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随意被关承酒的爆炸发言劈得直接愣在了原地, 直到关承酒起身叫人他都没回过神,跟块棺材板似的杵在那。
一般这种话,意思应该就是指……关承酒动手的时候想的是他吧?
可是没道理啊, 他是读档了才跟关承酒有接触的, 这才几天, 关承酒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对他动心还……还想着这种事, 那就是原主?可他读档这么多次,从关承酒那感受到的对原主的感情都是满满的厌恶,从来没听说关承酒对原主有什么心思,总不能是恨之深爱之切吧?
屋内响起水声,宋随意才出去旅游的理智才逐渐回笼,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到了极点。
不可能吧。
他抱着最后一点关承酒可能是在吓唬他的心思, 一咬牙, 问出了口:“王爷不会是说我吧?”
水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关承酒的声音:“你是我的王妃。”
好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宋随意已经没勇气再追问了, 他几乎是跟个木头人似的僵硬着同手同脚走出了房间, 坐在桌边后也不说话,就木着脸,看上去好像石化了。
野竹进来时候看他这样,有点不解:“王妃您怎么了?真惹王爷生气了?王爷要收拾您?”
宋随意给了他一个幽怨的眼神。
说实话,他倒希望是这样, 毕竟死了可以重来,但尴尬是真的没办法缓解。
主要另一个当事人还跟没事人一样, 只有他兀自脸热, 有种被全世界欺负了的感觉。
痛,太痛了。
野竹被他这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迟疑道:“难道比这还严重?”
“嗯。”宋随意趴到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野竹,我不想活了。”
野竹:?
这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们乐呵呵的王妃变成这样!
他颇有些惊恐地凑过去:“王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宋随意叹气,“唉……”
见宋随意是真不想说,野竹只好转变策略:“您的饺子跟鸡蛋还没吃呢。”
宋随意:“……”
野竹继续道:“王爷说您在这边住不惯,要回府,府里前天来了个新厨子,做的东坡肉嘎嘎香,小小就着能吃一碗饭呢!”
小小是西苑一个侍女的名字,人如其名小小一只,一顿饭连半碗饭都吃不完,食量小到震惊宋随意。
宋随意的手缓缓攥了起来:“……”
野竹再接再厉:“沈大人还到家里来过,说王爷王妃上回去的那庄子又捞了不少螃蟹上来,厨子想做顿全蟹宴。”
宋随意缓缓坐直了:“什么时候吃啊?”
“那不知道。”野竹答道,“不过沈大人都来问了,肯定是王爷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吃吧?”
宋随意又缓缓趴了回去。
现在暂时不好意思跟关承酒说话,但是那是全蟹宴诶。
要流口水了。
看他这反应,野竹也差不多明白了,大概是跟王爷闹别扭了,不会死人那种。
他放心下来,也不再多说什么,剩宋随意一个趴在桌上畅想他的全蟹宴,越想越蔫。
过了一会,关承酒从屋里,看见宋随意趴在桌上像根霜打的茄子,转眼看向野竹。
野竹立刻道:“王妃想吃沈大人的全蟹宴,但是不好意思跟王爷说。”
宋随意:?
每次都卖得那么快!他不要面子的吗!!
宋随意把脸埋进臂弯里,不想见人了。
关承酒走到桌旁坐下,淡声道:“你想吃,就把身体养好。”
宋随意闷闷答了一声:“嗯。”
“养不好,就不用去了。”关承酒又道。
“不行!”宋随意几乎条件反射坐了起来,对上关承酒沉沉的目光后神色一僵,又重新低下了头,小声道,“我身体已经好了,是王大人小题大做。”
“你跟他一样。”关承酒直接戳破宋随意,“这么点小事,准备闹多久?”
“这都不到半个时辰。”宋随意磨牙,“再说怪谁?还不是你乱说话!”
关承酒没回答。
但宋随意说完刚刚的话,也有了点底气。
动手的又不是他,被听到的也不是他,甚至说那种暧昧的话的更不是他,他从头到尾就是个无辜的路人,为什么关承酒都不尴尬他要尴尬!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缓缓抬头直视关承酒:“这事主要赖你。”
关承酒:“嗯。”
宋随意底气瞬间被这个字戳破了,心虚地扭头看野竹:“我的早饭还没好?”
