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月明风清>第十二章 人界异动

  迦楼如被关押在天界的牢狱,而我独自一人下了凡间。

  临走前君炎雨还特地嘱咐我,让我一定要小心,不要做傻事。

  我敷衍地应了两声。开什么玩笑,要是君谷雨真的打算毁天灭地了,我不做傻事怎么从她手上把三界救下来?

  难道要到时候大家冥界好相见,一起转世投胎?三界都毁灭了,还能投到哪儿去,还不是要全部留在地府给冥王陛下打白工。也不知道冥界塞不塞得下那么多人……大不了去把冥王反水了,请他老人家出山扩建一下冥界。

  回到下界,我才发现我习惯性地降落在了月华宗的大门前,此处离皇宫九千八万里远,我还被束缚了些许法力,看样子是暂时没办法对沈轻交代些什么了,也不知此时的沈轻在何处,我身上没有他的东西,传不了纸鸟信,真是……

  正打算先回宗门找君谷雨,顺便休整片刻,我腰间的玉佩突然发光发热。我意识到什么,赶忙施展缩地千里瞬移到京城。

  是我放在我那被遗忘的下山历练的四徒弟,柳承故身边的追踪鸟传来的求救信息。

  说实话,自从放了追踪鸟在他身边后,柳承故是一星半点的音讯都没有传过来,这说明我离开后他一路顺风极了,弄得我都以为他那件“开门红”的倒霉事是因为有我跟在后面才会遇到的。

  现在八百年没动静的追踪鸟突然传来讯息,可偏偏是挑了这个略有些尴尬的时候,好徒弟还真会给我找麻烦。

  我追寻到追踪鸟的方位,强行动用上界术法瞬移过去。眨眼片刻,我已身在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

  此处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小村落,诡异的是村子里悄无声息,像无人生活在这里一样。可每家每户袅袅升起的炊烟又充满生活气息,还有田垄上长得整整齐齐的作物,都告诉我此处是有人的。

  这里发生了什么?柳承故呢?

  我心中涌起不妙的预感,开了灵识一扫视,便发现每家房屋都散发着诡异的黑气。

  我几乎是一眼认出这代表着什么,那是和迦楼如身上气息一模一样的——魔气!

  这个村落已经彻底沦为魔族的巢穴了,柳承故怎么会到这里来?!

  扑腾挣扎的纸鸟不安地围着我打转,我追着追踪鸟跑到村里的祭祀堂,一眼看到被捆在祭台上昏迷不醒的柳承故,祭台周围七零八落躺着几个凡人。

  ……这混小子,一下没看住又被人坑害了!

  “月掌门?”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一道耳熟的声音,我慌忙施了迷障术挡住柳承故,警惕转身,看到一个执剑的青年。

  在脑中思索了许久,我才想起这年轻男人是谁。

  修真界四大宗门,绝剑门、昆仑门、蜀山派、月华宗,这青年正是蜀山派大弟子莫伦。众所周知,名门子弟最爱的就是打抱不平,哪里有邪魔外道,哪里就有他们的存在。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人界的修士也已经察觉到即将到来的风暴,并且反应极其迅速地找到了这里。修士最喜爱群巢出动,毕竟人类的力量比起妖魔来还是略有些弱小。有一个莫伦在这里,别的人也快了。

  我客气地拱手:“莫道友。”

  莫伦收剑拱手:“月掌门怎么也在这里?仙门大会已许久未见得月掌门出席,莫不是也听闻了传言?”

  我不解:“什么传言?”

  莫伦道:“近日人界灾祸不断,有大能猜测是从魔界来的祸患。也许……那已消失千百年的魔族又重现世间了。”

  我抿了抿唇。当年天界的所为人界并不知情,他们只知道魔族在一夕之间消失无踪,多数人以为是魔族为祸世间受了天谴,已经被灭绝了。

  现在的修士界,已经没有多少人见过真正的魔族了。若是让一无所知的他们与魔贸然对上,怕是……

  “我没听说这个传言,此次是为我四徒弟而来。他在此处遇险,而依我所见,灾祸的确与魔族有关。”

  “月掌门对魔族可有了解?”

  我点头;“自然。”

  正交谈间,又有几道身影从天而降,俱是修真界有头有脸能叫得出名的人物。见到我,他们皆是惊奇:“月掌门也在。”

  我笑了笑:“没想到惊动了各位,看来这件事的确很严重。”

  “我们虽从未见过魔族,但古籍上记载的那些实在让人心惊,绝不能重蹈覆辙。”

  “是啊,若不及时阻止,只怕又是一场浩劫。”

  我无意与他们多加寒暄,心中还记挂着柳承故的安危。他此刻就躺在我身后五十步的祭台上,我悄悄解开迷障术,却突然发现四周不知何时都被浓厚的雾气笼罩,原本清晰的面容全都变成黑色的影子,隐约能听见几声惊慌的喊叫。

  ——糟了!

  我心中大惊,听到一人高声道:“诸位不要慌张!尽量聚集在一起!”

  一位精通风诀的修士将迷雾拨开了些许,但依旧不能看清太远的东西。我一下子瞄到四顾的莫伦,立刻去拉他的手腕。他被惊醒般回头,看到是我,只微微松了一口气,眼中警惕并未消散。

  其实莫说是他,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拉住的到底是不是真货。魔族擅长伪装,若是趁机混入我们之中,这种情况下实在难以分辨。

  “莫道友别慌。是我,月离风。”我低声道,亮出了我的掌门腰牌。莹润的光芒闪烁了一瞬汇聚成月华宗的门派标识,莫伦似乎是信了,被我拉住的手不再那么紧绷。

  “月掌门,这是……”

  “魔族惯用的伎俩,想把我们分散然后逐个击破罢了。”

  莫伦忍不住问:“月掌门何以如此断定?为何不是能操控雾气的人族或妖族做的?”

