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浮白载笔>第73章 上巳

  三月初三是上巳,本就是一场盛会,又加上诸考皆闭,春色闹人也是个含蓄婉转的闹法。

  上巳最初是个祓除畔浴的节日,不过一路延续下来,又成了曲水流觞、郊外春游的日子。又有叫做女儿节的,和前些日子的花朝有异曲同工之妙。

  宋瑷初自宋母那里讨了花煎,邀了晁木菡踏青。亭台水榭自有野趣,薄云浅阳,粼粼波光中有小舟几叶,端的是清雅风流。

  有长袍的试子试尝垂钓,大半日下来竟是一无所获,他倒也不生气,反而和周遭的几个少年临朔赋诗。

  宋瑷初兴致上来,要去画舫上观景,晁木菡身旁的女使拎了食盒跟在两人后面。

  画舫是程家的产业,年年都有这么一遭,只需付上二十文就可上船一游,不过就那么几条船,来得晚也就没了。这里也无甚男女大防,活泼写的女儿家若是胆大,和试子们斗文也是常有的事,不过若是闺阁的小姐,自有清雅的去处。

  春日不迟,连雀鸟都活泼。

  晁木菡撞见唐安信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宋瑷初的糖葫芦,极红极艳的一串,颜色倒像宋瑷初晨间点在她唇上的口脂。

  晁木菡盈盈一拜:“唐大人安。”

  唐安信连忙回礼,旁边唐奉澄倒是带了点调笑:“二小姐问的是哪位唐大人的安?”

  唐奉澄今日是绯红的一身袍,看着就价格不菲,衬得人面如冠玉。他不知是不是受了宋承平和唐安信的刺激,愈发花俏,恨不得当日就寻了姑娘把自己嫁出去,宽慰一下一颗孤寡老男心。

  “自然是面前的两位唐大人。”晁木菡神色冷淡,仿佛清凌凌的一捧水:“我还有事,先走了。”

  河畔载着故柳,燕子回时,早莺争树。

  唐安信和唐奉澄正在为一阕词的两个字争论不休,刚刚下得舫,准备去淮安楼用饭,就听见旁处一个声音:“唐大人!烦请留留步!”

  两位唐大人一道驻足。

  打眼一看,正是前几日唐安信捡的那试子。

  “小生方才去的大人府上,却被告知大人来了这里,冒昧来访,大人勿怪。”这人气喘吁吁:“小生知道今日是上巳,借了厨房做的花煎,望大人不要嫌弃。”

  这人浅浅一笑,有几分有匪君子的味道:“前几日囊中羞涩,多谢唐大人慷慨帮扶。”

  唐安信接过油纸包:“我和桉静就不推辞了,不知小公子可曾高中?今后有何打算?”

  “说来惭愧,小生才疏学浅,又是名落孙山,辜负了大人一片好心。”曹睿华挠了挠头,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模样:“今后正打算回乡教书,也算不负这十几年苦读。”

  唐奉澄接话:“寻到春也留不住,你年纪尚轻,不考虑不考虑再来一次?”

  曹睿华摇头:“家中贫寒,此番上京已是借的银子,一朝不中,自然没法子了。”

  唐奉澄和唐安信对视一眼,纷纷叹了口气。

  桃花正盛,水面上不知飘得从哪里来的的花瓣。

  宋瑷初挽着袖子捞残花,晁木菡提着个小筐陪在她旁边。

  “我看到他和你说话了。”宋瑷初冷不丁道:“他在想什么?”

  晁木菡眉眼含笑,颊畔是带着坏的梨涡:“嗯?”

  “你不要和他亲近。”

  女使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两人一坐一站。

  晁木菡晨间被宋瑷初点的唇妆已经花了,带着桃色氤氲的艳,正是人间芳菲尽的欲色。

  宋承平领了人回去的时候已是下午,瞧着有申时三刻的模样,他白日里也有宴席,多是同在太学或是一道入试的同年,夹杂着几个扮年轻的官员。

  他见着唐安信的时候这人已经半醉,一双杏眼笑得好看,给俊朗端正的脸上带了点肆意和风流。文人似乎都沾带点,是熟读诗书后饱经沉淀的风骨,一举一动都带着儒气。

  唐奉澄不怎么想见宋承平,还是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对他——当晚辈又不合适,当朋友妻又诡异。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当作捏着鼻子认了个不怎么风光的平辈。

  宋承平拇指捻过唐安信的下颔:“温莘,中午除了酒还用了别的吗?”

  唐安信想了半响:“吃了两个花煎。”

  “我给你下面好不好?”

  唐安信谨慎回道:“不用,君子过午不食。”

  你夜间吃胡饼喝茶寻欢饮酒的时候也没见你过午不食!

  “你延试怎么样?”唐安信见了风就清醒起来,只是反应略有些慢:“新科一般都是不日就要去地方,你准备好了?”

  宋承平气的牙痒:“没有!”

  唐安信问他:“你气什么?”

  “气我心上人是块不开窍的木头。”宋承平木着一张脸,仗着唐安信的宠格外放肆:“有的人啊,我都要走了,人家没见得有半分不舍,还巴不得我早点走。”

  他最近拽得紧,有了名分,那种肆意妄为的念头就占了上风,巴不得所有人都看出来他俩关系不一般——再就是,刚刚定下没多久,他就要远赴东丰。

  经此一别,怕是三两年间,也只能见上两三面。

  太舍不得了。

  反观唐安信,他突然多了个姻契所在,整个人的心情十分之诡异,初时恨不得大路朝天分两边走,还是后来被半强迫着才算习惯。

  唐安信闷闷地笑。

  宋承平突然伸出手,是个索要东西的姿势。

  “嗯?”唐安信看他:“什么?”

  马车继续向前,宋承平的手从唐安信的下颔往下移,动作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勾引:“温莘,我想要你。”

  唐安信瞠目结舌,正要开口,却见宋承平从他怀里摸出了东西——是宋承平晨间给他塞的荷包。

  宋承平带着笑:“晚上等我,好不好?”

  “……”唐安信纠结半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