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医师, 好久不见。”江言辞抿了口茶,同李郎中两人聊得正热闹,见宋闻清进屋, 忙将茶杯放下,站起身说。
宋闻清摆手:“你快坐下说话。”
江言辞闻言轻笑出声,应了声好后才又坐下。
“闻哥儿, 既然你回来了, 那我先下楼去, 以免待会儿来了人。”李郎中说完后便推门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宋闻清和江言辞两人。
安静了一下, 江言辞开口:“我路过青雨县知晓你们已经搬走了心里还一紧,打听后晓得你们竟然搬到京城了。”
“有些余钱, 再加上陆回他夫郎也在这边,总不能让两人一直分居吧。”宋闻清尾音勾起笑意, 继续道,“我可不做这个坏人。”
江言辞没忍住,偏着头笑了笑。
“之前就听你讲你本家在京城, 现在回来了可还有走的打算?”宋闻清问。
江言辞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深深地看了眼他, 摇头:“不走了,江南那边的生意也交给了下面的人。再说家中外祖母年纪也大了,下面还有个弟弟和妹妹, 若是有些事我在要方便些。”
两人寒暄了一番,宋闻清才说了正事:“陆回说你想订酒精, 可是想要些来家中自己用?”
“你这儿有一万筒吗?”
宋闻清一顿, 随即说:“怎么要那么多?”
江言辞哈哈两声,打趣道:“宋医师, 有生意你不做啊。”
“说认真的,你是不是听外面的人说了我们和西街益德堂的事,才想着上门帮我解围?”宋闻清语气淡淡的,虽说江言辞是好意,但他其实不大喜欢这种解决方式。
若是没人愿意买,那张琛原先订的原料便只能浪费。可江言辞买了去不用,囤积在家中也是浪费,两者并没什么区别。
江言辞也没撒谎,坦然地点头:“此前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死了。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尽管放心,我买后也不会不用的。”
他的话让宋闻清想到了三年前,那时江言辞患了肺痨,若不是恰巧在青雨县做生意,恐怕早就死了。
宋闻清抿唇,过了半晌后说:“我知你是好意,但真的不需要。”
“我前几日从家里人口中才知晓一件事。”江言辞自顾自地说,“你救的人不止我一个。”
他抬眼,又说:“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几年前你救下过两个小孩儿。”
宋闻清微微皱眉,良久才模模糊糊地有点印象,正想问是与不是就听见江言辞说:“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之前只是在信里晓得他俩被山匪拐走了。前几日回家细细问了后才知道原来你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我的弟弟和妹妹。”
“宋闻清,这是我们江家欠你的。”
宋闻清失了声,好一会儿感叹道:“原来你是江枝和江尧的哥哥啊。”
“自从知晓你搬来京城了,他俩都闹着要见你一面。”
五年过去,当时江尧就八岁的模样,现在应当高了不少。江枝也该十七八岁了,也不知有没有心仪之人了。
他突然有些想见见他们,宋闻清道:“我能见见他们吗?”
江言辞眼角染上笑意:“你不想见我吗?”
宋闻清一顿,淡淡道:“我同他们有五年多没见了。”
“我俩也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江言辞委屈兮兮地说。
宋闻清看了眼他,面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你知道的,我对你没那个意思。况且……”
“停停停,”江言辞捂住耳朵,打断他的话,“你肯定又要说你已经成亲了,有孩子了是吧。我都说好多遍了,我不在乎的。我很喜欢翊儿,可以待他很好的。”
宋闻清不再说话,直到江言辞缓缓将手放下,他才艰难地开口:“我还心悦他,所以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江言辞虽早知这个答案,听到宋闻清承认,他还是觉得像被倒了盆凉水一般。
他自嘲一笑:“在家就听他俩说你和裴瑾容多恩爱,在医馆了还要听你亲口说你忘不了他。”
江言辞叹了口气:“裴瑾容当真让我嫉妒啊。”
“抱歉。”
江言辞看他说得情真意切,弯着身笑了许久:“你真的很招人喜欢。”
怕真把人惹炸毛了,他咳嗽了下,正色道:“江尧被塞到国子监念书去了,五天两休,还得些日子呢。江枝去了军营,也不大爱回家。”
宋闻清愣了下,眼里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说:“那江枝以后岂不是要做女将军吗?”
