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睁开眼，就马上闭上了眼。
真是越活越过去了，怎么还会做这种梦？
再睁开眼，沈青云的手还没收回去。
我尴尬地起身，他顺势把手放回，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青云……上神？”
你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沈青云回到了上界，那就说明他已经历劫成功，下界没有沈轻这个人了。
也好，人界的权柄大洗血，他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再好不过。
“你醒了。”沈青云语气淡淡的，“天君命我在此照料你。”
哦，原来是君炎雨那个杀千刀的在给我员工福利，我终于把他感动到做个人了？这波不亏啊！
兴许是我偷着乐的样子太过匪夷所思，沈青云凝视了我一会儿，站了起来。
“天君吩咐过，你若是醒了，便休息一会儿，再去拜见他。我走了。”
那片云在我手中还没待多久，就又溜走了。
我失落了一会儿，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如若没有意外，这里就是上界没错。我既然还在上界，那就说明还保留了仙籍。
天道果然还是放了我一马。
那我现在的神力……还剩多少？
我运转神力，空荡荡的神躯让我恍惚以为我是个误入上界的凡人。
这个神力，连刚飞升的神君怕是都不如，和我在下界做仙君时根本没有一点差别啊！
天道，你妈的，够狠。
我一路恍惚飘到了君炎雨的宫殿前，不认识我的那些神还真以为我是个刚飞升的来拜见天君的小仙君。
我离风帝君那些年凭实力闯出来的名气，终是错付了。
现在的我，连个小野神都不如。
……以后该怎么在沈青云面前保持威严？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天君宫殿的大门。倒不是我不想踢了，而是现在的我踢不动。
刚踏进一只脚，我差点被天君的威压打趴在地上。
我怒气冲冲：“君炎雨你个王八羔子！你就这样对老子？”
路过的神仙用惊恐的眼神看我，君炎雨慌不迭地跑了过来，却还是忘了收起他的威压。看着我铁青的面色，君炎雨也顾不得保持他的形象，“诶诶诶对不住啊离风，我没想到你现在……”
我憋住怒气：“收起你威压再说话。”
“诶好好好，对不住，刚刚太急，一下子忘了。”
瞬间，他身上的威压消失殆尽，变得和凡人一样。
……倒也不必如此卑微。
这要是被天后看到了，我不好向她解释我真不是在欺压天君啊。
“进去说话吧。”
一样的棋桌两侧，坐着我和君炎雨，还是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此情此景，让我以为回到了沈青云刚飞升那会儿。
原来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我多了两个徒弟，魔神出世成功被我阻止，魔族重返人界的计划宣告破灭。虽然过程和下场对我来说都极其惨烈，好歹幸不辱命。
唯一没有发生改变的，只有沈青云和我的关系。
即便沈轻直白地说出了他的心意，但我比谁都清楚，归位后的沈青云再一次把下界发生的事情全部忘记。沈轻不在了，他曾对我吐露的那些爱意，也荡然无存。
而我除了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外，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也许真的就像沈轻说的那样，他是他，沈青云是沈青云，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君炎雨啜了一口茶，“离风，你神力还剩下几何？”
“半成不剩。”我也啜茶，看到对面惊慌失措的样子，又笑着补充，“啊，大概刚好半成。”
“这和没有有差别吗？”君炎雨有些焦头烂额的样子，“天道也太狠了……”
“狠？”我摸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我倒觉得不够狠，既然拿走了我的神力，还将我留在天界做什么？等着人看我笑话么？哦……这么一看的确狠。不过好在我依然能留在天界，否则就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见你这位尊贵的天君一面了。”
君炎雨也放了一颗棋子：“你若是想见，随时都可以。”
我笑着拒绝他好意：“别别别，说得这么暧昧做什么。我哪敢随时随地传唤你，打扰了你和天后就不好了。”
“离风，我是认真的。”君炎雨却未接我的茬，“我已经思考过了，天道此番对你应当没有那么绝情。你阻止了一场浩劫，它反而还当感谢你。只是放弃帝君之位是你自愿，既然交易已经成立，它只能变着法子尽量回馈你。”
“好，看样子这半个亲儿子果然不是白当的。你倒是说说，它给了我什么回馈？”
“离风，你当知道，凭你现在的神力，可能连刚飞升的神君都不如。”
“我知道，你不必再戳我一次伤口。”
“但你却依然能留在天界，这就是天道给你的一个回馈。”
我没好气道：“这算什么回馈？我已经试过了，我现在连自个儿的宫殿都回不去，那里威压太强，我靠近不了。”
君炎雨也是一愣：“谁让你设那么强的禁制。”
“我喜欢清静。”
“总而言之，你的神力一定会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回来。”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不要忘了我做这些事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你之前不是答应过帮我找回沈青云的记忆吗？”
