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月明风清>第二十五章 准入令牌

  我们在一片狼藉的炼丹房见到了姚长老,他坐在药材堆里忙得焦头烂额,我说道:“别研究那什么‘避寒丹’了,小家伙们用不着。你今年多派点人守着就没事。”

  姚长老拔了拔头发:“啊,是离风啊……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他目光落在我身后,微微怔愣:“沈师侄?你怎么也来了……”

  沈青云微微附身:“许久不见了,姚长老。”

  姚长老一边“哎哟”一边起身:“让我看看!自打来了岚国我都没见过你了!当年你飞升也没能回去看一眼……”

  突然提起这件事,我有些不是滋味,靠在一边随手拨弄了一下那些名贵的药材。

  岚国除了“雪国”这一别称外,因其名贵药材种类繁多,还被称为“药国”。修界许多有名的炼药组织都在此驻扎,堪称炼药师的王国。因岚国国土与燕国相距甚远,气候差距也不是一般的大,从雪山上摘下来的药材不易保存,因而这里药材比黄金还要贵重。

  我一眼看过去,散落在地的都是放在燕国有价无市的珍稀品种,在这里就跟菜市场上随处可见的便宜货,略微有点心疼。

  还好我对钱财没有特别重的执念,否则真想带点药材回燕国卖。

  一番叙旧之后,我们被安顿住下。此处虽为分宗,但也有掌门的住处,是留着专门等我来的。厢房被收拾得干净,地龙烧得热热的,只是一打开门窗就会有刺骨的寒风冒进,把我冻得瑟瑟发抖。

  从前有神力护体时我都怕冷,如今身体不比从前,对寒冷的畏惧更不必说。

  我把自己团在温暖的被窝里,点了盏烛灯在一旁,继续翻看之前没能看完的那些古籍。

  先前未曾发现,云梧将天后给的书籍还给我的时候,竟在里又多夹了几本岚国秘史。我随手翻了翻,看到一本《雪域奇闻》,细读下去,竟真看到了关于“擭”的传说。

  这本书里说的“擭”的来历与沈青云说的无大不同,但是却添油加醋了许多东西,因为传说兴起时,岚国的政权恰好是动摇更替之时,有人认为,“擭”其实是当时被屠杀的皇族之人的怨魂。

  这个说法其实看看就算了,又不是一两个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那么多牵连龙脉的皇族之人,若是魂魄都被困在这种地方,冥界真的不会亲自出来查勘么?

  我枕着这一卷书缓缓睡去,做了个混乱不堪的梦。西王母似乎托梦给我,问我是否已经到了岚国。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她又塞给我一个东西。我朦胧间醒来时,看到枕边多了个精巧的囊袋。

  “这是什么?”

  我在被褥中悄悄把它打开,里面是一个无字的玉色令牌,还有一张写着“皇陵”的字条。

  “皇陵?”

  我皱眉,这是西王母娘娘给我的提示。我昨天还在想,来了岚国却不知从何找起,她当晚就托梦来了。

  只是,岚国的皇陵哪里是我能随便去的?别说皇陵,就是岚国皇宫我都难进。岚国排外严重,且有自己信奉的雪山神。我们这些修仙者在燕国尚且不敢与朝堂有过多接触,在岚国皇室眼里估计就什么也不是了。

  本想看看能不能从天界那边走个关系,让他们供奉的这位神明帮我给皇帝托个梦,给我行个方便。可惜我查了一下这边供奉的神明,多是不在天界露面的隐神,似乎连上次魔神出世这种大事都没见他们出现。既然平时都难见一面,更别说请他们帮忙了。

  那要怎样才能进到皇陵中去?我又看向那无字令牌,这个东西又是做什么的?

  门被轻轻敲了敲,林师侄的声音在外边响起:“掌门师叔,您醒了吗?我给您送热水来了。”

  我忙把整个人塞进被褥里,喊道:“我醒了,你记得把门关紧。”

  林师侄的动作特别灵活,他一通开关门把热水端进来后,迅速地离开了,并没有带来多少外面的寒气。

  我下床洗漱,想着待会还是让人把早饭热食给我送进来,这才过了多久,送进来的热水就不烫了。

  正想着,门又被轻轻敲响。我问是谁,沈青云的声音响起:“是我。”

  我躲在一边让他快些进来,沈青云不紧不慢打开门,竟未带入一丝风雪。有神力护体的就是不一样。我正腹诽着,他打开了手上提的食盒,食物的香味弥漫了整间房,勾得我肚子禁不住。

  我活像几百年没吃过好的,热食能让我身体迅速回暖:“你吃了吗?”

  沈青云道:“吃过。”

  他在一边撑着手思考什么。我被他盯着也全然不在意,从前也总是这样,我们师徒三人常常一同进餐,有时我吃得慢,他和重华还要等我授课,不好冒然离去,只能看着我吃,我早就习惯了。

  吃完后我到一边洗手,他站起来想随意走动一番,突然看到我放在桌上的无字令牌。竟忘了跟我打声招呼就拿起来端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我看他这副表情,凑过来问:“你可知这是什么?”

  他说道:“有些眼熟,是岚国的东西。你且去问问住在此处有些年岁的人,他们应当清楚。”

  我盯着他:“那你怎会有印象?”

  沈青云摇头:“兴许是在哪里见过。”

  我也不欲深究,在他眼皮底下拿出几件厚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再拿起令牌:“那便走吧。”

  我们又找到姚长老,我把令牌拿给他看,他眯着眼细细打量这令牌许久才还给我:“我有些想法,但不敢确定。我新收的徒弟里有个岚国人,她兴许晓得。”

  我问:“居然有岚国人愿意拜师?”