野竹:“……”
您真的不要太明显。
宋随意满脸无辜。
唉,什么时候他才能有关承酒那样的厚脸皮呢。
这种不自在很快在端上来的早饭面前烟消云散,宋随意左手饺子右手鸡蛋,余光撇着关承酒喝完燕窝粥心情颇好的样子,觉得大部分事情一顿饭都是可以解决的。
“王爷。”宋随意吃饱喝足,脸上也重新溢出笑意,“我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关承酒微微颔首:“野竹送你回去。”
宋随意乖巧地“噢”了一声,也没再多问,像个下课等人来接的小孩子。
关承酒看他这样,也没多说什么,吃完早饭就走了。
而野竹则拿了件厚厚的狐裘披风来把人上上下下裹得严严实实,还没出门,宋随意就被热出了一脑门子汗。
他有些生无可恋:“你是想活活热死我啊?”
“不这样很容易着凉。”野竹劝道,“等上了车就可以脱下来,回府咱们再披上。”
“我感觉我现在像具不能见光的尸体。”宋随意道,“不给我捂严实点我是会诈尸还是魂飞魄散吗?虽然现在天的确凉,但这才秋天呢,真的很热,没必要啊!”
野竹充耳不闻,把人裹好便带着他回了府。
时隔几天,宋随意终于回到自己这片小天地,立刻把在宫里那些尴尬事抛诸脑后,往床上一坐,大手一挥:“今天中午就吃东坡肉!”
“太油腻,不可以!”野竹自己开口诱惑的,但宋随意一提,立刻拒绝了,“您这几天还是要吃点清淡的。”
宋随意顿时蔫了:“那你让厨房随便做吧,最少要两个菜啊。”
“知道知道。”野竹连连点头。
“还有,准备笔墨。”宋随意继续道,“再准备一张大一点的纸。”
野竹立时想到上回宋随意画的东西,脸色有点古怪:“王妃又要给王爷画像啊?”
“不是,我画别的。”宋随意道,“王爷答应了,让工部帮我做点东西,我要画图纸。”
野竹立时好奇起来:“什么东西还要工部才能做啊?船?还是车?”
“唔,应该算车吧。”宋随意道,“我想要一辆我专用的,舒服的车,去拿来。”
野竹应了一声,很快拿了文房四宝过来,还贴心地放了一小碟水果在旁边,说:“王大人说了,王妃如果真的很想吃东西,可以吃点水果,这是中秋宫里送来的葡萄,可甜了。”
宋随意拿起一颗试了一下,的确甜。
“还有吗这个?”宋随意道,“留点酿酒呗。”
野竹摇头:“宫里有专人酿啦,酿好了就会送来的。”
宋随意不解:“王爷又不爱喝酒,怎么还特地送来?”
“王爷不爱喝,但是先帝爷爱喝啊。”野竹解释道,“以前王爷经常不在府里,先帝爷就让人把酒送过来存着,等王爷回来了,先帝爷就会来府里跟王爷喝酒。虽然现在先帝爷不在了,但宫里还是会送酒来,现在王爷偶尔会喝几杯,沈大人跟孟大人也很喜欢来这里喝酒。”
说起沈云霆,宋随意就想起关承酒刚刚说的,好奇道:“沈大人跟王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沈大人跟王大人?”野竹愣了愣,摇头,“也、也没什么关系吧。”
“你语气听起来很怪。”宋随意狐疑地看着他,“我想听八卦,搞快点!”
“我不知道啊。”野竹道,“就是以前王大人来府里,我看他跟沈大人说过话,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
“唉,没意思。”随意撇嘴,拿过笔开始画。
他这回画得没先前那么认真,动一会笔就要停下来吃点东西,坐了没一会就画腻了,又想找点别的东西玩。
“王府又没小孩子,哪来的玩具啊。”野竹撇嘴。
“谁说要玩具。”宋随意道,“府里有绣娘吗?”
野竹摇头:“王爷的衣裳都是宫里做好送过来的,王妃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想做点东西。”宋随意道,“府里就没有针线活好一点的吗?你们总不能衣服破了就换新的吧。”
野竹了然:“我们衣服坏了都是玲婶给我们补的,但是玲婶不大会绣花样,王妃要是想做衣服,还是让宫里的绣娘做吧。”
宋随意摇头:“我不用会绣花样的,会做点针线活就行,你去帮我找几块布来,要好的,我还想要一些鹅绒,做个枕头,要是能再做床被子就更好啦!”