  我看向莫伦,微微皱眉:“你感受不到吗?”

  莫伦愣了愣:“什么?”

  我指了指上面,一团冲天的浓得像墨的黑气:“聚集在上方的……魔气!”

  莫伦看向那团黑气:“原来这是魔气……月掌门怎么知道的?”

  本打算说“这不是魔气还能是什么”,想了想还是不动声色道:“你莫不是从未见过走火入魔的修士?他们身上就是这种气。”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但我们还没有和别的修士汇合。这个魔的力量很强,那位修士的风诀根本抵不过。再这么下去,我们也许会被逐个击破。不能再拖下去了,拖得越久,承故就会越危险。

  瞥到莫伦身后一个黑影飘过,想到听不到声息的其他人,我下狠心解除了凡身的束缚,低喝一声:“此方魔障,速速现形!”

  四面八方突然传来“啊”的呼叫声,柔和的白光以我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在莫伦惊讶的目光中,刚才还厚得像城墙的浓雾被一点一点驱散,仿佛云散天明,视野突地变清晰,周围景象一览无余。

  几个修为稍低的修士倒在远处,只剩寥寥几个坚持立在原地。

  莫伦忍不住道:“月掌门果然厉害……”

  我“嘘”了声,示意他不要说话。紧接着双掌一翻,准确地捕捉到方才发出声音的地方,力量猛地迸发出来,将那装神弄鬼的魔族甩到身前,牢牢束缚。

  那魔族附身在了一个小女孩身上,大概是这村庄的原住民。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里盈满泪水,像被欺负了一样惹人心疼。

  我岿然不动,看她的眼神像看死物:“这个村子变成这样,是你做的?”

  小女孩没说话,嘤嘤呜呜了两声,带哭腔的清脆声音十分抓耳,娇小的身躯发着抖。我恍若未闻,反手给还站着的修士都下了一个清心诀,随即一手掐在这女孩的脖颈上,毫不怜惜地将她按倒在地。

  “不说是吗?装可怜?你觉得这会对我有用?”我的声音像是被打了霜,“省省吧,反正你迟早会和你们魔君团聚。”

  小女孩听到我这话,猛地收了伪装,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是淬毒的怨恨:“原来……是……你……!”

  “是我,怎么。魔君没提醒过你们不要轻易招惹我吗?”

  “哈哈……咳……哈哈哈哈!是你又如何,你来晚啦!魔神大人……咳咳……她一定会带领我族将你们全部杀死!”

  我“啧”了一声,心想好好一个魔怎么就疯了呢。难不成君谷雨成为魔神后还有做传销的潜质?看不出来啊。

  我又掐了她一下:“别跟我说这些。这个村子里发生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哈……你有什么好装的,只要我附在这个人类身上,你就……咳……不敢真的对我做什么吧!你们神仙都一个样,一样的……伪善!”

  我抿唇没说话,思考片刻起身环顾周边的修士:“请问哪位道友精通离魂术?将这姑娘身上的魔族搜出来。”

  一个看着气度不凡的女修者上前一步:“我来。”

  莫伦在我身后低声道:“这位是昆仑门的楚岚前辈,她的离魂术可在不伤人魂魄的情况下将其与肉身分离。”

  术业有专攻,我虽掌握不凡的法力,但人命关天,我不得不多加考虑。

  一阵光芒猛地亮起,楚岚惊呼一声,随即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抛了出去,整个人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往地面砸去。我只来得及冲到她身后,同时身体迅速借力往上,避免了两人倒地的危险。

  楚岚惊魂未定:“谢、多谢月掌门。”

  我松开她:“怎么回事?”

  “我的离魂术对她无用……”

  难道是因为对象是魔族吗?那魔“嘁嘁嘁”笑得毛骨悚然,神色更加猖狂。

  我“啧”了一声,一时陷入僵局。

  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靠近,一道低得微不可察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来吧。”

  我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回头,沈轻蹲在那小女孩身边,修长手指轻轻拂过她身上的束缚。

  “诶?你不是月掌门的……”

  我几乎丧失理智,声色俱厉地打断旁人的话:“沈轻!你怎么会在此处?!”

  沈轻并不看我,也不出声解释,一只手臂轻抬,对着我的方向一招,我感觉到被封印在我神识空间里的招魂剑突然躁动起来,横冲直撞快要将我的识海搅得天翻地覆。

  招魂剑竟已认了身为凡人的沈轻为主!此刻受到它的召唤,一心只想奔向主人。开什么玩笑,真当我的封印是白下的吗?

  沈轻道:“把它还给我。”

  我捂着脑袋看他:“你想都别想!”

  “月离风,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他声音骤然变冷,“招魂是我的佩剑,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与你何干?”

  心血上下翻涌,我被他这番话说得牙都在打颤,手心攥紧又放下,释然道:“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

  我将招魂剑放出神识空间,沈轻接过剑,看了我一眼,我看不懂这眼神。他背对着我走向那小女孩,一瞬间我只觉得所做的一切突然都异常讽刺。

  是啊。无论我做什么都与他无关。无论他发生了什么事,也都与我无关!

  我像个一触即燃的炸桶,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