑,狐狸眼漫开柔软轻巧的弧度,干脆利落的摁下开始键:“开始下注,这把我下五千。”
“切,”唐思慕一脸无所谓,直接推出一万的筹码:“我下一万。”
区区一万,他零花钱里有的是。
一直不作声的孟朗朝他温和一笑,接着细致的从一万里拨出来五千筹码,扔回给他:“底筹五千,想加筹码等摸完牌。”
一轮麻将就这么磕磕绊绊的开始。
明岁今天已经赢了一上午,现在不光赢牌,还顺带刷了手好久没涨的羞辱值,正是心花怒放的时候,这种时候哪怕告诉他国足又输了,他都能心平气和地评论一句‘下次努力就好啦’。
但就是这么好的心情,却在跟唐思慕玩了一把以后荡然无存。
唐思慕这小子运气差就算了,玩牌玩的随心所欲,摸到落单的牌就下,根本不管整幅牌的死活。
整个牌桌的氛围被他随心所欲地玩法玩的乌烟瘴气,明岁眼巴巴等了三四轮二饼,硬是没等到,二饼这个牌前期算不得多重要,结果一副麻将都摸完了,唐思慕忽然“杠!”
了一声。
打眼一看,杠的正是二饼。
很好,现在四个二饼都在他手上。
明岁:“……”
做了快十分钟的牌就这么寥寥收场,明岁坚强的拾起自信,决定从头再来,做不了清一色,简简单单胡个牌还是有希望的。
三分钟后,唐思慕喜滋滋地:“哎嘿,我又杠了!”
四个红中打出来,明岁心态彻底崩塌。
唐思慕一边厚颜无耻的把两个杠摆正,一边偷偷摸摸问身旁的唐莉,“喂,我两个杠能胡什么牌?”
“……”
唐莉无言以对:“你不是挺能的吗?继续杠啊。”
唐思慕恍然:“杠上开花是吧?懂了。”
唐莉:“……”
你懂什么就懂了!我说什么了???这一把最后还是明岁勉勉强强赢了,唐思慕输钱输的不甘心,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做成杠上开花。
筹码哗啦啦落入筹码栏。
明岁身为赢家,眉眼却恹恹的,浓密的睫羽低垂,看都不想看牌桌一眼。
洗牌机自动开启下一轮,牌码好了,整整齐齐四个长方形,唐思慕摩拳擦掌,准备一雪前耻。
明岁艰难的打起精神,他已经在心里做好决定,唐思慕再胡打一通,下把就踹了他。
明小少爷骄纵蛮横、我行我素,一点没有用完人就丢的心虚。
四人开始码牌,明岁摸得专心,大致已经有了这把怎么打的想法。
他有些强迫症,麻将规规整整站成一排,莹白的长指漂亮透粉,压在麻将背面,慢慢摩挲,轻缓地动作无端令人心尖痒痒,忍不住朝那纤细的指尖看了又看。
心里有谱以后,明岁察觉到身侧有阴影落下。
他下意识往旁边一看,沈嘉言已然落座。
男人神情恢复如常,冷淡而从容,挺括的白衬衫穿在劲瘦挺拔的身上,袖口松松卷起,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分明。
并没有与明岁对视,沈嘉言后倚着椅背,包厢内黯淡的阴影洒在他脸侧,他静默的如同一尊雕像,寂静而沉敛。
明岁蹙眉,想说些什么,牌局却已经开始,这轮唐思慕坐庄,上来就打了张‘红中’。
‘红中’两个字快成了所有人的心理阴影。
唐思慕发牌,谁都得提起警惕。
明岁中规中矩的打了张‘一万’。
唐思慕好像恢复正常了,接下来出的牌不再凌乱,也没了上一把的随心所欲。
他一正常,牌桌的氛围都跟着轻松起来,直到一轮过半,明岁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摸到‘东风’。
眼皮倏地一跳,他仔细回忆,发现一轮到现在,一张东风牌都没出来。
他慢慢将目光挪到唐思慕身上,唐思慕果然不负他所托,两轮后便沾沾自喜的笑起来:“呦西,我又杠了!”
很好,四张东风。
明岁:“……”
他深吸一口气,无从下手,柔润的唇瓣抿的平直,气的再也没了笑意,纤密的睫羽颤了颤,遮住乌瞳里的恼火,指尖也胡乱摸到一张没用的‘三万’,反手就想打出去。
“西风。”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男声。
沈嘉言修瘦分明的指节探来,轻松的帮他丢出一张‘西风’。
他出手出的突然,牌桌上大家都懵了懵。
孟朗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明岁也要说话,在他出声前,沈嘉言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嗓音淡淡,“能打。”
明岁不信任的瞥他,“我的牌稀碎。”
“稀碎也能打。”
说着,一轮出牌结束,又轮到了明岁。
明岁半信半疑的摸了牌,一个发。
沈嘉言:“留下,出六万。”
“三万。”
“白板。”
“二条”……
十分钟后,明岁看着手上的牌,惊得眼眸微微睁大,狭长的眼尾不自觉漫开笑意,“胡了!”