“那被子也要绣花样啊。”
“不要花样,就那么做。”宋随意道,“那样睡起来才舒服。”
“那我跟玲婶说一声,等做好了我给王妃送过来。”野竹道,“王妃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唔再帮我找套刻刀跟几块软点的木头。”宋随意道,“我做几个小东西。”
野竹被宋随意的多才多艺震惊了:“王妃还会刻东西啊?”
“这有什么,我还会编东西呢。”宋随意道,“你要是跟我一样成天困在屋里连门都出不去,也一样会这些。”
“为什么不能出去?”
宋随意含糊道:“唔……这事很复杂,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你只要知道,你们王妃多才多艺就好了,快去吧。”
野竹应了一声,飞快跑出门,很快给宋随意找了他要的东西来。
彼时宋随意已经吃完一盘葡萄,正拿着颜料在玩,蓝的红的洒了一桌,看上去乱糟糟的。
野竹一惊:“怎么弄成这样?”
“袖子不小心带翻了。”宋随意给他看了自己宽大的衣袖,上头多了一朵不规则的大花花。
“您真是,这时候怎么笨手笨脚的。”野竹连忙推着他去换衣服,给他把新衣服的袖子收好,又去收拾桌子,忙了半天,宋随意已经坐在旁边吃完一个橘子了。
“王妃,别吃啦,收拾好了。”野竹把人推到桌前,又去收拾桌子,没一刻停得下来。
宋随意看他这样,问道:“要不我让王爷多分几个人来帮你吧?”
“王妃您乖乖坐着,我哪有那么多事做啊。”野竹收拾完,又去拿了一小碟点心回到桌旁,开始给宋随意磨墨。
宋随意终于乖了,继续画画,画腻了就吃点东西,刻刻木头,一天就这么混过去了,到傍晚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把东西画完了。
宋随意把纸叠好,问野竹:“王爷回来了吗?”
“这个时间应该回来了。”野竹道,“要我去问问吗?”
“不用,坐了一天也累了……”宋随意说着一顿,想到早上的事,又把去看看的念头咽了回去,将纸塞给野竹,“你帮我拿去吧。”
野竹眼睛一亮:“我现在就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有一瞬间,宋随意感觉自己像被渣男抛弃了。
等野竹再回来时,已经是吃饭的时间,宋随意正坐在桌边扒饭。
今天厨房给他做了萝卜牛腩,软烂入味,还不油腻,配饭吃完用汤泡饭还能再来一碗。
“王妃,您又吃这么多。”
“才两碗饭。”宋随意放下筷子,拿过帕子擦擦嘴,“东西给王爷了?”
“给了。”
“那……王爷看完就没说什么?”
“没有啊。”野竹道,“王爷看完就问了一句说王妃是不是只画画了,然后把纸收起来了。”
“不可能啊。”宋随意狐疑道,“按理说他应该会生气才对啊。”
野竹:?
您又画什么了!
“既然他什么都没说,那你怎么在那边呆那么久?”
“因为王爷还问了一些别的事。”野竹道答道,“王妃吃完了记得起来走走,不然会肚子痛的。”
“那你去准备热水,我在屋里转转。”宋随意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你等等。”
他说着起身跑了,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只小木雕,是一只表情神气的小狗,只是颜色有点奇怪,是绿油油的,远远看上去像棵菜。
“是根据你的形象做的。”宋随意指着那个小狗的脸,解释道,“本来想画黄色的,但是你是竹嘛,就画成绿色的了,晾了一下午应该干了。”
平心而论,宋随意的手艺还可以,但跟专业的匠人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的,可野竹还是感动得稀里哗啦,宋随意亲手做的东西,还记得给他做一个,甚至是贴着他的形象做的,这心意的确既贵重又暖心。
宋随意把东西给他,便在屋里转起圈,权当消食,消食完便去洗澡准备睡了,睡前还不忘告诉野竹,明天要吃包子,要肉馅的,里头会流汁那种。
野竹满口答应,给他把被子拉好,熄了灯。
第二天,宋随意看着面前一盘菜包子陷入沉思:“我昨天好像说的是,我要吃肉包子。”
“不可以。”野竹道,“王爷不让吃,王妃要是嫌不够的话,这里还有配着吃的酱菜,我拿了好几种呢!”