江言辞含笑道:“她自小就喜欢耍刀,别看她是个女孩儿,要真论武功,军营里没几个男子比得上她的。”
“那怪不得了。”宋闻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突然想到送走江尧和江枝差不多一个月后,大娘还同他讲过灵山死了不少人。
“怎么了?”江言辞问。
宋闻清摇头,抿唇笑笑:“无碍。”
斟酌一番,他继续说:“江言辞,救死扶伤是我应该做的。即使那日来寻我的是不是他俩而是其他人,我也会尽全力帮助他们。同理,你也是。”
江言辞:“猜到你会拒绝。”
倘若真答应了,那也真不是宋闻清的性子了。
“猜到了你还来。”宋闻清挑眉,“你是不是生意在京城不好做?可需要帮衬一二。”
“看来宋医师对京城当真了解不深。”
宋闻清拍了拍脑门:“是我糊涂了,你既然都能订一万筒酒精,想必也没遇见什么难事。”
江言辞:“只是想见你罢了。”
“嗯?”宋闻清愣了愣,茫然地抬头。
“只是想见你了。”江言辞又重复道。
他总算反应过来,不知该如何接话:“你……”
“嘎吱——”门被大力推开,裴瑾容额头上布满薄汗,他弓身,手撑着膝盖上喘气。
李郎中也跟了上来,语气焦急道:“闻哥儿,瑾小郎直接跑上来的。”
宋闻清脑子里嗡嗡的,裴瑾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揉了揉眉心,朝李郎中道:“无碍,你先下去吧。”
李郎中点点头,相当体贴的给几人把门关上。
直到他下了楼,陆回才带着宋翊鬼鬼祟祟地进门,小声道:“顺利把瑾小郎引上楼了?”
李郎中比了个手势:“自然,我办事可比你靠谱多了。”
陆回也没生气,笑眯眯地和宋翊拍了拍手掌,蹲下身将他抱起:“你江叔叔好可怜。”
宋翊小朋友把圆滚滚的脑袋埋在他的肩窝,蹭了蹭:“好可怜。”
陆回没忍住,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刚才裴瑾容突然进门还吓了几人一跳,陆回给李郎中使了个眼色,李郎中立马心领神会。假装支支吾吾地说不知晓宋闻清在哪儿,眼神飘忽,暗示得直接想扬声说就在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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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就差放鞭炮庆祝了,楼上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裴瑾容像是没看见坐在一旁的江言辞,直直地看着宋闻清,眼眶泛红:“就要跟着你。”
莫名其妙的开头,宋闻清却听懂了他在说些什么。
裴瑾容又说:“就要跟着哥哥。”
宋闻清突然觉得脑子突突地疼,他神色复杂,过了会儿道:“你俩要喝茶吗?”
两人还没应声,宋闻清“唰”地站起来,忙不迭地往外走。
他必须得冷静一下。
裴瑾容眼巴巴地望着他,宋闻清转身,冷着脸,毫无威慑力地威胁了一下:“不准出来。”
委屈的裴小狗眼神湿漉漉的,宋闻清有些无力:“我给你倒茶。”
“哐当——”门被关上,见不到宋闻清了,裴瑾容才寻了个离他最近的位置坐下。
“啧啧啧。”旁边传来烦人的声响,裴瑾容没搭理他。
江言辞像是见到什么新奇玩意一样:“好几年不见你怎么变了个人?”
裴瑾容还是没说话,他也不恼:“宋医师是不是把你休了啊?”
“他没有!”裴瑾容抬眼看他,只有说到宋闻清的话题,他才有反应。
“哎呀,你生什么气。咱俩关系虽比不上你和云祈安好,那起码也是从小认识的。这不是关心关心你和宋医师之间的感情问题嘛。”
江言辞张扬惯了,懒洋洋地说:“毕竟等他真休了你,我还想让他做我夫郎呢。”
“呵,”裴瑾容打量了一下他,轻嗤一声,“哥哥不喜欢你这样的。”
“再说了,我和哥哥孩子都有了。”他故意拉长嗓音,顿了顿继续说,“若不是我有事被绊住了脚,现在哪儿还有你坐在这儿和我说话的份?”
江言辞被气得够呛,这还是当初和他一道在国子监中念书时裴家那个小哑巴吗?
脸色算不上好,江言辞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你怎么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年宋医师有没有移情别恋?”
裴瑾容深深地看了眼他:“反正肯定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江言辞:“……”
最可恨的是宋闻清确实不喜欢他。
两人不再说话,气氛实在尴尬得很。过了好些时辰,宋闻清才端着茶水进门。
“宋医师,既然你不愿接受,那我也不强求。不过江尧和江枝当真想你了,等过几日他俩有空了我带着他们一道来看你。”江言辞故意朝垂眼倒茶水的裴瑾容道,“那时我们去白云间小叙,起码得让我请你吃顿饭才是。”
宋闻清思考了一番,点了点头:“行,只要你不觉得破费就好。”
江言辞眉眼都弯了:“自然不会,带着翊儿来也是可以的。”
一旁的裴瑾容捏着茶杯的手都发白了,哑声说:“哥哥,我也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