沈嘉言静静看着他的侧脸,轻不可见的勾了勾唇:“嗯。”
发发,一二三、七八九万,三个小鸟,三个南风。
能在唐思慕乱打一通的情况下胡成这样的牌型,明岁不禁对沈嘉言刮目相看。
这局结束,唐思慕惹起众怒,众人一致把他推下牌桌。
唐思慕愤愤不平:“搞什么啊,你们排挤我?”
没人搭理他,空出来的位置惹来一众觊觎的目光,明岁指尖敲了敲桌面,桌下正在洗牌,机器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看一眼沈嘉言,捏着鼻子道:“你来吧。”
沈嘉言眼底含笑,不紧不慢地与他对视:“不必了。”
这话一说出口,看热闹的制片人顿时急了。
制片人七窍玲珑心,打的主意就是让沈嘉言在明岁面前刷个脸,刚刚沈嘉言的表现他很满意,直觉这个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没想到沈嘉言还挺有脾气,这是在故意跟明岁唱反调?显然,不止有他一个人这么想。
明岁也在起初的茫然过后,明白过来沈嘉言为什么拒绝。
他心底窃喜沈嘉言果然讨厌他,羞辱值没白刷。
面上却烦躁的一推筹码,冷冷靠向椅背,细长漂亮的狐狸眼不再含笑,清凌凌的,像寒冬时节枝头的初雪,鸦黑的瞳与雪白的肤相衬。
“你什么意思?”
哪怕被拒绝了,他的姿态依旧傲慢,“故意的?”
他直直瞪着沈嘉言,清透的眼瞳清晰的映出沈嘉言的脸。
沈嘉言并不反驳,依旧从容地说:“我上了牌桌,输赢就难料了。”
“有什么难料的?”
“我会赢。”
明岁嗤笑:“那就试试。”
听了他不以为然的话,沈嘉言静了片刻,昏暗的光线下,他五官英挺深邃,高挺的眉骨在眼下洒落淡淡一层阴影,眼眸漆黑,格外出众的骨相使得这张脸清冷与疏离感融合。
不知想了些什么,他指尖敲了敲桌面,如同随口一提:“我并没有筹码。”
这有什么难的。
明岁准备差人去准备点。
沈嘉言却在这时撩起眼皮,沉沉的盯住了他,像狼盯着肉,一瞬不眨:“所以明少爷,不如我们换个赌法?”
“我如果赢了,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他道,“相反,如果你赢了,我也会答应你的要求。”
制片人瞬间松了口气,好啊,这沈嘉言原来在这等着呢。
沈嘉言的能力有目共睹,上了牌桌绝对稳赢,这种时候再提出想进风华娱乐的请求,既保全了自己的面子,又能拉近跟明岁的关系。
……
不愧是好莱坞那个大染缸里闯出来的人。
果然聪明。
制片人觉得自己已经拿捏住了沈嘉言的心思,“嘉言,明少爷愿意跟你玩就是给你面子了。
要是明少爷能赢,你起码得答应对方两个要求吧?”
他半开玩笑地说。
沈嘉言:“可以。”
明岁拧眉,没开口。
他直觉沈嘉言提出的条件有些不对劲,偏偏让沈嘉言答应自己两个要求的筹码太过动人。
一旦这两个要求到手,刷沈嘉言羞辱值的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风险和回报成正比,明岁陷入纠结。
沈嘉言很明显比他打的厉害,他到底要不要冒这个险?还有,沈嘉言想让他答应他什么请求?会跟任务有关吗?各种疑问汇聚在脑海。
制片人趁热打铁:“再加一个吧,嘉言。
要是明少爷赢了,你答应明少三个要求?”
“可以。”
沈嘉言从容不迫。
三个要求……
明岁狠下心,羞辱值绝对可以直接刷满。
他终于做下决定,唇瓣轻启:“可——”……
‘以’字尚未说出口。
虚掩着的包厢房门突然被推开。
“哐当”一声骤响。
众人皆打了个哆嗦,循声看去。
门外,昏黄黯淡的走廊上,人影绰绰。
盛闻似有若无的笑着,身后跟着三四个特助,他西装革履,气势雍容沉稳,深邃锐利的黑目如同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对视间令人下意识想要服从、归顺。
应该是无意间经过,盛闻逆着光,身影被斜斜的拓在地面,高大宽阔,像一头慵懒强大的雄狮,漫不经心的扫过屋内众人,最终将视线落在沈嘉言身上。
“沈先生。”
他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嗓音却很温沉,不疾不徐地,如狮群首领,巡视着领地,踱步踏进包厢,径直走向明岁。
“牌局而已,不如我来同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