宋随意不解:“为什么不让我吃?”
“不知道啊,王爷没说。”野竹道,“他就是吩咐厨房,不给王妃吃肉的,厨房就送了菜包子过来。”
“他好端端又发什么癫?”宋随意一边说,一边咬了口菜包子。
王府的厨子手艺很好,做的菜包子也很香,宋随意顿时不想念肉包子了,就着酱菜吃了几个,然后叫野竹帮他把椅子搬到院子里,准备趁着太阳还不晒好好沐浴一下大自然的温暖。
此时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只是关承酒一时兴起,直到看见中午跟晚上那绿油油的菜色才惊觉事情不对劲。
问了野竹,野竹还是那句话:“是王爷说的,不让王妃吃肉。”
宋随意觉得自己心脏都被揪住了,一脸生无可恋地问他:“要多久?”
“没说。”野竹道,“厨房说了,会多做点花样,不会让王妃吃腻的。”
宋随意还是振作不起来,他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躺在床上,要哭哭不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
关承酒真是太狠了,牢牢拿捏了他的死穴,一击毙命。
但是!他可是死过那么多次的人了,怎么可能就这样屈服!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不了他不在王府吃了!
第二天,宋随意带着野竹出了门,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鎏醉楼。
老板一眼就认出了宋随意,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讨好地叫他“王妃”。
宋随意对他能认出自己倒不意外,毕竟原身又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格大小姐,他此时心里只有他的午饭,坐下后就先点了三个肉菜。
老板一听他点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连连道歉,说卖完了。
宋随意点别的,都是卖完了,把他气得够呛:“什么都没有你开什么店?”
“这不是还有别的。”老板立刻给宋随意推荐了别的菜,一样是鎏醉楼的招牌菜,只是……都是素的。
宋随意终于觉察出哪里不对了,他狐疑地看着老板:“你这是真的没肉了?我不信,除非你让我去厨房看看!”
老板一听这话,“扑通”就跪了,重重给宋随意磕了个响头,高呼饶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王妃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吧!”
宋随意:“……”
他看向野竹。
野竹只好道:“王爷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
也就是说,没关承酒的首肯,这京城中没人敢卖肉给宋随意,如果有不长眼的犯了错,那后果自负。
宋随意没想坑人,于是又乖乖回去了,开始别的主意。
他试着让人替他去买或者直接买原材料,甚至想过买活物回来,但无一不是铩羽而归。
宋随意崩溃并不理解。
关承酒在朝堂上手眼通天也就算了,怎么在菜市场也这么吃得开!
好!想!吃!肉!
在吃了几天素之后,两眼都开始冒绿光的宋随意终于妥协了。
他幽灵似的飘出西苑,穿过花园,在夜幕将临时来到东苑,准备蹭一顿王爷今天的饭。
这还是他读档后第一次来东苑,之前那些不打扰各自安好的打算已经被他放到一边,他就想吃口肉,只是想到以往的经历,他多少有些许的不安。
想要进入老虎的领地,总要先得到老虎的许可。
东苑从上到下都是关承酒自己的人,除了关承酒的话谁都不听,想进去,没有他点头,就是太皇太后来了都不好使,他以前在这边碰过不少钉子。
不过这次他运气不错,刚到东苑,就看见关承酒身边的太监正好从外头回来了,连忙叫住他:“冯公公。”
冯桂安听见宋随意叫自己,连忙上前来:“老奴给王妃请安。”
宋随意摆摆手:“王爷呢?”
“来了客人,王爷到前头去了。”冯桂安解释道,“王爷说了,王妃要是来了,就让王妃到屋里先等着。”
宋随意:“……”
他识相道:“哪间屋?”
“王妃随老奴来。”冯桂安说着走在前头带路,宋随意立时跟了上去,几个拐弯便到了书房,冯桂安给他推开门,“可要老奴陪着?”
宋随意摇摇头,有些犹豫:“王爷真让我在这等?”