  姚长老说:“雾雪镇与别地不同,他们本就是几百年前的外族入驻,观念开放。其实就算不是雾雪镇,近几十年来,岚国早就大有不同,对外人没那么抗拒了。”

  我点头:“这我倒是不知。”

  沈青云道:“岚国本就人少,却广博而危险,若是再继续抗拒下去,怕是撑不了几代。”

  姚长老赞同地点头:“沈师侄说得不错。”

  没多久,姚长老那个岚国徒弟就被带上来。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我总觉得眉眼有些许熟悉。

  小姑娘不敢看我。在林师侄的鼓励下才抬头直视,看清我面容后,她怔愣了一下。

  “我、我叫萤千雪,见过掌门。”

  她附在林师侄耳边低声道:“掌门怎么这么年轻呀,还……还很好看,我以为会是像师父那样的老古板。”

  她的悄悄话一字不落地被在场所有人听在耳里,姚长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把她吓得正襟危坐。

  我好笑地把令牌递给她:“萤师侄,这个东西你可见过?在你们岚国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或象征?”

  萤千雪接过令牌摩挲几下,悬在手上吹了吹,突然把令牌往桌子上一放跑出门外。我被她举动惊了一下,却没见有人拦她。她很快跑回来,手里抓着一把雪。

  萤千雪把雪往令牌上一敷,口中念念有词,令牌上竟浮现出了一些字。她惊呼道:“啊!果然如此。”

  我俯身打量:“怎么了?”

  萤千雪把令牌放在我手里。凑近了看,我才发现上面是两个岚国的本地字符。萤千雪道:“上面是‘准入’二字,这应当是皇宫的准入令牌,掌门师叔,您是怎么弄到它的呀?”

  我看了她几眼,道:“故人所赠。”

  萤千雪“哦”了一声,继续道:“那您这位故人应当是岚国的皇亲贵族吧,这枚令牌与寻常人的不一样,须覆上岚国雪水才能显现。是身份很尊贵的人才能有的,他竟这么轻易就给了您,你们交情肯定很好。”

  萤千雪的眼中没有警惕,没怀疑我是不是用了不正当手段取得的这枚令牌。我摸摸她的脑袋:“多谢你了。”

  萤千雪害羞地缩回了她师父背后。

  解决完这桩事,我在回房途中反而开始有疑惑。萤千雪说这是岚国皇亲贵族的令牌,西王母自然不可能是那个皇亲贵族,她怕不是从三重天的哪个贵人那借来的。

  沈青云从萤千雪说完令牌的真身后就开始有些走神,时不时盯着我的手看。我拿令牌在他跟前晃了晃:“怎么了?难不成你知道它的来历?”

  沈青云只是皱眉没回答,片刻后掌心微翻,一枚和我手中令牌长得一模一样的令牌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我疑惑:“西王母娘娘也给你托梦了?”

  沈青云摇头:“并非如此。虽说掌门这枚是西王母托梦送来,我这枚令牌亦是在清晨出现在招魂旁边,但我并没有在梦里见到娘娘,便没有轻举妄动。”

  我抱臂思考:“又是招魂?那这件事且不要让旁人知晓。你我二人鲜少来过岚国,若是让有心人得知此事,怕是会怀疑我们。”

  沈青云点了点头。

  我回到房中,认真端详这枚令牌。萤千雪说这枚令牌与普通人的不一样,可惜没有对比,不能知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这令牌精巧无比,上有雪纹图案雕刻,隐隐能窥见一只白虎灵动的身姿。奇怪的是,那装饰“准入”二字的花纹,竟是几片在岚国很少见的宽大叶子,栩栩如生,绿意勃发,倒是新奇。

  我把令牌收好,既然进皇宫已经不是问题,现在就该琢磨要用什么借口去面见岚国圣上了。

  我开始后悔怎么没和燕国新皇打好关系,让他给我一个使臣的身份也比月华宗掌门的名号要理直气壮许多。这样不管岚国皇帝到底看不看得起月华宗,他都不得不见我一面。总得见上一面,我才好想办法提要求。

  另一个想法悄悄冒出来,西王母给我令牌,我也不一定要选择直接进宫这条路。我可以打听打听这岚国皇帝的行踪,比如他们会不会在宫外举办个晚秋猎宴之类,就可以制造些“偶遇”了。至于令牌,正好可以作为我用来掩饰身份的东西嘛。

  想到这个办法,我乐不可支地去找沈青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他思索了一番,还是摇头:“岚国的秋猎早已办过。此地冬天来得早,皇帝不会再频繁出行。”

  我有些失望,随口问:“那你有什么办法见到皇帝么?每日进出宫门的人那么多,就算我们能入宫,皇帝估计也不会轻易见我们一面。”

  沈青云看着我:“你忘了那枚令牌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么?”

  “岚国人就那么少,皇室又能有几个人?我们两个突然冒出来岂不是一眼识破?”

  沈青云:“你说的倒也没错……”

  不用他说我都知道后半句话是什么。于是我打断他:“那我们直接闯到他面前去?”

  沈青云:“也不是不可……”

  我连忙道:“你清醒一点!岚国也有龙脉的,你的神力还不足以瞒过真龙。”

  “无需。”沈青云沉着道,“用瞬移术即可。若无恶意……”

  “万一他想把我们抓起来怎么办?”

  沈青云没回答了,他把手轻轻搭在我肩上:“从前没发觉月掌门这么爱操心。”

  我被他触到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后退一步:“知道了!那你再歇息一天,养足精神,我们明日就去。先不扰你了。”

  我逃也似的离开他房间,无论有没有神力,我都受不了沈青云身上的压迫感。提起来就气,哪有他这么以下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