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泽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快醒来前，他翻了个身，觉得被子压得千斤重，他下意识嘟囔道：“徐离，死狗，别压我被子。”
熟悉的回应声没有传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才想起徐离没有在他身边。
保洁拎着垃圾站在卧室门外，礼貌道：“张先生，清扫工作已经全部完成，我做得很认真，连沙发下面都帮忙打扫了。”
张雨泽揉着疼痛的脑袋站起身，目光在垃圾上扫了一眼，点头道：“谢谢，我会给好评的。”
保洁感恩戴德拎着垃圾离开了，顺手关上门。
屋内瞬间恢复安静，张雨泽觉得耳膜胀痛，静得好似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墙壁回音，只有一个人的家，太空太大，突然不习惯了。
他走到客厅窗户边，拉开窗帘，向下看去，媒体已经散去，一切都像不曾发生过。
手机上依然没有徐离的消息。
随便打开一个网页，讨论度最高的消息还是关于徐离的新闻，隔着互联网，匿名之下，什么样难听的字眼都能肆无忌惮被发泄而出。
张雨泽瞥了两眼，关上手机，本来想逃避不再看，过了会又再次解锁，给太后发去微信。
张雨泽：我睡醒了，推我个靠谱的律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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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离戴着跟脸差不多大的口罩，只露出碎发后面的眼睛，带着他妈一路从燕京坐大巴车来到郊区的三水镇老房子安家。
为了筹钱，来的路上，他把自己那辆大哈雷丢给车行，折价卖了。
徐母一路都在絮絮叨叨，好好的生活终于因为她的软弱和恋爱脑毁于一旦，女人悔不当初，说着说着就要落泪。
徐离听着都觉得头疼，眼睛一闭，靠在车窗上睡觉。
早多少年就说恋爱脑害人，跟人渣纠缠不清只会自己吃亏，那时候不知道听话，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三水镇离燕京不算远，就在临省，坐车不过是两个小时的路程，只不过跟繁华奢靡，遍地黄金的燕京有着天壤之别，这里就是一个曾经依靠房地产起家，最后却因为房市泡沫崩溃，只剩下一地贫瘠的农副轻工业的小镇子。
简单来说，穷得像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产物。
徐离的外公去世前只留下这里一套老旧的自建房，年久失修，徐离带着徐母刚到的时候，惊讶地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天花板，头皮发麻。
为了尽快安顿，徐离搬着梯子，自己爬上去修了一下午，勉强拆下那些老旧的红砖，简单搭了几块木板，勉强把窟窿堵住，能住人了。
娘俩撅屁股收拾一下午，腰都直不起来，才让这房子终于恢复人气。
傍晚时候，徐离试探着打开手机，结果手机开机页面还没加载完，无数的骚扰短信和电话接踵而至，屏幕跳跃闪烁两下，彻底黑了，隐隐还有冒黑烟的趋势，吓得他赶紧拔下SIM卡，隔绝掉那些无休止的骚扰。
“妈，我出去一趟。”徐离揣上钱，“我出去办一张新手机卡，好跟张雨泽联系。”
走上小镇子，在没路灯的小镇中心走过三四条街，才找到一家还亮着灯的中国移动，徐离掀开帘子走进去，对柜台后面看电视的中年男人道：“老板，办张电话卡。”
老板眼睛没离开电视，拉开抽屉，随手扔出一把电话卡来，说道：“你自己选号吧，月租套餐墙上贴着，只有这一种了，对了，带身份没，没原件不给办。”
“带了。”徐离摸摸兜，今天从张雨泽家出来的时候还装在口袋里，可这会却什么都没了。
“唉，我身份证呢？”他慌张地拍拍身上，从外套摸到裤子，都没有那一张硬质卡片的踪影。
老板收回柜台上的电话卡，不耐烦道：“要身份证原件啊，等找到再来吧，我要关店吃饭了。”
徐离恨不得把兜翻出来找，仔细回想，才猛地心口咯噔一下。
完蛋，今天去卖哈雷的时候走得急，把身份证掉在车行了！
他焦急道：“大叔，我身份证丢了，补办需要时间，你看你有没有电话卡先给我用着。”
“那怎么中！”老板摆手拒绝，“国家刚出的规定啊，电话卡必须强制实名，一张身份证只能办四张卡，身份证丢了就去警察局补办，二十天就能领到了。”
“二十？”徐离重复一遍，惊诧道：“这我怎么等得起，有快速办理吗？”