“是。”冯桂安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这是小书房,王爷闲暇时会在这边看看书,没什么不能碰的。”
“我知道。”宋随意神色复杂地进了屋。
他还以为关承酒八成会随便给他划个亭子再找三五个人守着呢,没想到居然会带他来这。
他在关承酒心目中的地位居然如此之高吗?
进了屋,宋随意也没不好意思,背着手就在屋里瞎转悠起来。
这个小书房他以前其实也来过,但因为各种原因,他没怎么碰过这里的东西,关承酒在的时候还会拿一两本书给他看,不在的时候他基本都只是拘谨地坐着。
现在就没有那么多原因了,他可以随便看。
冯桂安既然敢说没什么不能碰的,那就是关承酒特地交代过,那他也就不用有什么顾虑了。
他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本书翻了翻,是讲沈云霆的话本。
放回去又换一本翻了翻,是讲孟见山的话本。
于是放回去又换一本翻了翻,是讲沈云霆跟孟见山的话本。
宋随意:“……”
这到底是谁的书房?为什么这俩人在民间有那么多小话本?还凑一对?这么阴间的CP到底是谁在磕啊?而且怎么没有关承酒的?我们王爷不要排面的吗?
宋随意面色沉重地翻开标题看起来最劲爆的那本,飞快翻看起来。
片刻后。
宋随意一脸魔幻地合上了书。
文笔好好,救命。
他要信以为真了,急需点别的洗洗脑。
于是等关承酒过来的时候,宋随意手边已经堆了一摞书,他正搓着手准备从里面挑一本出来看。
两人四目相对。
关承酒目光往下一挪,落在他手里那本《闹王府多情沈云霆》上,微微挑眉。
宋随意“刷”地收回了书。
关承酒嗤道:“在我书房里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宋随意:?
还讲不讲道理了!
“这是你书房里的东西!”宋随意“啪”地把书往桌上一拍,“见不得人的也该是你。”
“属下收上来的。”关承酒走过去拿起那本书翻了两页,眉头很轻地皱了起来。
宋随意看他这样,忍不住捂嘴偷笑。
这本子是讲关承酒跟沈云霆的。
宋随意是觉得这对真的比沈云霆跟孟见山阳间多了,孟见山那人……如果一定要他评价,那大概就是一条傻狗,跟这两人在一起虽然勉强能凑个三角,却不是很牢固,因为脑子太直了,关承酒跟沈云霆搞事从来不带他玩,甚至会死死瞒着免得他当猪队友,宋随意怀疑要不是因为孟见山是关承酒的伴读,关承酒甚至不会把他划进交友范围里。
等等,这样想主人和狗好像也挺好磕的。
人民群众诚不我欺。
关承酒看他一会笑一会满脸凝重一会又恍然大悟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在想什么?”
“没有。”宋随意立刻住脑,露出乖巧的表情。
关承酒看他这样,嗤道:“不躲了?”
宋随意依旧乖巧:“王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关承酒乜他,没说话。
态度过于冷淡和无所谓,跟那天早上被宋随意发现后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下把宋随意死去的记忆又拉起来鞭尸。
他敛了乖巧,心虚道:“真没躲,我本来也不怎么见王爷。”
“如果你没叫野竹替你送东西的话。”关承酒道。
宋随意:“……”
“好吧,那我就是觉得尴尬不想见,这又没什么。”宋随意自暴自弃道,“你那么报复我是不是过分了点!”
“报复?”关承酒淡淡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不让你吃肉,是为了报复你躲着我?”
“不然呢?”
关承酒被他这话逗乐了,嘲讽地勾了一下嘴角:“宋随意,你也太高估自己了,我真想见你,你跑得掉?”
宋随意:“……”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那你这就更过分了!”宋随意控诉道,“我什么都没干,你就欺负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关承酒闻言又扯了扯嘴角,也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道:“在这里呆了半天,发现什么了?”
宋随意:?
“你不要转移话题。”宋随意道,“现在是在说有关我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要跟我闲聊!”
“这是一件事。”关承酒道。
宋随意:?
他不理解,这两件事能扯上什么关系?
但是关承酒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宋随意迟疑了一下,答道:“没发现什么。”
关承酒朝他整理出来的那摞话本抬了抬下巴。
宋随意又琢磨了一下,犹豫道:“孟大人跟沈大人的很多。”他说着顿了一下,“看不出来,王爷你居然磕两个朋友的糖。”
“嗯?”
