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我收到了一封自称是凤鸣山庄少庄主的来信,原本意外是江淮寄来的所以打开看了看,没想到却是他。”

  离厌随意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江渝,继续说道:“他说可以帮我独占江淮,但作为回报,他要我夷平凤鸣山庄。”

  郝子禹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只感觉血液倒流,一种无从而至的寒栗从头顶一路窜到脚底。

  千飞却陡然开口:“所以你就答应他了?”

  离厌偏头看他,疑惑道:“这么具有诱惑力的条件,我为什么不答应?”眼神也微微痴迷起来,“我记得那日是十六,虽不是中秋但月亮却圆得厉害,就像我即将可以占为己有的淮儿,永远神秘又如荧辉般美丽。”

  “我不相信你仅靠荻花洲的势力就可以重创凤鸣山庄,江庄主可不是空架子,你到底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竟一夜之间将其击溃?”

  离厌闻言顿了顿,把脸朝着郝子禹,笑道:“这就要问他了。”

  然后一脚踩在江渝的腿上,只听一声脆响,那根腿骨当即断裂,江渝的嚎叫声更加凄惨,离厌的神色却更加淡然。

  “他住的地方原本不在山庄内宅,而是山后的一处别院,他知道他父亲从不愿意去见他,就连下人都不肯拨给他,所以在白天便明目张胆地把我的人藏在了院子里。到了深夜后,我的人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山突袭。”

  离厌轻松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夜所有的守卫都没有防备,就连向来勤勉练功到深夜的江庄主都已熄灯枕眠。这一袭当真是预料之外的轻松。”

  离厌的目的无非是江淮,如今虽得而又失,但以他的身份的确没有理由说谎,那唯一说谎的人,只有……

  郝子禹将视线慢慢下移,最终落到因竭力而匍伏在地砖上的江渝身上,他双眼呆滞,不敢相信地翁张着嘴唇,仍然不死心地想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小…小渝?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身体的疼痛以及离厌无情的揭露早已让江渝的神志处于崩溃的边缘,他捂着右眼,血顺着指缝溢出来,面目不由得狰狞起来。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只不过是想抢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所以到底有什么不对?”

  “小渝!你……你究竟…..”

  江渝感受到三种不同视线的震慑,一边瑟缩着往后爬,一边疯癫地笑着。

  “什么神仙转世,什么旷世逸才!江淮就是个虚情假意的奸诈小人!你们全都被他骗了!”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千飞捏着拳头向他走近了两步。

  江渝神智不清地笑个不停,竟一点也不畏惧,扯着嗓子就喊:“江淮就是小人!他不仅无耻!还是个虚伪的伪君子!他以为是我娘害死了他娘,所以从小就不让父亲来看我,一面挑拨离间,一面还装作兄友弟恭常常假惺惺地来探望……”

  说着说着,他又颇为伤心地把脑袋垂了下来。

  “后来我娘也要死了……我正在为我娘伤心呢,江淮他竟然又来了……他又开始装模作样地说什么希望我过得好,想把我接到内庄来…?那他早干什么去了!非要等到我娘死了,才开始可怜我吗!你们说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所以你就设计陷害他?”千飞冷声道。

  “是他自己蠢!他沉浸地扮演一个仁贤的兄长,却不知道我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想在父亲寿宴遍请江湖名门这天让我同他一起出席,无非就是想在那些人面前展现自己有多高尚,多贤能,心底有多宽厚善良!我怎能让他如愿?”

  郝子禹身形摇晃,气息不稳,他颤抖地抽了一口气,“那日…你是故意让我看到,让我误会是江淮把你推进水中……”

  ”你说江淮从小苛待你…这些都是骗我的…?”

  江渝痴痴地抬起脸,本该娇柔俏丽的脸蛋此刻早已面目全非,但他还是习惯用从前那种楚楚动人的神情凝望着对方。

  “子禹哥哥你以为是你误会了江淮吗?”他突然发出一阵锐利的嗤笑声,刺得郝子禹绷紧了神经,“我不过三言两语就能把你挑拨得再也不愿意见他,到底是我让你误会于他,还是你自己心中对江淮早就颇为忌惮,我不过是给了你一个理由而已。”

  江渝的话字字锥心,是自己心有苟且不愿意承认也好,过往种种,今日已然铸成大错,无计可施也罢,他感觉到自己竟然心虚得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

  郝子禹痛苦地闭着眼,“你嫉妒江淮,你恨他也就罢了,江庄主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为何要对凤鸣山庄谋此毒计?”