老板看着他的穿着，乐了，说道：“哪个城里来的小子啊，跟你说，这三水镇就一个派出所，底下几个村都归这里管，一共就那么点人，谁给你加快，你快明天早上去补办吧，早办早省事，也就二十天就拿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徐离最后也只能灰溜溜回家。
坐在这老破房子里，徐离被风吹得头疼，今年燕京的冬天真是格外漫长，前几天张雨泽还跟他抱怨过，说不知道是谁把北极圈搬燕京边上来了。
他问徐母：“你手机上有人来电吗？”
徐母摇头道：“除了咱们家亲戚以外，没有陌生电话。”
徐离若有所思，看了眼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今天离开张雨泽家里的时候自己曾给他留下字条，字条上面写着的就是徐母的电话，让他看见后联系。
现在都八点了，怎么算张雨泽也该下班回家了，难道是没看见字条？
也不可能，张大夫的茶几一尘不染，摆着那么大个格格不入的字条，他肯定不会看不见。
那又为什么不主动联系他呢？
徐离想着，与其在这瞎猜，倒不如自己主动打个电话问问，他伸手道：“妈，电话借我用下。”
“你要干嘛？”徐母没有动，一双眼睛打量着她，难得精明。
“给张雨泽打电话啊，能干嘛。”徐离笑了，“我们出来大半天都没联系，他该担心了。”
徐母还是没动，半晌摇头道：“我觉得你还是等张大夫自己给你打电话联系比较好。”
“为什么？”徐离一愣。
徐母叹口气，说话都疲倦，“你想啊，咱们家这烂摊子事儿谁摊上谁倒霉，张大夫是个好人，可是再怎么样，你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接着管你。”
“张雨泽不会不管我啊。”徐离没放在心上，笑道：“妈你别多想，我跟张雨泽那是患难见真情的关系，他这人看着冷，心肠热，不是丢下我不管的人。”
“那你也应该等人家主动联系你。”徐母仍然坚持己见，“如果你主动去联系，就变成你扒着人家不放，如果张大夫真的不想被咱们拖累，你这么做反而让人家为难愧疚，不要这样，你既然已经留了电话，如果张大夫想联系你，会自己打过来的。”
“唉。”徐离被她说得心烦意乱，站起身道：“不联系就不联系吧，反正他明天就会给我打电话，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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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雨泽在第二天中午时候收到宿舍群里李成弘的微信消息。
李成弘：@张雨泽老二，徐海的就诊记录不好查，他医保挂靠不在燕京，咱们这边系统很难查。
张雨泽：那怎么办？
韩金航：别着急雨泽哥，这不是还有我呢，我岳父正好在临市医疗体系里，已经查到他的就诊记录了，你说得对，心梗症状早就有，而且从来没有有效干预治疗过。
接着是几张就诊图片。
张雨泽看了眼，转发给昨晚联系上的律师厉薇薇——太后以前的病人，燕京民事诉讼的专家精英律师。
厉薇薇雷厉风行，回复很快。
厉薇薇：这个不错，徐海的死亡报告不用担心，开庭以后会自动取证调查的，或者徐离作为直系关系人也有查阅的权利，你们现在需要提供他熬夜猝死诱发心梗的证据就可以，我这边负责找到最开始散播谣言的账号。
张雨泽回了个好。
退回宿舍群，他给两个室友发去消息。
张雨泽：多谢了，下次请吃饭。
李成弘：下次请吃饭的时候带上徐离吧，我看你也是真心要跟他谈下去，政策原因哥几个喝不上你的喜酒，但帮你把把关还是可以的。
张雨泽茫然抬头，手机上跟徐离最后的微信消息还停留在前天，而电话更是始终关机。
这人都不知道跑去哪里。
张大夫越想越窝火，随便回了两句打发掉李成弘，继续他的心烦意乱。
这狗玩意到底去哪了？
不知道突然消失别人会担心他？
说好的携手面对风雨，结果转身就跑算个什么事？
电话不开机，连个备用电话也不知道打？
傻逼傻逼傻逼。
张雨泽把手机扔在桌上，咚得一声，揉着眉心自言自语道：“我再管你我是狗。”
过了半分钟，手机叮咚响起提示。
厉薇薇：去出事的那个小区查证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监控摄像头，或者有人证证明徐海自己熬夜猝死的，都可以。
张大夫看了眼，站起身换下衣服，即刻就往小区动身。
狗就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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