“就是说这个写得挺好。”宋随意道,“王爷都看过了?”
关承酒摇头:“还看出什么了?”
“还、还能看出什么?”宋随意愣了愣,“看出王爷没什么粉?连同人本都没有。”
关承酒皱起眉,消化了一下他的胡言乱语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问道:“知道原因吗?”
宋随意摇头。
“因为我不让写。”关承酒道,“京中所有和我有关的话本,都付之一炬了。”
宋随意:?
他还想问点什么,就听关承酒又继续说道:“所以,为什么母后那里有这个?”
关承酒说着走到书架旁,从上面拿了几页纸过来。
听到他说“母后”的时候,宋随意就敏锐地感觉到哪里不对,直到看见关承酒拿出纸,他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写的同人……被正主……发现了……
宋随意下意识就要跑,人刚扭了个方向,就被关承酒一把拎了回去。
“宋随意,你胆子是真的肥。”关承酒声音依旧又冷又沉,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说的话就挺危险的。
宋随意立刻求饶:“我错了,我就是想哄母后开心,你看在我的确把她老人家哄好了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嘛……”
关承酒道:“看来你忘了自己让野竹拿来的图是怎么来的机会了,还是你根本就记得,故意的?”
宋随意:?
救命!这两件事怎么还能连起来!
宋随意连忙像条被拎住的鱼似的扑腾了几下,从关承酒手中扑腾出来,拔腿就跑,全凭直觉选方向,哪里离关承酒远就往哪里躲。
然而关承酒是什么人?他堵宋随意就是信手拈来的事,宋随意左躲右闪的,在不知不觉间被关承酒不断缩小的包围圈圈住,等发现时已经晚了,只能尽力把自己往书架里塞。
“你觉得就那几个格子,装得进你?”关承酒说着,目光落在关承酒头上不远的地方——
架子上放了几件摆件,刚才被宋随意撞了一下,这会都在晃悠,要是掉下来,砸宋随意一个脑袋开花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本只是想提醒一句,省得宋随意真把自己玩死了,却不料话音刚落,上头一个东西就掉了下来。
关承酒眉头狠狠一皱。
就听“啪”一声,一幅卷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宋随意头上,然后又顺着他的人继续往下“啪”一声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出去,摊开露出里面的内容。
那是一个人,发如乌木,面容姣好,敛眸微盻间似有秋波流转,唇边泛着一抹极浅的笑,葱玉般的手指按着茶壶,似乎正在给画外的人斟茶。
画中人的脸,宋随意再熟悉不过——
因为画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虽然这个世界会校正记忆,但是物品不会,如果这张图画的是原主,那校正后画还是原来的花,只是别人会怀疑画者的水平低画得不像,而不是怀疑本人有问题。
所以宋随意可以百分百肯定画上的不是原主,就是自己。
看背景,这似乎是在哪个亭子里,可他就给关承酒泡过两回茶,两回都是在室内,那这画……难道是关承酒自己想象的?
他为什么……
“如果你知道我刚刚在想谁,你会更尴尬。”
关承酒的话猛地浮现在脑海中,跟方才的猜测一结合,宋随意忽然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会不会关承酒那天其实不是第一次了,而之前都是对着这画……
可是不可能啊!他跟关承酒才认识多久啊?关承酒要那么好攻略他以前不是白瞎了读档那么多次了!
退一百步说,就算他真的魅力超群勾引得关承酒对他一见钟情,那关承酒也不像个那么重欲的人,怎么可能就……
等等,关承酒真的不重欲吗?他……他以前也没研究过……
宋随意的大脑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干宕机了,他还来不及在这一团糟的震惊中抓住一个线头,一阵淡淡的檀香味忽然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
“宋随意。”关承酒的声音响在耳畔,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贴上他背部的宽厚胸膛和温热的体温以及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压得宋随意几乎喘不过气。
宋随意结结巴巴地应了:“王、王爷……这、这是……”
“好看吗?”关承酒轻声道,“好看吧。”
宋随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茫然,大脑也是一片未整理过的状态。
看他这傻不愣登的样子,关承酒难得很轻很轻地低笑了一声。
他说:“是我亲手画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