果不其然，君炎雨的眼神开始躲闪：“我这不是……还没找到办法么。”
“天君陛下，是想言而无信？”
我二人正僵持着沉默下棋，天后走进大厅，怀中抱着一堆书册。
她施施然走到我面前，将书放下：“离风，这是炎雨托我找的一些古籍，我挑了些可能对你有用的，你且回去看看。”
我大为震惊，看向君炎雨：“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
君炎雨浓情蜜意地看着天后：“莞儿辛苦。”
天后笑了笑，又转头看我：“对了，西王母娘娘方才来让我转告你一声，你若是得空了，就去三重天找她，她有话要对你说。”
君炎雨似乎知道内情，对我说：“是与沈青云记忆有关的事，你且去吧，离风。”
我向他二人道谢，抱着天后给的这堆书就要告别。君炎雨又在我身后叫住了我。
“离风，你最好去人界再待一段时日，对你神力的恢复可能会有帮助。”
去人界么？
我笑了笑。其实，不必他说，我正是这么打算的。
——
向来只有别人去找西王母的份，倒是难得见她主动找我一次。与沈青云有关的事……看来她说的不错，她的确知道这事的内情，甚至，知道解决的办法。
走出君炎雨的大殿，我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凤凰站在门外，显然是在等人。
我走过去摸了摸它的羽毛：“你是在等我？”
云梧抖抖身子：“是啊，等你好久了。娘娘让我来接你一程。”
我抬了抬怀里的书：“你有地方帮我放一下么？”
云梧不解道：“你不是有神识空间么？”
我笑：“打不开了。”
“哦……是哦，”云梧愣了三秒，“那我帮你放一会儿吧，记得来拿哦。”
我搭着云梧这辆顺风车去了三重天，甫一落地，瑶池边的一个人影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不自觉道：“……那是？”
化作人形的云梧慌慌张张地把我向大殿那边推：“别看啦，娘娘该等急了。”
我收回视线，一边走一边想，若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慕常晟。
我并不奇怪他会死，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他竟还有资格上三重天。明明连君炎雨也认为，他连转世为人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三重天招待的亡魂，不是名将贤相，就是有大功大德大善之人，像慕常晟这样的又败家又败国而且不负责任的君主，哪里符合以上条件了？
难道是因为他亡国亡得人尽皆知，太过出名？
……可亡国是什么好事吗？
再次踏进这间气势恢宏的大殿，我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上次来时，我还是意气风发的离风帝君，现在我已经神力大减，不复从前了。
西王母待我的态度倒是没有变，毕竟也是个见过世面的神，不会像一些还未摆脱人间浮躁气的小神那般见风使舵。
“离风帝君。”
我摆摆手：“莫要叫我帝君了娘娘，我现在的神力顶多是个小神君。”
“妾身哪里敢。”西王母也打趣道，“帝君大人就算失去了神力，也是一般神祇比不得的。”
我道：“不知西王母叫我来为何事？”
“确有一事需告知帝君，”西王母道，“在此之前还需问帝君一个问题，帝君可知‘三重天’之意？”
“这……”我皱眉，“天分九重，每一重都居住着不同的神祇，皆如娘娘一般德高望重。而瑶池所在的三重天，正是娘娘的居所。”
西王母道：“确是如此。帝君应该也知，瑶池居于人界昆仑山之上，池中圣水即为天地之界。换言之，三重天就是人界与天界的连接之地。也正因如此，此处才会成为收容人界德隆望尊却不够飞升资质的人。”
我想起什么，说道：“比如国师。”
西王母点点头：“升入此地的人类，就相当于脱离了人世之苦，取得长生。所以，三重天又被人称为——长生之地。”
我察觉到什么：“长生……？”
“正是。因此妾身在人界的传闻里，是那掌管不死药的长生之神。某种意义上，他们所言无错，妾身掌控的那件事物，就是‘长生’。”
“你说的这些，我也曾听闻。难道这就是慕常晟可以升入三重天的原因？”
西王母微怔：“帝君看到他了？”
“是，我不明白为何他没有去接受他应得的惩罚。”
“失去了龙脉的庇佑，致使政权更迭，他这一系的皇族之人人全部给他陪葬……还不算惩罚么？”
“可他协助魔界破坏龙脉，险些害得三界大乱。”
“其实无论三界如何混乱，都不过是一次洗牌。天道并没有偏心哪一界。胜者为王，慕常晟的选择除了对不起他的臣民之外，没有什么错。”
“但若依娘娘所言，魔神出世祸害三界，不也是胜者为王吗？”
“这不一样，魔神是命中注定的劫，就算她真的将三界毁灭殆尽，也逃不过天劫。”
“……娘娘言之有理。”
我深吸一口气，算是捋顺了这件事。
“当然，帝君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既然慕常晟对不起他的臣民，也是要接受一些惩罚的。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因此妾身将他叫来了三重天。”
“娘娘要告诉我的事与他有关？”
“是，也不是。”西王母顿了顿，“但有些话，也许避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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