  “我父亲?我父亲他也该死!连子禹哥哥都相信是江淮蓄意害我,可是父亲却不相信!他不仅不信,还把我关起来!说什么江淮绝不可能做这种事,让我好好反省!最后连饭都不给我吃了,反而去安抚江淮那个伪善的恶人!”

  “我有什么好反省的?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江淮从一生下来就应有尽有?为什么他从一生下来就要抢属于我的东西!?”

  江渝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凶狠,“所以我就想我一定要拿走江淮的一切!人人都说江淮是神仙转世,不仅人品端庄,更是气度不凡,连父亲都属意他来做的未来的凤鸣山庄庄主……既然如此,那我先毁了山庄,再毁了江淮的名声,把他卖给离厌后让他声名狼藉!”

  “你好恶毒的心。”千飞咬着牙。

  “恶毒?不,这还不够!我还要挖掉他的灵脉,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把灵脉移植到我身上,待到我生出灵骨后,到那个时候,没有人再敢看不起我!我才是真正的神仙转世!”

  “你疯了……”郝子禹垂视而望的目光中满是挣扎与无助,他隐忍地握着拳,看着曾经视若珍宝的少年如今沦为一个面目可憎的疯子。

  “我没疯!我没疯!”江渝一边抱着郝子禹的腿,一边不死心地唤他的名字,“子禹哥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爱你啊!只要除掉江淮我们就能一生一世地在一起了!你不是相信我的吗!你不是最爱我了吗!子禹哥哥!!啊——”

  离厌耐心地等他们聊得差不多了,然后拽着江渝的头发把他从郝子禹的脚边拖了过来,看着郝子禹兴致阑珊地开口:“看来少宗主现在想问的问题,也清楚得差不多了,我们是时候来谈谈我的要求了。”

  “离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郝子禹终于恢复了状态,拧着眉毛质问道。

  “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告诉你真相,然后我要你把江淮交给我,并且从此以后别再动他半分心思。”

  “你做梦!既然我已经知道内情,就绝对不会让江淮再回到你的魔掌任你搓磨!”

  离厌意料中般展了展眉峰,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特意把江渝带来告诉你这些?我要让你亲眼看到你盲目宠爱多年的人其实根本不配为人。”

  “我要让你知道,你根本就不配得到江淮,更不配得到他的原谅和喜欢!淮儿只有在我身边才能得到全心全意的爱……这些只有我能给他!”

  郝子禹的喉头犹如生了锈的铁管,尽管离厌恶行昭著,但想到江淮因自己所受的委屈,心中那难以言状的愧疚感让他哽咽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离厌对他现在露出的表情很满意,接着道:“至于你这个宝贝小心肝……你放心,我会亲自把他带到江淮面前,让他‘好好’地认错。”

  “我没错!不是我的错!子禹哥哥…你说话啊!你不是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的吗?你快告诉他们啊——”

  江渝挣扎地去扒离厌的手,还不忘朝郝子禹哭求。

  离厌烦了,顺手抽出腰间的藏月弯刀,对着他的嘴一划,江渝的整个下颚连带着舌头便脱落了下来。

  “呃呃——!!”

  “稍微听话一点好吗,我现在可是强忍着一刀捅穿你脖子的心情在跟你的老相好谈条件呢。”

  江渝说不出话,只剩下满眼的血泪和惊恐,以及因失去了下颚,将喉咙气管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半张残缺不全的脸。”

  郝子禹到底还是对江渝有些感情,见他如此惨状,终究于心不忍。

  “离厌,你住手!他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离厌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地看着郝子禹,“少宗主果然是慈悲心肠,即便他蒙骗你至此,你还是愿意原谅他是吗?”

  下一秒离厌的神色一黯,“可是我却没有少宗主这样的好性子…说起来我真的很生气啊,没想到他竟然会打淮儿灵脉的主意,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想清楚欺骗我的后果。”

  说完,离厌就一把揪起江渝的头发,让他把脸仰起来,锋利的刀尖在剩下的那只左眼上来回晃了一下,江渝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眸子也随着刀尖的弧度紧追不放。

  “呜呜…唔唔唔!!!”

  直到刃光一闪,即将刺入之际。

  “等等。”一直静观其变的千飞在此时突然开口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